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真宗年間的一天中午,宰相王旦下朝后走在回府的路上,正為國事深深地擔憂著。最近一段時間,不知什么原因,皇上突然迷上了神靈,并自認為真龍?zhí)熳訒玫教焐竦谋佑印R虼?,一些投機鉆營的官員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說皇上是神仙化身,能保佑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就在皇上飄飄然時,富饒的江淮大地上卻出現(xiàn)了百年不遇的蝗災。當?shù)毓賳T怕攪擾了皇上神靈相助的美夢,竟遲遲不肯上報。丞相王旦秉公直言,但遭到當朝太師劉堂冷嘲熱諷,皇上當然也不高興,說他道聽途說危言聳聽。朝堂不下令救災,地方官員更是得過且過,當?shù)匕傩湛嗖豢把浴?/p>
王旦正想著如何救災,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救命啊!青天大老爺!”凄慘的叫聲把他嚇了一跳。他急忙命令家丁停轎,然后掀開轎簾往外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撲倒在地,一動不動,幾個家丁圍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王丞相下轎走上前去觀看,一個家丁把來人翻過身來,那人雙目緊閉,不省人事??辞樾?,很像一個餓昏了的叫花子。堂堂一朝宰相,豈能見死不救?他急令家丁去附近飯館討碗面湯。家丁前腳剛走,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后腳就闖了進來,其中一個黑臉漢子一邊施禮一邊解釋說,昏過去的人是他弟弟,腦子有問題,神志不清時,常常用石頭或棍棒打人,一直被關在屋里。昨天趁機跑了出來,他們緊追慢趕,現(xiàn)在總算追上了他。
既然漢子的親人來了,王丞相也就放了心,他叮囑兩人要好好照顧此人,兩個人連聲道謝。黑臉漢子背起昏迷的弟弟轉身要走,恰巧家丁回來,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湯。救人要緊,王丞相要黑臉漢子把人放下來,黑臉漢子遲疑了一下,轉身時不小心把家丁手中的湯碗撞落在地。
黑臉漢子不停地自責,然后央求帶弟弟回家看病,王丞相點頭應允。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于是叫來兩個家丁,在其中一個耳語一番后,便坐轎回府了。
果不其然,一個時辰后,兩個家丁背著人回來了。原來,認親的兩個人把人背出城,在一個偏僻樹林里竟對此人痛下殺手,要不是家丁尾隨而至出手相救,此人早已慘遭毒手。人是救下來了,可惜的是讓兩個殺手逃掉了。
昏迷之人是誰?他為什么喊“救命”,殺人者又是誰?這一連串的謎團在王旦腦海中不停閃現(xiàn)。郎中來了,一碗熱湯下肚不久,衣衫襤褸的漢子終于醒了過來。
漢子名叫朱朝武,家住河南芒碭府朱家莊,因家鄉(xiāng)蝗蟲肆虐,村里的莊稼眼看就要被吃完了,他帶領村民到縣衙尋求幫助,縣太爺不僅不聞不問,還把他們亂棍轟出。朱朝武氣不過,去府衙告狀,知府把他拘禁,并讓縣太爺處理此事??h太爺怕朱朝武惹事,就把他囚禁了起來。
一天晚上,朱朝武趁看守的人不注意逃了出來,跑到京城想面見皇上,求皇上救救百姓??h太爺發(fā)現(xiàn)了,急令手下捉拿,為了掩人耳目,官差們都身著便衣。朱朝武為了躲避抓捕,一路上專揀小路走,受了不少苦,以至于昏倒在王丞相的轎前。
看來蝗災問題很嚴重,王丞相一邊嘆息一邊暗下決心,明天一定冒死進諫,力勸皇上派人捕殺蝗蟲,救百姓于災苦之中。
第二天一早,王丞相帶著朱朝武上了朝。朝堂之上,他把昨天朱朝武所說的情況一五一十向皇上匯報,然后憂心忡忡地勸道:“皇上,江淮平原,良田土沃,實乃我大宋京城糧倉。一旦毀于蝗禍,糧食、饑民就會成為皇城大患。一些地方官員不作為,任由蝗蟲禍害百姓,不得不防??!”
