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文藝社/石曉、晚櫻、Samo
圖丨文藝社Samo
2020年是羅伯特·阿爾特(Roberto Arlt )誕辰120周年,這位被譽為“阿根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家,甚至影響了科塔薩爾、波拉尼奧、皮格利亞、奧內(nèi)蒂、艾拉等多位拉美文學(xué)大師,但他的作品卻鮮有出版。在“最受作家同行忽視”的阿根廷作家排名中,阿爾特榜上有名,然而在“同行心目中最優(yōu)秀的阿根廷作家”排名,他同樣名列前茅。他的威望、才華以及在文學(xué)史上的重量級,從不亞于他的同行們。那么,阿爾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作家呢?
是天堂,也是地獄:
不安定的布宜諾斯艾利斯
二十世紀(jì)初的的阿根廷,憑借肉類和糧食出口帶來的經(jīng)濟紅利,一度能入圍世界最富國排名前十。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更是從一個不知名的大陸南端小港口,一躍成為燈火通明的大都會。19世紀(jì)70年代到20世紀(jì)初,阿根廷政府鼓勵歐洲移民進入,這些歐洲移民大多來自小鎮(zhèn)或村莊,他們深受戰(zhàn)爭和貧窮的困擾,將全部希望寄于潘帕斯廣袤的田野。
然而,現(xiàn)實并不如想象般完美,抵達后的人們發(fā)現(xiàn),土地早已被少數(shù)人掌握,他們再次淪為廉價勞動力。于是不甘心的移民返回港口城市布宜諾斯艾利斯,企圖在那里開辟新生活。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迅速擴張,卻不足以為移民們提供充足的住房。無奈之下,移民們不得不選擇群聚而居,形成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大雜院”。在這里,各種文化混合在一起,摻雜了多種歐洲俚語的黑話發(fā)芽滋蔓,妓女、暴力事件和街頭犯罪頻繁出現(xiàn)。雜居其間的人們,不僅要努力適應(yīng)一個嶄新的國家,還必須面對日常生活中這些不穩(wěn)定因素與敵意。
這樣的阿根廷就是阿爾特生長的環(huán)境,也是他筆下的世界——危險刺激、混亂蕪雜。
由苦難生活造就的作家:
阿爾特個人史
1900年4月,羅伯特·阿爾特出生于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他的父親卡爾·阿爾特來自當(dāng)時隸屬東普魯士的波茲南,德語為其母語;母親則來自說意大利語的的里雅斯特(Trieste),這使阿爾特具有先天的語系特色。在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的歐洲移民浪潮,阿爾特隨父母來到阿根廷定居。
阿爾特的家庭一直在底層生活中掙扎,父親頻繁更換工作,最終也沒有獲得事業(yè)上的成功。母親生了三個孩子,只有阿爾特一人僥幸存活。童年的阿爾特焦躁不安,無法適應(yīng)嚴(yán)格的學(xué)校教育,九歲便輟學(xué)在家,同時還要遭受父親的極度暴力。對他而言,“父親”意味著“恐懼與憎惡”,在其代表作《七個瘋子》中主人公埃爾多薩因?qū)π呷韬屯纯嗟拿枋鼍褪莵碜赃@段童年回憶。
十六歲時,阿爾特不得已離家出走,靠打各種雜工為生——他做過油漆工、鐵匠學(xué)徒、磚廠工人,也做過書店職員。在各種勞作中,阿爾特愛上了讀書。他見縫插針地擠出時間,出入當(dāng)?shù)氐慕謪^(qū)書店,閱讀各種能夠找到的圖書,甚至租借、倒賣。除了熱衷于小說和雜文,他也喜歡鉆研技術(shù)手冊、科普讀物和神秘學(xué)方面的書籍。盡管生活相當(dāng)拮據(jù),他還是在弗洛雷斯街區(qū)、文學(xué)聚談會、公立圖書館,以及社會主義者、無政府主義者的精神影響下逐步建立了自我的文化疆域。
1920年,二十歲的阿爾特成為一名記者。最初他負責(zé)犯罪版塊,后來開設(shè)了“布宜諾斯艾利斯速寫”(Aguafuertes porte as)專欄,阿爾特此段時間的寫作被認為“以特有的直率和樸實的風(fēng)格”,描寫了“阿根廷首都日常生活的奇特、虛偽、陌生和美麗”。
