高書峰：悲莫悲兮不成歸

四月的風，和煦而綿長，連帶起陣陣俏皮的柳絮，像漫天飛舞的雪。東邊的檻窗開著，日影擠進來，灑在案頭，落紙成歡。是誰，皓腕凝霜，映你眼簾；是誰，素衣白發(fā)，盼孫于歸；是誰，西山日薄，半晌偷歡？思念繾綣，為你書寫一紙素箋。惟愿，經(jīng)年離去，只見落英滿地，不復傷懷。

記憶中的你總愛一身灰布藍衫，典型的農(nóng)家老婦，但溫婉而端莊。即使病魔將你束縛在冰冷的病床上，迎接我的，也不過是你如水般澄凈的笑靨。在滿是蘇打水味道的病房里，我抬頭望向門外，沒有看你一眼，可抵不住四年的回眸一瞬卻又仿佛隔著一世的距離。

三千白發(fā)于我指間盤旋纏繞，如掬了一掊清淺的歡，于云水間舒展過往的記憶，繪就一幅旖旎的畫卷。淡淡的愿在暮光中穿梭，浸染了歲月無聲的恬靜。暮日西沉，殘陽似血，一如錯失的痛。

原以為，原以為能再得一次相伴的機會，倚駐，歲月靜好。得到的，不過一場空夢。古人有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痹俸玫拇蛩?，在命運面前也不過是自作多情。宿命，從未給過你時間，給過我機會。浮生如夢成灰散，悲莫悲兮，不成歸。我們可以阻止生離，但拿什么抵住死別？

當淚水沾濕了羽睫，聲音喑啞，無力抽泣時，才發(fā)現(xiàn)我能為你做的，不過如斯。那天，黑云潑墨，雨很快浸濕了我的鞋襪，外邊的喇叭嗩吶震天，可熱鬧是他們的。你是我母親的母親，記憶的記憶，情深不壽。四十年的光陰，恍如彈指一瞬，我還是失去了你。

塵世阡陌，也曾唱響半闕素歌，弦音婉約，秋水無言。淡淡書寫一份安詳?shù)乃季w，將繞指的思念滲進北方蒼青色的天空，劃開一湄清遠的煙波藍。春光靜斂，卻無法共你一岫素凈云天。

思念，在歲月的塵埃中細聲低吟，往昔，在時光深處撥弄情思弦竹，離別，在風中呢喃，在震天的樂聲中哀婉動人。波光細碎了流年，因蕓蕓眾生之百態(tài)，時而綻放欣喜，時而帶著歲月喑啞的悲傷。

平平仄仄的回聲里，充滿著太多的不為人知的變故。我想把你印在手心里，與我的掌紋一起刻在逝去的時光黑洞里，在陽光的背面映出荏苒歲月的細碎星辰。踏過幾度春秋，幾度悲涼，定格成永不蒼老的容顏。

【往期回顧】

END

■作者：高書峰■編輯：王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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