他話音剛落,太師劉堂一晃三搖地走上前來,冷笑兩聲說道:“王丞相真是杞人憂天!皇上貴為天子,洪福齊天,福澤萬民,區(qū)區(qū)幾只蝗蟲還能對付不了?故意夸大災害,唯恐天下不亂,你是何居心?”
不少官員跟著附和,紛紛指責王旦危言聳聽。
王丞相正思考應對之策,朱朝武早已不耐煩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聲喊道:“皇上,王丞相所說句句是實,莊稼地里到處都是蝗蟲,它們幾乎啃光了所有的莊稼,再不想辦法消滅蝗蟲,莊稼將顆粒無收!如有半句謊言,草民愿以死謝罪!”
皇上聽后,眉頭一皺說:“王愛卿,這位就是來自芒碭府的那個農(nóng)夫吧?他離家多日,根本不了解現(xiàn)在的情況。朕這里有芒碭府官員的奏折,那里蝗害早已消除了,不信你可以看一看。朕雖不才,可自有神靈庇佑,上天有好生之德,豈能任由蝗蟲橫行?你不能僅聽這農(nóng)夫的一面之詞,這么多官員,不會個個都說假話吧?既然蝗害已經(jīng)消除,愛卿就不必擔心了?!?/p>
原本幾個支持王丞相的官員,看到皇上的態(tài)度,也就不再堅持。眼看滅蝗救災的愿望就要落空,為了找到官員謊言的破綻,王丞相提出要看奏折,皇上點頭應允。
王丞相粗略瀏覽這些奏折后,他不禁啞然失笑,并很快想到應對之策。
“皇上,奏折上有的官員說蝗蟲飛著飛著突然死去,有的官員說蝗蟲投河而死,還有的官員說蝗蟲自殺而亡,看來真是皇恩浩蕩,贏得天神的幫助?;噬霞颂煜?,仙人相助應在情理之中,可蝗蟲自殺,千古未聞,是真是假,何不派人去驗證一下?”王丞相胸有成竹,蝗蟲自殺的謊言很容易被揭穿。
皇上雖相信自己的神威,可對蝗蟲自殺之事也心存疑慮,于是就派了幾個太監(jiān)去芒碭府查看。
幾天之后,太監(jiān)們帶來的消息讓王丞相大吃一驚,蝗蟲自殺千真萬確。為了讓大家信服,他們特意帶來幾只蝗蟲,要在朝堂之上演示一番。
王丞相對此嗤之以鼻,皇上卻興致勃勃。張?zhí)O(jiān)拎出一個籠子,里面幾只蝗蟲活蹦亂跳。張?zhí)O(jiān)把蝗蟲放了出來,因為怕人,出了籠子的蝗蟲四下逃竄。張?zhí)O(jiān)不聞不問,口中念念有詞:“爾等害蟲,見了皇上,還不快快伏法!”說來也怪,那些倉皇出逃的蝗蟲,忽然之間東倒西歪,轉了幾個圈后,真就一動不動了。一些大臣湊近蝗蟲,細細觀察過后,紛紛興奮地嚷道:“死了!死了!真死了!皇上神威!”爾后,整個朝堂成了臣子們歡呼贊揚的場所,皇上的臉上樂開了花。
散朝之后,王丞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朱朝武問他怎么回事?他把朝堂上的事敘述一遍。當朱朝武聽到蝗蟲自殺的說法后,氣憤難耐地嚷道:“肯定是他們在蝗蟲身上做了手腳!給蝗蟲喂了慢性毒藥,難道文武百官都相信蝗蟲會自殺?”