阿爾特的第一部小說《憤怒的玩具》(El juguete rabioso)于1926年出版,被他視為最重要作品的《七個瘋子》(Los siete locos)在1929年10月出版。后來繼續(xù)出版了《七個瘋子》的續(xù)集《噴火器》(Los Lanzallamas)、《魔幻之愛》(El amor brujo),他也寫過幾部戲劇,雖然都曾被搬上過舞臺,但卻沒為他帶來多大名聲。
除了寫作,阿爾特對發(fā)明也近乎癡迷。他曾經(jīng)發(fā)明過一種不會滑絲的女性絲襪,甚至獲得了專利,但最后也沒能取得任何經(jīng)濟收益。
總之,無論是寫作還是發(fā)明方面的努力,都沒能給阿爾特帶來穩(wěn)定富足的生活。但阿爾特還是承認自己是為寫作而生。他坦言:“當(dāng)我想要寫作的時候,會在任何地方寫,在任何一張紙片或任何一間環(huán)境惡劣的房間里。”但同時他也是為了生活而寫作,在他看來,“靠寫作為生是一件非常艱難且令人痛心的事”。
阿爾特和第一任妻子育有一女,妻子后來因肺結(jié)核去世。再婚后,他開始以記者的身份周游西班牙、巴西、智利等國。1942年,阿爾特因心臟病發(fā)作突然去世,未能親眼見到兒子羅伯特的出生,時年四十二歲。
混雜生猛又充滿詩意的《七個瘋子》
在二十世紀(jì)初的作家里,像阿爾特這樣出身中下層階級家庭、雙親為貧困移民的非常少見,他沒有博爾赫斯的歐洲教育背景,更不能與像阿道夫·比奧伊·卡薩雷斯這些天然上層階級作家相提并論。放到今天來說,阿爾特受到的教育是一種草根的教育,他的文化是一種“混雜”“生猛”,類似“大雜院”一樣的文化。而他在寫作中所使用的語言,更是一套將原生的意大利語-德語母語語境,夾雜拉普拉塔河流域的西班牙語,混合不時靈光一現(xiàn)的當(dāng)?shù)睾谠?,所融匯在一起的獨特而私人的語系。
《七個瘋子》并不是一部讀起來讓人感到輕松的小說,阿爾特一再重復(fù)相同的心理活動、譫妄的個人獨白和層層交織的噩夢。然而,這也正是小說所要展現(xiàn)的:一個徹底迷失的靈魂,試圖在最墮落的生活中尋找不可能存在的偉大和崇高。阿爾特曾在該書的注釋中說過,假如犯罪行為并沒有伴隨著一系列扭曲、緊張且痛苦的內(nèi)心活動,那么他對于描寫犯罪活動本身并不感興趣。引用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住著一個劊子手”,而阿爾特想要做的,無非是通過他的文字將這一事實展現(xiàn)出來。這部小說就像一口由層層黑暗堆積而成的深井,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一直提心吊膽地站在井邊,觀望黑暗;能夠在井邊堅持讀完它的人自然會對那個難以定義的、叫作“人性”的東西了解更加深入一些。
常常有評論家批評阿爾特的文字重復(fù)過多、語法錯誤頻繁且邏輯荒謬,這卻正是由阿爾特“大雜院式”的教育和成長背景所導(dǎo)致,亦是他寫作風(fēng)格的獨特之處?!镀邆€瘋子》之所以被公認為阿爾特最出色的作品,正是因為,在阿爾特混雜又生猛的文筆驅(qū)使下,這部小說既荒誕又清醒,充滿了難得一見的詩意。比如:
“一束陽光從半開著的鑲著不透明玻璃的門射進來,仿佛一條硫磺棒,將黛青色的氛圍切成兩半?!痹诿鑼懟璋档木起^的同時也將人物內(nèi)心的渾濁烘托出來。
在提到即將執(zhí)行的殺人計劃時,埃爾多薩因說:“您知道,在夏天即將到來之前死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還有另一處,阿爾特用“雨水讓溝渠里響起短暫的蛙叫聲”,精煉地描繪出那一刻的氣候氛圍,或用“他的悲哀猶如鉛球一般,在橡膠墻上彈來彈去”,巧妙地用帶有破壞力的物理畫面來描寫抽象的感受。
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盡可能精確地還原了阿爾特的文字和意象,希望這部小說最原始的力量——那種西語里天然的跳躍、瘋狂和偉大,能以中文的形式重現(xiàn)在字里行間,以最本真的面貌再度跨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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