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自參加工作以來,混出了兩個(gè)名聲:第一,喜施,也就是出手大方,花錢如流水;第二,好大言,也就是會吹牛,會講好故事。從創(chuàng)造歷史的高度看,這叫“沛縣經(jīng)驗(yàn)”。
《史記》筆法善謔,早說沛公對勞動沒興趣,不事家人生產(chǎn)作業(yè),參加工作后,位子也不過區(qū)區(qū)亭長。那他能有多少閑錢去“喜施”呢?沛公的真正長技,盡在不言中。
蕭何起點(diǎn)比劉邦高,是文吏出身,早早就混到了縣上。蕭何對劉邦的評價(jià),暴露了知識分子的“多愁善感”。他曾利用自己的刀筆功夫,周全過犯事的劉邦?!案咦鏋椴家聲r(shí),何數(shù)以吏事護(hù)高祖”。這說明他和劉邦之間私交不錯(cuò)。后來劉邦做基層亭長,可能也是縣官蕭何的某種布局。但這種“縣豪”的布局,很快便被形勢改得不像樣了。
試想,什么樣的布局能扛得住一場叫“秦崩”的天下大亂呢?可以說,劇情完全脫離了蕭何的控制。
當(dāng)劉邦帶著一幫逃犯、流民,舉著旗,從芒碭山里出來,拿下沛縣的時(shí)候,有人說,以后咱們這支隊(duì)伍就姓劉了。劉邦則說,我不行,我能力不夠,還是老蕭來。結(jié)果,蕭何不肯干。劉邦又看著同在縣上做吏的曹參,說要不老曹干?曹參忙說,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你開什么玩笑?我是管監(jiān)獄的,我哪兒干過這事?也不肯干。
《史記》說,“蕭、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後秦種族其家,盡讓劉季”。這句話,太妙了。
秦未崩時(shí),一縣之域,蕭、曹這樣的“縣豪”,倒也頗放得開手腳,顯的潛的,葷的素的,覺得事無不可為,什么秦法嚴(yán),那不過是咸陽說法。但到時(shí)局猝然一變,要么不玩,要么就往大了玩時(shí),此等“文吏”卻又“自愛”了。他們怕這個(gè),怕那個(gè),左顧右盼,其實(shí)是不敢相信這場起義的前途。
于是,他們輕輕放下了昔日“縣豪”的架子與感覺,把帶頭大哥的位子“讓”給了劉邦。這是“智慧”,還是“局限性”?可嘆蕭何當(dāng)年說劉邦“少成事”時(shí),真不知什么心態(tài)。劉邦才是玩家本色。他“喜施”與“好大言”背后的那股“意豁如也”勁兒上來了,就放開演。
一般來說,大人物都有這種扮演自己的欲望。他就像把起義當(dāng)成了請客吃飯一樣,一會兒讓讓這個(gè),一會兒讓讓那個(gè),把歷史現(xiàn)場的沛縣人物讓了個(gè)遍,臺詞只有一句:“要不你來?我不行?!苯Y(jié)果,誰也不來?!妒酚洝氛f,“於是劉季數(shù)讓,眾莫敢為”。
這個(gè)“於是”用得多好。劉邦簡直要演得手舞足蹈,事情就這樣成了—劉邦成了“沛公”。
他還說,這可是你們自己要跟我走的??粗坪跤悬c(diǎn)玩世不恭,但沛公后的戲一點(diǎn)也沒差,“祠黃帝,祭蚩尤於沛庭,而釁鼓旗,幟皆赤”,該有的步驟都有。劉邦打出旗,一看就是一場正規(guī)的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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