王丞相滿懷憂郁道:“不少官員心知肚明,因為皇上相信,他們怕皇上不高興,所以不敢揭穿真相,可他們這樣做,卻成全了劉太師、張?zhí)O(jiān)、芒碭府地方官員這幫小人。當務之急是如何才能讓皇上相信世上沒有神靈、蝗蟲不會自殺。”
片刻之后,朱朝武說道:“王丞相,既然皇上相信神靈,草民倒有一個辦法。既然他們能讓蝗蟲自殺,草民也能讓人變蝗蟲?!蓖踟┫嗦牶螅悬c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朱朝武神秘一笑,附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一陣,王丞相聽后,不由得捻須頷首,面露喜色。
當天下午,收拾停當后,王丞相進宮面見皇上,他對皇威讓蝗蟲自殺之事贊不絕口,并提議要搞一次隆重的慶典活動,以示神靈庇佑大宋王朝?;噬下牶?,笑逐顏開。
說著說著,王丞相突然話鋒一轉:“皇上,你還記得那被微臣救下的農(nóng)夫嗎?回去微臣審問他,發(fā)現(xiàn)他不是人,而是一只蝗蟲精!”一聽此話,皇上立馬來了興致:“此話當真!朕還從沒見過蝗蟲精,快帶朕去瞧瞧!”
很快,皇上跟王丞相一起移駕丞相府。丞相府會客廳內(nèi),朱朝武被五花大綁,站立在一個臨時搭建的臺子上,有帶刀家丁分站在兩邊。
皇上落座之后,一邊喝茶一邊問道:“你真是蝗蟲精?來京城干什么?”朱朝武哈哈一笑:“我當然是蝗蟲精了,聽說皇上儀表堂堂,人神共仰,特來瞧瞧。沒想到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愚蠢至極,竟然相信蝗蟲會自殺。現(xiàn)在我的同類正在芒碭府莊稼地里快活,真是大快人心??!”
王丞相急忙怒喝:“大膽蝗蟲精,竟然口無遮攔!趕緊噴灑煙霧,讓他現(xiàn)出原形?!迸赃叺募叶〖泵︶尫艧熿F,一陣濃煙過后,臺上的朱朝武不見了,捆綁的繩子丟在一旁,一只體格健碩的蝗蟲正在繩子上爬行著。
那蝗蟲精依然不服氣,轉著圈說:“不是說皇威能讓蝗蟲自殺嗎?我倒要看看皇上能不能請得動神靈相助,讓我莫名其妙地死去!”說完示威似的在臺上不停地爬行。
一袋煙的工夫,蝗蟲安然無恙。突然,它振翅高飛,嘴里還不停地嚷著:“我不跟你們玩了,要去芒碭府找同伴了,再見!”
望著蝗蟲飛去的背影,皇上愣了半天,他什么也沒說,便起駕回宮了。
皇上走后,朱朝武從舞臺下鉆了出來,小聲禱告著:“希望皇上能幡然醒悟,救助芒碭府的老百姓!”
第二天,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讓王丞相帶領滅蝗隊,去芒碭府救災。幾天后,劉太師和芒碭府的官員都被罷了官,幾個太監(jiān)也被趕出了宮。
從那之后,皇上不再癡迷神靈,他實事求是,勵精圖治,開創(chuàng)了一個讓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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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據(jù)來自論文《民國時期的蝗災與社會應對》 下同
蝗災,盡管它看起來已經(jīng)離我們現(xiàn)在的中國人很遙遠,但就在不到100年前的中國,這種災害曾經(jīng)是僅次于水旱災的第三大自然災害。在民國三十八年的歷史當中,共計有2100縣次的蝗災,一次蝗災超過50縣的就有15年次,而最高的1928年就有253縣次的蝗災記錄。
在這其中尤以山東、河北為最。山東共發(fā)生蝗災374縣次,32年次(共38年),平均1.2年1次。放眼望去,全山東又有多少,不是災民?
