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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碼謎一樣的山水宗師

    話歷史 2023-12-30 05:04:50

    巨然《溪山蘭若圖》

    董源《夏山圖卷》(局部)

    董源《瀟湘圖卷》

    于中國書畫史而言,五代畫家董源、巨然的山水畫

    ,有如“謎一樣”的存在

    雖說在董源、巨然之前

    ,繪畫史也有一些難題
    ,譬如
    ,享有盛譽(yù)的顧愷之、李思訓(xùn)
    、吳道子、王維
    ,他們的傳世畫作少之又少
    ,幾乎沒有可能細(xì)探究竟了。不過
    ,話說回來
    ,對于那些極小概率事件,直接剔除出局似乎于整體影響甚微
    。而董源
    、巨然的歷史坐標(biāo),屬于黎明前的黑暗
    ,正好處于邊界線之前的“迷霧中”

    而撥開迷霧的,離不開各家博物館近期云端“曬”出的董源山水佳作

    。諸如
    ,故宮博物院“數(shù)字故宮”里的《瀟湘圖卷》,上海博物館
    、遼寧省博物館云展精品里的《夏山圖卷》《夏景山口待渡圖》
    ,以及藏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董源《溪岸圖》。透過它們
    ,“謎一樣”的山水宗師或能走出疑團(tuán)
    ,讓世人一窺真容。

    五代十國是中國歷史上的割據(jù)混戰(zhàn)時期

    。不過
    ,偏安江南一隅的南唐王朝,卻聚集了一批卓爾不群的國畫大家
    。據(jù)文獻(xiàn)記載
    ,董源在五代南唐宮廷任職,南唐中主時
    ,他就參加宮廷作畫
    ,但是地位并不突出。不料
    ,其身后的地位卻越來越高
    ,元代之后,成了畫壇的精神領(lǐng)袖
    ,任何山水畫家都要宣稱“學(xué)董源”
    ,依附者有之
    ,革新者亦有之。

    熟悉藝術(shù)史的人

    ,一看這樣的羅列
    ,馬上就明白,當(dāng)前藝術(shù)史將《夏景山口待渡圖》《瀟湘圖卷》《夏山圖卷》
    ,確定為董源的主導(dǎo)風(fēng)格
    ,并不準(zhǔn)確。這三卷繪畫中可靠的信息
    ,是柯九思
    、虞集的題跋,這是元代發(fā)生的事情
    。當(dāng)時
    ,更加重要的鑒賞家趙子昂、湯垕
    ,對董源有全然不同的描述

    趙孟頫在元大都看到數(shù)件董源真跡后,興奮不已

    ,與鮮于樞信札中
    ,詳細(xì)描述了董源大幅青綠畫的特點:“近見雙幅董源著色大青大綠,真神品也
    。若以人擬之
    ,是一個無拘管放潑底李思訓(xùn)也。上際山
    、下際幅
    ,皆細(xì)描浪紋,中作小江船
    。何可當(dāng)也
    。”

    以往這段文字也被引用過

    ,但是沒有認(rèn)真分析
    。其中包含兩條重要信息,第一
    ,董源的繪畫“是一個無拘管放潑底李思訓(xùn)也”
    ,也就是說,從格調(diào)上看
    ,董源不是拘謹(jǐn)?shù)漠嫹?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這一點很重要。其二,“上際山
    、下際幅”
    ,也就是說,畫面畫得滿滿登登的
    ,這個式樣
    ,與大多數(shù)宋元山水畫截然不同,所以趙孟頫特別在意這個環(huán)節(jié)
    。在董源現(xiàn)存風(fēng)格中
    ,這樣的模式,不就是《寒林重汀圖》展現(xiàn)的嗎

    在編輯《宋畫全集》的時候,編輯團(tuán)隊為了拍攝好這件《寒林重汀圖》

    ,三次登門拜訪日本黑川古文化研究所
    ,才得以完成。但是從畫面細(xì)節(jié)來看
    ,中外專家還是覺得這是一個宋人臨摹本
    ,而不是董源真筆。

    現(xiàn)存幾種董源模式的繪畫

    ,哪個是真相
    ,顯然處于“迷霧中”。為了不陷入簡單的爭論
    ,筆者突然想到
    ,歷史上董源與巨然并稱,其中自然存有共性
    。若能再分析一下巨然的繪畫
    ,或能找到更多蛛絲馬跡。

