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愛系玉帶,他有一幅畫像,其穿赭黃袍、蹬皂靴、手握玉帶,一派玉樹臨風的樣子,是那時帝王的標準工作照。大概是遺傳吧,唐朝的皇帝,人人都愛系玉帶,做出一種玉樹臨風狀,尤以德宗為甚。
德宗不是個好皇帝,甚至還較為糊涂,就是他和他老爸代宗、爺爺肅宗,造成了百年藩鎮(zhèn)割據的局面,一直延續(xù)到五代。但是,糊涂不能阻礙他學習模范—他不學太宗的英明,只學太宗的造型,每天赭黃袍穿著,皂靴蹬著,玉帶系著,五綹長須隨風招展著。這種玉帶,不像現在人的皮帶,鉆幾個洞眼就得了?;实鄣挠駧В且云じ餅橘|,上鑲玉片,而皮革越稀有、玉片越珍貴,玉帶自然也越高級。
一次,德宗弄到一條鱷魚皮的皮帶,叫玉工用它造一條玉帶,而且當場拿出一個盒子,找出一些熒光發(fā)亮的上乘玉片,讓他屆時鑲嵌上去。德宗得意地想:我執(zhí)政沒老祖宗厲害,我的玉帶一定要遠遠超過他老人家的。
這個玉工手藝超群,細致認真,精雕細刻,把一條玉帶做得精美絕倫??墒?,在鑲嵌玉片時,一不小心,他把一塊玉弄壞了。玉工傻了眼,癱坐在那兒,冷汗直流,沒了主意。好在,他老婆有顆七竅玲瓏心,柳眉一皺,有了辦法:親愛的,皇帝老兒給的玉片壞了,咱們用自己的玉代替啊!制造玉帶的,自然不缺玉片。無奈之下,玉工只好拿了一塊自己收藏的玉,雕刻一番,鑲嵌在玉帶上,準備蒙混過關。
幾天后,玉帶做好,被送了上去。德宗一看,高興得“金光燦爛”。但是,德宗在別的方面粗心,在這事上心細如發(fā)。他細細把玩,發(fā)現情況不對—他給玉匠的玉成色很好,屬于上品和田玉,而現在玉帶上的一塊玉色黯淡無光,品相不佳。德宗頓時拉下了胖嘟嘟的木瓜臉。見過貪心不要命的,沒見過這么貪心不要命的,想發(fā)財想瘋了,竟然敢偷換我的玉?!
他公事也不辦了,玉帶也不看了,桌子一拍,叫來長安尹。長安尹屁顛屁顛跑來,只見德宗翹著的胡須直抖,瞪著一雙斗雞眼,吩咐長安尹:去,把那個玉工斬了!那家伙反了天了,竟然把我的一塊玉貪污了!
長安尹覺得這是公報私仇,待在那兒,執(zhí)行命令不是,不執(zhí)行命令也不是—再說,他也不是執(zhí)法的人啊。德宗見他沒動,臉更拉長了:你一定得判他死罪,不然,由你抵罪!長安尹立馬吩咐衛(wèi)士抓起玉工,拉出去一刀斬首。
可是,衛(wèi)士們還沒出發(fā),宰相柳渾站了出來,說皇帝不能殺這個玉工:“當時,如果你發(fā)現玉石被換了,勃然大怒,不把玉工交給下屬官員,自己下令當場殺了,誰也來不及阻攔,那我無話可說;現在,你發(fā)布命令,讓主管部門處理,那就必須按照刑律處罰,不能隨便亂來。”
德宗張張嘴,知道自己占不住理,也辯解不過,就白白眼珠子,無奈地同意了。
結果,玉工交給執(zhí)法官員,經過審問,真相大白,只挨了一頓板子,一瘸一拐地回了家,上點金瘡藥躺了幾天就好了,心里十分感激柳宰相。
這事卻讓德宗吸收了教訓:他牢記著柳宰相的忠告,以后,再遇見自己憎惡的人,不做解釋,圣旨一下,快刀斬亂麻,直接殺掉,再也不交給司法部門處理了。宰相柳渾當時為玉工說話,絕非有私心,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的一句善良的話卻招致了德宗后來濫殺無辜的惡劣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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