這并非冷冰冰的數(shù)據(jù),而是血淋淋的災難以及個體承受的,切實的悲劇。
我們這次從1927~1928年,那場席卷華北的蝗災中,來看民國時期的蝗災以及人們的自救。
通常民間有旱蝗相接的說法,這是因為蝗蟲可保持繁育的溫度最適宜的在28-34℃。加之山東大部分屬于黃泛區(qū),存在大量的江湖河灘、海濱,旱澇交織的山東地區(qū)又給了蝗蟲近乎完美的氣候、地理條件,致使整個民國山東人民遭蝗荼毒最深。而這其中又尤以1927~1929山東特大蝗災為最。
1927年入夏之后,山東遇到了難遇的大旱。9月后秋蝗大作,魯西南發(fā)生了70年未曾有過的蝗災。《二十世紀中國重災百錄》中寫道:?大批的蝗蟲源源不斷地飛來,天空中滾動著一團毛茸茸的蝗蟲云,無數(shù)只蝗翅煽動,發(fā)出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巨響它們瘋狂地噬咬著,莊稼地里響著急雨般的聲音,滿目的豐收在望的稼禾在轉眼便消失廣了。?
蝗災過后,寸草不生,給了當?shù)氐霓r(nóng)民滅頂之災。旱蝗兩災過后第二年,山東3萬余村莊收成絕大多數(shù)只有往年的一成。1928年4月,華洋義賑會的報告稱?山東最困苦之災民,總計有千萬以上,約占全省人數(shù)的四分之一?,而這僅僅是災難剛剛開始的第一年。此后災情愈演愈烈,一發(fā)不可收拾。據(jù)記載,山東1928年發(fā)生68縣次蝗災、1929年發(fā)生11縣次蝗災。在這般情形下,把整個山東劃為重災區(qū)也不為過。
讓我們來把視野向下,看看那時候的民國百姓遇到的,真實困境。
這段時間的東非蝗災后,廣大網(wǎng)民和一些自媒體將?中國吃貨?這個話題又炒了上去,什么?三個螞蚱一盤菜?之類的,感嘆中華民族的吃貨屬性的也不在少數(shù),甚至把李隆基吃蝗蟲的民間傳說拿出來說事兒,說中國人吃蝗蟲已經(jīng)有了上千年的歷史。
可問題是以前的中國人,真的會將蝗蟲視為一種美食,然后烹飪之嗎?民國時期會嗎?
其實,這只是現(xiàn)代人一種相當浪漫而且幼稚的想法而已。
真實的情況是,在民國時期相當大的一部分百姓將蝗災視為天罰,如果對蝗蟲進行捕殺,則會惹怒神佛。盡管有一些捕殺的行為(多發(fā)生在南方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但這并不普遍。
劉猛將軍形象
徐光啟在《除蝗疏》中指出:?雖然水旱二災有重有輕惟蝗不然,先事修備,既事修救,人力茍盡固可殄滅之無遺育。?充分指出,治理蝗災中人事的重要性,并且在該篇下文還提到治理蝗災的多種辦法。在明清易代以及清前期,蝗蟲捕殺的各種方法已經(jīng)有之,但后來由于人事的腐敗,這套措施逐漸的在民間衰落下去,使得老百姓不得不向巫術求助,甚至在民間形成了蝗災來臨人為不可干預的思想。
蝗災來臨后,普通老百姓的本能反應,是趕緊祭祀驅蝗神劉猛將軍(原先以八蠟廟為主)。劉猛將軍的民間信仰在清朝被官方承認后,成為一個普遍的民俗文化現(xiàn)象。1927年山東高密東北鄉(xiāng)(莫言老家)發(fā)生蝗災后,村民在自家堂屋拜起了神案,劉猛將軍廟、土地庵、城隍廟等等,但凡是個神廟都被農(nóng)民踏破了門檻,錯過了捕殺蝗蟲的最佳時機。等到蝗潮過后,留下的也是赤地一片。
民間小吃 炸蝗蟲
這樣的情況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仍然存在。如在1942年大饑荒中,洛陽欒川縣甚至出現(xiàn)了蝗蟲吃人的悲劇,其下潭頭鎮(zhèn)的百姓對蝗蟲手足無措,甚至敬畏有加,叫它們?蝗蟲爺?。河南大學農(nóng)學院的師生在潭頭鎮(zhèn)進行宣傳,稱?蝗蟲是一種富含高蛋白的小昆蟲,對人體很有好處?。訓導長趙新吾和他的夫人到田地里抓蝗蟲,當街油炸食用,并且拿出一部分經(jīng)費鼓勵大家捕殺蝗蟲,百姓捕一斤蝗蟲可以換五分錢,五分錢可以換一個半雞蛋,一些中小學生一天就能掙個7角錢,著實是一筆巨款。
由此才打破了潭頭鎮(zhèn)百姓認為?蝗蟲是神蟲?的封建觀念,但這樣的普及工作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慢慢在全國鋪開。
一些科學團體和地方官員進行宣傳和治理的時候,往往會受到百姓的阻攔?!逗谂頋芍位燃o實》中就寫道,治蟲指導員陳家祥到江西湖口的農(nóng)村,勸導農(nóng)民不要求仙問佛,而是要用科學的辦法治理。不料數(shù)十名農(nóng)民拿著鐮刀鐵鍬沖進指導員的休息地破口大罵,稱科學的辦法是?系騙人的?。
胡適也以他一貫的悲觀態(tài)度,譏諷中國的農(nóng)民,他嘲笑道:?天旱了,只會求雨;河決了,只會拜金龍大王;風浪大了,只會禱告觀音菩薩或天后娘娘;荒年了,只好逃荒去;瘟疫來了,只好閉門等死;病上身了,只好求神許愿。?
