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留德日記|第一次領(lǐng)正式薪水（第234期）

一九三四到一九四六

一條走了十二年的風(fēng)雨天涯路

從國文教員到留德學(xué)生

從海外游子到歸國教授

于季羨林而言恍如大夢一覺

而滿紙“荒唐”“辛酸”之言

又更與何人說呢

。

。

1937年10月12日

七點起床，天陰得非常黑。

吃過早點，念阿剌伯文。

九點到Aula去，仍然想把錢領(lǐng)出來，但那Dr. H?lscher卻再也不見蹤影，現(xiàn)在領(lǐng)不到，早晚總會領(lǐng)到的，但心里總不痛快。

一直走到中文研究所，念《漢語通釋》，又念阿剌伯文動詞變化表。

十一點Dr. M?unchen同Prof. Haloun（哈隆教授）去。Haloun說他就要到Aula去問Rektor（校長）什么時候在，我于是就在那里看著書等，一直到下一點，他才回來，同去的有Dr. Bollnow。

說了幾句話我就回家。吃過面包，又喝了一杯涼水，屋里本來就有點冷，這樣一來，渾身更覺得冷起來，簡直想打戰(zhàn)。想躺下睡又覺得沒有味，不睡又困，終于還是披上大衣伏在桌子上睡了一點，又讓房東來升了火才了事。頭非常痛，心里也想作嘔，不知又是怎樣一回事。

吃過晚飯，看了點報，人仍然很難過，披上大衣出去，在街上走了走。夜氣甚涼，天上掛著半塊月亮，回家就收拾睡下。

10月13日

以為今天又好天，但卻正相反：天陰的不但很黑，而且時時還要想下上一陣。

七點起來，吃過早點，念了兩頁阿剌伯文，背動詞變化表。人仍然很難過，直想作嘔，書也就不敢多看。

十一點出去，到城里看了看報，就從城墻上一直走到Schiller-Wiese。樹葉子又黃了，而且大半都萎落在地上， 我找了一個椅子坐下，四周非常靜。在這樣的寂靜中更能體味到個人埋在心里的寂寞與悲哀。

十二點半回家，吃了一塊涼面包，兩塊干點心。渾身覺得不舒服，睡了一點起來，頭又隱隱有點痛起來，自己大概又病了。 現(xiàn)在一天頭昏眼花，夜里一閉眼就來了夢，精神總不好，難道自己的身體竟壞到這個程度了嗎？同時再加上許多精神上的不愉快，這種生活真還不如死了的好！

吃過晚飯，念了點Kielhorn，又看報，九點洗了一個澡。

10月14日

又是一夜怪夢，現(xiàn)在夢本來就多，但昨天夜里似乎特別多。一閉眼，眼前就是一長串飛了來。

七點多起床，吃過早點，念了點阿剌伯文。龍來，邀我去吃午飯，立刻就走。

人還是有點不舒服，直想把吃的東西一齊嘔出來。

十點半出去，天陰得非常黑，在濛濛地落著雨。走到中文研究所，Haloun給Rektor打電話，他今天又沒有時間，讓明天正午去。這位Rektor也不知道一天在忙什么。

一直到龍家去，等了半天，王才去，于是我們就吃，吃完又喝了一壺龍井茶，結(jié)果肚子里撐得難過。

外面又下起雨來，屋里黑得像黃昏，仿佛有一團漿糊糊在人們的心頭，再打不起精神。

四點出來，想去找石，路上雨又大起來，在中文研究所下面避了半天，才一直走到石家，但石卻不在家，只好分頭回家。

吃過晚飯，看了會報。十點睡。

10月15日

昨天又是一夜沒能睡好，翻來覆去，一直到天明才睡了一點。 近來，自己神經(jīng)的毛病并不小。一點極小的事情，倘若自己認為不滿意，它就像膠似地黏在腦筋里，一直黏得你發(fā)痛，甚至睡不著。

七點半起來，天陰，而且還在下著雨。

吃過早點，稍稍翻了點書，就到Aula去。先把自己十月份的薪水領(lǐng)出來， 這是第一次領(lǐng)正式薪水，領(lǐng)完就到中文研究所去，又同那位Dr. M?unchen弄了半天講漆器的書。

十二點到Kuratorium 前去等Prof. Haloun。雨始終在下著，但他卻只是不去，好歹等得他去了，上樓去同一位職員講了幾句話，就到Aula去。Rektor沒有工夫，又得等。同時我還記掛著要去見Prof. Kees把九月份的錢領(lǐng)出來。又不敢遠去，因為不知道Rektor什么要見我們。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看看快到一點了，Prof. Kees就要走了，我只好先去找他。但支票還沒有簽完，Prof. Haloun就追了去，說Rektor要見我們，我更著了忙，趕快弄完跑出來，終于還又等了半天，才見到Rektor，坐了扯了幾句閑話，就出來——一幕緊張劇就算了結(jié)了。雨還在下著。

一直走到龍家，王也在那里，自己做好飯，吃了一個大飽。

三點去找馬，稍坐，出來又同回到龍家，坐到五點才回家。雨終于還沒停。

精神非常倦怠，吃過晚飯，看了會報，九點就睡下。

未完待續(xù)，敬請期待！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

編輯/排版：郭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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