    若從身世論

    ,早年在南京開元寺出家
    ,后隨后主李煜到開封居開寶寺的巨然,所處“迷霧”更為深重
    。但有《溪山蘭若圖》《層巖叢樹》《蕭翼賺蘭亭》三軸
    ,記于巨然名下的宋代山水畫,卻為后人提供了難得的解碼密鑰

    尤其后兩件山水的風(fēng)格

    、畫法較為接近,畫中云氣往復(fù)
    ,墨法變化精微
    ,與宋畫精密的理念非常一致?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断教m若圖》卻有點不太一樣
    ,因為此畫藏于克里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
    ,自2002年春天開始,筆者多次前往觀看
    。當(dāng)時正值編撰《宋畫全集》的前期準(zhǔn)備階段
    ,該博物館幫助我們重新拍攝了優(yōu)質(zhì)圖像,出版之后
    ,非常清晰
    。最初的感覺就是迷惑,不知道畫中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多不熟悉的要點

    但是《溪山蘭若圖》中

    ,出現(xiàn)了這么多讓人不熟悉的要點,譬如說
    ,樹木的畫法非常輕松
    ,用筆都是松的,按照北方的畫法來看
    ,這都是不合格
    ,現(xiàn)在看起來也會說“沒有筆力”;再譬如說
    ,描繪山頂?shù)妮喞?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用筆隨意,還有點重復(fù)
    ,后世不敢想象
    ,名震天下的巨然會這么隨意?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断教m若圖》上
    ,還有一些明顯的觸目環(huán)節(jié),譬如說
    ,主峰的淡墨皴法
    ,一直拖到中景上,沒有留下空間過渡
    ;再譬如說
    ,近景與中景之間,山石與樹木完全靠在一起
    ,沒有緩沖
    ,從照片上看,空間非常費解

    這些特征

    ,與傳世北宋幾件著名作品,如關(guān)同《關(guān)山行旅》、范寬《溪山行旅圖》
    、郭熙《早春圖》展現(xiàn)的嚴(yán)肅
    、緊湊的畫法,截然不同
    。這就讓人感到很不習(xí)慣
    、滿腹疑竇,如果熟悉北方山水畫
    ,那么對《溪山蘭若圖》一定感到陌生

    如果沒有畫面右上角的“尚書省印”,很多人也許不會承認(rèn)這是南宋中期以前的畫

    ,因為看起來太輕松了
    ,像是元代繪畫。但是這枚印鑒是嚴(yán)肅的
    ,再加上畫絹質(zhì)地較好
    ,害得大家有點不敢輕易評述,1980年的《八代遺珍》中對此畫的論述
    ,已經(jīng)是最為激進(jìn)的論述。

    但是

    ,上文討論到趙孟頫描述董源繪畫的兩個特點
    ,卻與《溪山蘭若圖》中,游離于北宋主流山水畫之外的特征
    ,一一暗合

    學(xué)界有種觀點認(rèn)為,中國文人畫肇始于王維

    ,至董源時
    ,約摸二百多年。后者在山水畫領(lǐng)域
    ,除構(gòu)建了氣勢雄渾的南派山水外
    ,還以細(xì)膩筆觸讓畫面繁而不亂、隱逸高雅
    。如果仔細(xì)看看《溪山蘭若圖》的用筆
    ,特別是山石、樹木
    、建筑的用筆
    ,堪稱“輕松自在”“無拘無束”。畫里的景物上頂天
    ,下到幅面最低處
    ,中間很多宋畫中常見的留白,全部都沒有,四處畫滿
    ,甚至水池也用淡墨掃了一遍

    以往趙孟頫描述的董源繪畫中那些難以被理解的信息,卻為《溪山蘭若圖》一一承接

    ,這是非常驚人的信息
    。這個意外承接,顯示《溪山蘭若圖》是董源
    、巨然畫派可信的作品
    ,而且同時預(yù)示,如果董源真跡存在
    ,一定是這種輕松自如的畫法
    ,而不是類似于北方的緊張的畫法。

    這就解釋了

    ,為什么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對董源評價不高:因為郭若虛擅長觀察北方畫家
    ,講“三家山水”一語中的,但是對南方山水畫
    ,他缺乏鑒賞力

    如果回到董其昌的著名的“南北宗”論斷來看,董源和巨然二人

    ,發(fā)展出了一種輕松自如的山水畫格調(diào)
    ,與北方山水的嚴(yán)肅認(rèn)真、高大雄偉
    ,完全不同
    。《溪山蘭若圖》正是一件因為畫史研究不深透
    ,而被一直忽視的重要北宋早期山水畫真跡

    (作者系藝術(shù)史學(xué)者、《宋畫全集》副主編 劉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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