蝗災過后往往會導致一個地方饑荒的蔓延,由此產(chǎn)生賣兒鬻女、易子而食的悲劇。1927年這場發(fā)生在山東的蝗災就是如此,山東百姓將家中所有牲畜、財產(chǎn)賣光,甚至連土地都典當,但由于農(nóng)民大量的在市場上拋售,這些財產(chǎn)的價格往往又比平時低了不少,有些只有原價的十分之一。
1928年大公報登載了一篇名為《魯災目擊談》的報道,反映了山東臨清、冠縣人口買賣的情況:?十五六歲之女子,不過售洋二三十元,十齡上下者,僅值五六元而已?。另一篇《北省災民之慘狀》記載,因為農(nóng)民沒有能力養(yǎng)孩子,一些農(nóng)民把孩子扔在井里,?竟至湮塞?。當?shù)貫拿裼中蹫楸I,禍亂一方,基層秩序幾乎崩塌。
而這樣的悲劇,只不過是近代災荒史的一角而已,這樣的情形不斷的上演,以至于原中國人民大學校長、災荒史專家李文海這樣說:?一旦接觸到大量有關災荒的歷史資料,我們就不能不為近代中國災荒之頻繁,災區(qū)之廣大及災情之嚴重所震驚。在中國近代社會,?十年倒有九年荒?這句話,絲毫不是文學上的夸張,而是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寫照。?
中國近代史中,最值得歌頌的第一是歷經(jīng)苦難的勞動人民,第二是為生民立命的知識分子。在治理蝗災這個盤旋我們民族頭上數(shù)千年的惡魔的路上,有一代又一代的能人志士嘔心瀝血、披肝瀝膽,為中華民族作出了偉大的貢獻。
民國時期,對蝗蟲災害作出突出貢獻的專家有張巨伯、戴芳瀾、張景歐、楊惟義、鄒鐘琳、吳福禎、尤其偉、李鳳蓀、蔡邦華、傅勝發(fā)、邱式邦、任明道、錢聲浩、馬駿超、陳家祥等人。他們絕大多數(shù)出身在東南各省的富裕家庭,卻毅然決然的進行農(nóng)學方面的研究,深入窮困的農(nóng)村一線進行調(diào)查、實驗,不怕苦不怕累,為我國昆蟲學、農(nóng)業(yè)害蟲防治作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也給新中國成立之后基本上除卻大規(guī)模的蝗災有奠基之功。
1941年,吳福楨的弟子錢浩聲研制了第一架國產(chǎn)手動噴霧器?七七?噴霧器 非上圖
這一批知識分子介紹了國外先進的治蝗辦法,并根據(jù)本土特點加以改進。當時比較流行的治理蝗卵的辦法有耕鋤法、掘卵法;治理成蟲的辦法有掘溝法、火燒法、火光誘殺法、油殺法、毒餌法、器械除蝗法等,在實際的應用中以人工撲打為主,至于其他辦法只有在經(jīng)濟情況略微良好的地方才使用。
他們還對蝗災進行了科學普及工作,如到地方進行科普宣傳、設立專門的職業(yè)培訓機構等,并在1935年召開了七省治蝗會議,推動官方進行立法和行政體制的改革,制定了《農(nóng)作物病蟲害防除規(guī)則》、《治蝗冬令除卵辦法》,地方政府則陸續(xù)成立的昆蟲局,而基礎政府則依托地方保甲組織治蝗隊等等。
