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公元前112年)西漢濟陰郡鄄城縣人,字長孺。孝景帝時為太子洗馬,武帝即位后為謁者,并先后任滎陽令,東海太守,主爵都尉,位列九卿。
汲黯為政,以民為本,同情民眾的疾苦。一次河內(nèi)失火,武帝派他去視察,他到河南,見正遭水災,饑民塞路,父子相食,餓死溝壑者不計其數(shù),汲黯不畏矯制之罪,便以皇帝使臣的名義,持節(jié)開倉放糧賑濟貧民,人民大悅。
汲黯與人相處很傲慢,不講究禮數(shù),當面頂撞人,容不得別人的過錯。與自己心性相投的,他就親近友善;與自己合不來的,就不耐煩相見,士人也因此不愿依附他。但是汲黯好學,又好仗義行俠,很注重志氣節(jié)操。他平日居家,品行美好純正;入朝,喜歡直言勸諫,屢次觸犯皇上的面子,時常仰慕傅柏和袁盎的為人。他與灌夫、鄭當時和宗正劉棄交好。他們也因為多次直諫而不得久居其官位。
就在汲黯任主爵都尉而位列九卿的時候,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做了丞相。年俸中二千石的高官來謁見時都行跪拜之禮,田蚡竟然不予還禮。而汲黯求見田蚡時從不下拜,經(jīng)常向他拱手作揖完事。這時皇上正在招攬文學之士和崇奉儒學的儒生,說我想要如何如何,汲黯便答道:“陛下心里欲望很多,只在表面上施行仁義,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堯虞舜的政績呢!”皇上沉默不語,心中惱怒,臉一變就罷朝了,公卿大臣都為汲黯驚恐擔心?;噬贤顺?,對身邊的近臣說:“太過分了,汲黯太愚直!”群臣中有人責怪汲黯,汲黯說:“天子設置公卿百官這些輔佐之臣,難道是讓他們一味屈從取容,阿諛奉迎,將君主陷于違背正道的窘境嗎?何況我已身居九卿之位,縱然愛惜自己的生命,但要是損害了朝廷大事,那可怎么辦!”
汲黯多病,而且已抱病三月之久,皇上多次恩準他休假養(yǎng)病,他的病體卻始終不愈。最后一次病得很厲害,莊助替他請假,皇上問道:“汲黯這個人怎么樣?”莊助說:“讓汲黯當官執(zhí)事,沒有過人之處。然而他能輔佐年少的君主,堅守已成的事業(yè),以利誘之他不會來,以威驅(qū)之他不會去,即使有人自稱像孟賁、夏育一樣勇武非常,也不能憾奪他的志節(jié)。”皇上說:“是的。古代有所謂安邦保國的忠臣,像汲黯就很近似他們了?!?/p>
大將軍衛(wèi)青入侍宮中,皇上曾蹲在廁所內(nèi)接見他。丞相公孫弘平時有事求見,皇上有時連帽子也不戴。至于汲黯進見,皇上不戴好帽子是不會接見他的?;噬显?jīng)坐在威嚴的武帳中,適逢汲黯前來啟奏公事,皇上沒戴帽,望見他就連忙躲避到帳內(nèi),派近侍代為批準他的奏議。汲黯被皇上尊敬禮遇到了這種程度。
張湯剛以更改制定刑律法令做了廷尉,汲黯就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質(zhì)問指責張湯,說:“你身為正卿,卻對上不能弘揚先帝的功業(yè),對下不能遏止天下人的邪惡欲念。安國富民,使監(jiān)獄空無罪犯,這兩方面你都一事無成。相反,錯事你竭力卻做,大肆破壞律令,以成就自己的事業(yè),尤為甚者,你怎么竟敢把高祖皇帝定下的規(guī)章制度也亂改一氣呢?你這樣做會斷子絕孫的?!奔橱鰰r常和張湯爭辯,張湯辯論起來,總愛故意深究條文,苛求細節(jié)。汲黯則出言剛直嚴肅,志氣昂奮,不肯屈服,他怒不可遏地罵張湯說:“天下人都說絕不能讓刀筆之吏身居公卿之位,果真如此。如果非依張湯之法行事不可,必令天下人恐懼得雙足并攏站立而不敢邁步,眼睛也不敢正視了!”
