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有一士人名叫楊秉琦,自幼隨其兄翰林學士楊秉璋旅居京城。他與章玕都跟著黃學士學作八股文章。章玕是富家子弟,與楊家有親戚關系,按輩分稱呼秉琦為叔。二人同窗共讀,相處得很好。凡黃學士所批改的課堂作業(yè),章楊二位彼此都互相留稿,以便日后隨時揣摩。二人相約一同參加同治庚午科考試。楊秉琦怕兄長楊秉璋擔任考官須回避,只好離京回本省就試。
這次順天府考題為“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黃學士曾安排過一篇這樣的作業(yè),并把楊秉琦的文章修改潤色過。章玕攜著文稿入闈照抄,居然得中第十名。依照慣例,中舉闈墨要刻印成書,此文也被刊入。章玕的父親擔心楊秉琦張揚其事,贈送千金表示感謝。盡管如此,了解內(nèi)情的同鄉(xiāng)紛紛開他的玩笑,有的竟當面譏諷他。章玕擔心此事若讓御史們知道自己要有牢獄之災,于是辭掉京里的差事,申請改任江蘇外職。當時曾國荃任兩江總督,章玕拿著京內(nèi)某權貴的書信求見,不久被派到籌防局任職,這是金陵城中道員第一美差。
楊秉琦的命沒有章玕這么好,屢試不第。后來家中連遭變故,先是兄長病亡,后來妻子又一命歸西,并未給他留下子女。楊為人“乖謬成性,好惡與人殊”,和誰也處不好關系,只好到金陵投奔章玕。楊秉琦說:“我現(xiàn)在是既貧又病,且膝下無子,實在混不下去了,只好來投奔你。你要為我養(yǎng)老送終。”章心想這人怎么這樣呀?但面上不敢怠慢,趕緊安排人將楊安頓下來,飲食起居,事事維謹。楊也不拿自己當外人,拿腔作勢,處處擺譜,稍不遂意,就將章喚過來當面呵斥,好似老父訓子一般。章玕有個愛婢長相甜美動人,楊看上了,章馬上派她前去服侍。
一次,章玕帶回一批樣式精巧的廣東藤椅,楊看到后,讓章留一半給他。章說:“這些藤椅是要送給曾大帥的。叔喜歡,改日我再派人給您買去好不?”楊道:“為什么要先給他?難道我沒有曾某人重要?”章答道:“若不是曾大帥給我一張紙(委任狀),我能有現(xiàn)在這個美差嗎?”楊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難道我沒有給你一張紙嗎?”章無言而退。
就這樣,楊秉琦夢魘般纏著章玕將近十年。楊死后,章為他料理后事。屬吏、仆婢們私底下都說:“主人又不是寫不出那樣的文章,一時圖省事而終身受人家的挾制,想想多不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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