除此之外,老百姓自身也對蝗災治理作出了突出貢獻。比如最近互聯(lián)網(wǎng)上突然被人熟知的用雞鴨治理蝗災的辦法,實際上在明清時期以及后來的民國時期已經(jīng)有實踐。
如在江蘇南京八卦洲就極度推崇養(yǎng)鴨治蝗的辦法,百姓自發(fā)組織了?八卦洲治蝗養(yǎng)鴨會?進行辦法的推廣和農(nóng)戶的補助,提升農(nóng)民農(nóng)副收入的同時也大大的降低了蝗災發(fā)生的風險。還比如,江西的民眾自創(chuàng)了?三角燈誘殺法?和?懸燈張幕掃集法?,利用燈火吸引蝗蟲,然后用火油悶殺,一晚上能捕捉五六十斤蝗蟲。
而一些地方政府也出臺了獎勵措施,比如安省在1937年就有政策,標準為?一斤飛蝗換面粉1-2斤,一斤跳蝻換面粉半斤,蝗卵一斤換面粉1-3斤?,包括征募捕蝗人員也有報酬。
但于全國而言,這些治理措施都如杯水車薪一般,在民國內(nèi)憂外患的時局和腐敗的官僚體制之下,無論是政府還是百姓都無法徹底的根治這一個災害。
明朝郭敦飛曾寫詩《飛蝗》,全詩如下:
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淚垂血。
牽衣頓足捕不能,大葉全空小枝折。
去年拖欠鬻男女,今歲科征向誰說。
官曹醉臥聞不聞,嘆息回頭望京闕。
此詩反應的是在蝗災過后,百姓遇到的天災人禍的雙重打擊。即便是在民國時期,這首詩反映的現(xiàn)實依然沒有改變。
盡管我們能看到知識分子和一部分人民群眾在全力的推動治蝗事業(yè),但這些條款和制度往往成為一紙具文,在實踐中難以推行,相關的經(jīng)費也被地方政府上下其手,貪了個干干凈凈。民國長期割據(jù)分裂的情形,也加劇了蝗災的蔓延。要知道蝗蟲過境,可是不分你是河北人還是山東人的,但基層地方政府往往各行其是,全國范圍內(nèi)也沒有有效的統(tǒng)一措施,致使蝗災愈演愈烈,百姓苦不堪言。
《流民圖》部分
民國時期是一個特殊的年代,
一面是紙醉金迷的城市浮華,一面是餓殍遍野鄉(xiāng)村慘狀。
若是僅看一面,我們都無法正確的了解那個支離破碎的年代。
有的人,心中只有大師,卻沒有百姓。
我希望人們能了解那些粉墨人物之間的愛恨情仇、雞毛蒜皮之外,還能了解這些曾經(jīng)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小老百姓之間的生離死別、患難真情。
那一個個看似冷冰冰的受災數(shù)字、死亡數(shù)字背后,代表的是一個又一個肉體凡胎的人類所遇到的真真切切的苦難。
研究災荒史不算是一個討喜的活,也有人說你在盛世說災,總有不好的導向,也有吃人血饅頭的嫌疑。但我總覺得,過去的苦難中存在著一個又一個的?錯誤答案?,他是我們?nèi)祟悮v史的?錯題集?,若不時常翻閱,又怎么能面對,未來一場又一場的?大考?呢?