這時,漢朝正在征討匈奴,招撫各地少數(shù)民族。汲黯力求國家少事,常借向皇上進言的機會建議與胡人和親,不要興兵打仗?;噬险齼A心于儒家學說,尊用公孫弘,對此不以為意。及至國內(nèi)事端紛起,下層官吏和不法之民都弄巧逞志以逃避法網(wǎng),皇上這才要分條別律,嚴明法紀,張湯等人也便不斷進奏所審判的要案,以此博取皇上的寵幸。而汲黯常常詆毀儒學,當面抨擊公孫弘之流內(nèi)懷奸詐而外逞智巧,以此阿諛主上取得歡心;刀筆吏專門苛究深摳法律條文,巧言加以詆毀,構(gòu)陷他人有罪,使事實真相不得昭示,并把勝獄作為邀功的資本,于是皇上越發(fā)地倚重公孫弘和張湯,公孫弘、張湯則深恨汲黯,就連皇上也不喜歡他,想借故殺死他。公孫弘做了丞相,向皇上建議說:“右內(nèi)史管界內(nèi)多有達官貴人和皇室宗親居住,很難管理,不是素來有聲望的大臣不能當此重任,請調(diào)任汲黯為右內(nèi)史?!奔橱霎斄藥啄暧覂?nèi)史,任中政事井井有條,從未廢弛荒疏過。
大將軍衛(wèi)青已經(jīng)越發(fā)地尊貴了,他的姐姐衛(wèi)子夫做了皇后,但是汲黯仍與他行平等之禮。有人勸汲黯說:“從天子那里就想讓群臣居于大將軍之下,大將軍如今受到皇帝的尊敬和器重,地位更加顯貴,你不可不行跪拜之禮?!奔橱龃鸬溃骸耙驗榇髮④娪泄笆中卸Y的客人,就反倒使他不受敬重了嗎?”大將軍聽到他這么說,更加認為汲黯賢良,多次向他請教國家與朝中的疑難之事,看待他勝過平素所結(jié)交的人。
淮南王劉安陰謀反叛,畏懼汲黯,說:“汲黯愛直言相諫,固守志節(jié)而寧愿為正義捐軀,很難用不正當?shù)氖虑檎T惑他。至于游說丞相公孫弘,就像揭掉蓋東西的蒙布或者把快落的樹葉振掉那么容易了。”
當今天子已經(jīng)多次征討匈奴大獲戰(zhàn)績,汲黯主張與胡人和親而不必興兵征討的話,他就更加聽不進去了。
當初汲黯享受九卿待遇時,公孫弘、張湯不過還是一般小吏而已。等到公孫弘、張湯日漸顯貴,和汲黯官位相當時,汲黯又責難詆毀他們。不久,公孫弘升為丞相,封為平津侯;張湯官至御史大夫;昔日汲黯手下的郡丞、書史也都和汲黯同級了,有的被重用,地位甚至還超過了他。汲黯心窄性躁,不可能沒有一點兒怨言,朝見皇上時,他走上前說道:“陛下使用群臣就像堆柴垛一樣,后來的堆在上面。”皇上沉默不語。一會兒汲黯退了下去,皇上說:“一個人確實不可以沒有學識,看汲黯這番話,他的愚直越來越嚴重了?!?/p>
時隔不久,匈奴渾邪王率部眾降漢,朝廷征發(fā)兩萬車輛前去接運。官府無錢,便向百姓借馬。有的人把馬藏起來,馬無法湊齊。皇上大怒,要殺長安縣令。汲黯說:“長安縣令沒有罪,只要殺了我,百姓就肯獻出馬匹了。況且匈奴將領背叛他們的君主來投降漢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讓沿途各縣準備車馬把他們順序接運過來,何至于讓全國騷擾不安,使我國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將呢!”皇上沉默無言。及待渾邪王率部到來,商人因與匈奴人做買賣,被判處死罪的有五百多人。汲黯請得被接見的機會,在未央宮的高門殿見到了皇上,他說:“匈奴攻打我們設在往來要路上的關塞,斷絕和親的友好關系,我國發(fā)兵征討他們,戰(zhàn)死疆場與負傷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而且耗費了數(shù)以百億計的巨資。臣我愚蠢,以為陛下抓獲匈奴人,會把他們都作為奴婢賞給從軍而死的家屬,并將擄獲的財物也就便送給他們,以此告謝天下人付出的辛勞,滿足百姓的心愿。這一點現(xiàn)在即使做不到,渾邪王率領幾萬部眾前來歸降,也不該傾盡官家府庫的財物賞賜他們,征調(diào)老實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們,把他們捧得如同寵兒一般。無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讓匈奴人購買長安城中的貨物,就會被死摳法律條文的執(zhí)法官視為將財物非法走私出關而判罪呢?陛下縱然不能繳獲匈奴的物資來慰勞天下人,又要用苛嚴的法令殺戳五百多無知的老百姓,這就是所謂‘保護樹葉而損害樹枝’的做法,我私下認為陛下此舉是不可取的?!被噬铣聊?,不予贊同,而后說:“我很久沒聽到汲黯的話了,今日他又一次信口胡說了?!笔潞髷?shù)月,汲黯因犯小法被判罪,適逢皇上大赦,他僅遭免官。于是汲黯歸隱于田園。
過了幾年,遇上國家改鑄五銖錢,老百姓很多人私鑄錢幣,楚地尤其嚴重。皇上認為淮陽郡是通往楚地的交通要道,就征召汲黯任他為淮陽郡太守。汲黯拜伏于地辭謝圣旨,不肯接印,皇上屢下詔令強迫給他,他才領命?;噬舷略t召見汲黯,汲黯哭著對皇上說:“我自以為死后尸骨將被棄置溝壑,再也見不到陛下了,想不到陛下又收納任用我。我常有狗病馬病的,體力難以勝任太守之職的煩勞。我希望當中郎,出入宮禁之門,為您糾正過失,補救缺漏。這就是我的愿望?!被噬险f:“你看不上淮陽郡太守這個職位嗎?過些時候我會召你回來的。只因淮陽地方官民關系緊張,我只好借助你的威望,請你躺在家中去治理吧?!奔橱鱿蚧噬细鎰e后,又去探望大行令李息,他說:“我被棄置于外郡,不能參與朝廷的議政了。可是,御史大夫張湯他的智巧足以阻撓他人的批評,奸詐足以文飾自己的過失,他專用機巧諂媚之語,強辯挑剔之詞,不肯常常正正地替天下人說話,而一心去迎合主上的心思?;噬喜幌胍?,他就順其心意詆毀;皇上想要的,他就跟著夸贊。他喜歡無事生非,搬弄法令條文,在朝中他深懷奸詐以逢迎皇上的旨意,在朝外挾制為害社會的官吏來加強自己的威勢。您位居九卿,若不及早向皇上進言,您和他都會被誅殺的?!崩钕⒑ε聫垳?,始終不敢向皇上進諫。汲黯治理郡務,一如往昔作風,淮陽郡政治清明起來。后來,張湯果然身敗名裂。皇上得知汲黯當初對李息說的那番話后,判李息有罪,詔令汲黯享受諸侯國相的俸祿待遇,依舊掌管淮陽郡。七年后汲黯逝世。
汲黯死后,皇上因為汲黯的關系,讓他的弟弟汲仁官至九卿,兒子汲偃官至諸侯國相。汲黯姑母的兒子司馬安年輕時也與汲黯同為太子洗馬,他擅長玩弄法律條文,巧于為官,其官位四次做到九卿,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他的弟兄們由于他的緣故,同時官至二千石職位的計十人。濮陽人段宏起初侍奉蓋侯王信,王信保舉段宏,段宏也兩次官至九卿。但是濮陽同鄉(xiāng)做官的人都很敬畏汲黯,甘居其下。
汲黯威武不屈,剛直不阿。太后弟武安侯田蚡為丞相,仗勢持驕,目空一切,朝臣來拜,多不為禮。汲黯對他這種傲慢的態(tài)度看不慣,遂與之亢禮,見而不拜。大將軍衛(wèi)青,其妹為皇后,人皆敬畏,而汲黯見他,揖而不拜。有人對他說:“自天子下尊貴莫過大將軍,你為何見而不拜?”汲黯說:“以大將軍之尊,而門有常揖者,表明他能降貴禮賢,這將使他的名聲更加提高?!毙l(wèi)青聞后,對他更加尊重。
汲黯不畏權(quán)貴,敢于爭而折。他指責丞相公孫弘是刀筆吏,“專深文巧詆,陷人于罪,以自為功”痛斥御史大夫張湯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碑斆娉庳熕麄儭皯言p飾智,惑君亂國”的罪行。
汲黯秉公事職,敢于犯顏直諫。一次武帝如集群儒說:“我欲振興政治,效法堯舜,如何?”汲黯說:“陛下內(nèi)多欲而外施仁義,怎么能效唐虞呢?”武帝聽了尖銳的批評,怒而罷朝。當時很多朝臣為他擔心,紛紛勸他自愛保身,他慨然說:“天子設公卿大臣,不是為了匤正錯誤難道是專作阿諛奉承的嗎?我既在其位,總不能只顧個人安危,見錯不說,使皇帝陷于不義之地。”
汲黯為官清正,廉潔奉公,死后家無余資,在封建祔官吏濁多清少的環(huán)境中他可謂一佼佼者。然而他多次直諫,廷爭抗顏,又與權(quán)臣弘、湯不能相容,為此,弘、湯恨之入骨,常在武帝面前說他的壞話,武帝好大喜功,不分谷莠,對汲黯先施之以疏,后繼之以貶,終被出為淮陽太守,卒于任中。
汲黯不喜儒學,喜歡黃老學說。他做官管事,以“無為”而治,管得很好,各地貴族都忌諱他剛正不阿,因此就算漢孝武帝調(diào)他去管理宗室,他也管得很好。
因為他經(jīng)常直言上柬,常使武帝難堪,所以后來推崇儒家學術(shù)的武帝罷免了他,但不就由于淮陽郡過于難管,只得又用汲黯。幾番推辭不掉后,汲黯仍以無為而治,治理得很好。他上任臨走前,對太行官李息說:“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并陳述了張湯快要伏法。建議李息告發(fā),否則恐怕連罪。李息最終懼怕張湯權(quán)勢,不告發(fā)。但不久后,張湯果然犯欺君罪而死,武帝聽到汲黯對李息說的話,治了李息的罪,同時讓汲黯在淮陽享受諸侯王國相一級的待遇。
汲黯家鄉(xiāng)有很多人都做官,都有所成,但是他們都認為不如汲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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