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蝗蟲和一只螞蟻生活在一個地方。整個夏天,蝗蟲都在嬉戲和玩耍,而螞蟻為了儲備過冬食物,一直在驕陽下努力工作。
入冬以后,蝗蟲饑腸轆轆。一個寒冷的雨天,他去找螞蟻要一些食物。
“你瘋了嗎?”螞蟻說?!拔艺麄€夏天累折了腰地工作,而你在旁邊看熱鬧,嘲笑我不懂得享受人生樂趣?!?br>“我那樣做了嗎?”蝗蟲和氣地問。
“是呀!你說我是一個老腦筋,不懂現(xiàn)代實現(xiàn)自我哲學的意義?!?br>“哎呀,我感到很抱歉,”蝗蟲說?!拔也恢滥闶侨绱嗣舾?。但在這樣的時刻,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吧?”
“嗯,我不記仇,但我的記性可不差?!?br>就在這時,另一只螞蟻走了過來。
“嗨,小左,”第一只螞蟻說。
“嗨,喬治。”
“小左,你知道這只蝗蟲要我做什么嗎?他希望我給他一些我辛苦一夏在驕陽下取得的食物?!?br>“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主動與他分享了呢,”小左說。
“什么?。 ?br>“當大自然對我們的恩賜不同時,我們至少可以設法糾正不公平。”
“大自然的恩惠,天,”喬治說?!拔姨嶂@些東西翻山越嶺,跨過河上的滾木,時刻提防食蟻獸。為什么這個懶惰的流浪漢不自己收集和儲備食物?”
“現(xiàn)在,現(xiàn)在,喬治,”小左安慰道?!皼]有人使用‘懶漢’這個詞了。我們說:‘無家可歸者’。”
“我就叫他‘懶漢’。那些懶得找個東西遮住他的頭,喜歡站立在冷雨中而一點活也不干的人。”
蝗蟲爆發(fā)了:“我不知道要下這么大的雨了。氣象預報說,‘晴天且很溫暖’?!?br>“晴天且很溫暖?”喬治反問?!邦A報員也是那么告訴諾亞的!”
小左表情痛苦?!拔液荏@訝于你的冷漠,喬治,你的自私,貪婪。”
“你瘋了,小左?”
“沒有。恰恰相反,我已經(jīng)受過教育了。”
“有時那更糟糕,現(xiàn)在來說?!?br>“去年夏天,我沿著一串一些學生留下的餅干屑,到了一間常春藤大學的課堂。”
“你已經(jīng)上過大學了嗎?難怪你回來在這里,講這些大話和和愚蠢的想法?!?br>“我不屑回答這個問題,”小左說?!盁o論如何,那是Murky教授關于社會正義的課。他解釋說,世界上的福利分配不均?!?br>“世界的福利?”喬治重復到?!笆澜鐩]有攜帶食物爬上山。世界沒有穿過河面上的滾木。世界是不會被任何食蟻獸吃掉的。”
“這么看就目光狹隘了”小左說。
“如果你這么大方,為什么你不給蝗蟲吃的呢?”
“我會的,”小左回答。然后,面對蝗蟲,他說:“跟我來。我會帶你到政府的庇護所,那里有食品和干燥的地方睡覺。“
喬治氣得直說:“你現(xiàn)在為政府工作嗎?”
“我從事公共服務,”小左高雅地說“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有所作為’?!?br>“看來你真的已經(jīng)上過大學了,”喬治說?!暗绻闶腔认x這么好的朋友,為什么你不教他如何在夏季工作,儲存些東西以備冬天來臨?”
“我們沒有改變他的生活方式,并讓他像我們一樣的權利。那是文化帝國主義?!?br>喬治對回答大為吃驚。
小左,不僅贏得了這場爭論,他繼續(xù)擴大自己的蝗蟲庇護所方案。消息傳開,數(shù)公里內(nèi)的蝗蟲都來了。最終,一些年輕的螞蟻也決定過蝗蟲式的生活。
隨著老一輩的螞蟻從此經(jīng)過,越來越多的螞蟻加入蝗蟲的隊伍,在田里嬉戲和玩耍。最后,全部螞蟻和蝗蟲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享受無憂無慮的生活方式和幸??鞓返娜兆樱@樣度過了整個夏天。
然后,冬天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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