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三叛,又稱淮南三叛。事情發(fā)生于曹魏后期,由于司馬氏奪權(quán)專政,使得掌握軍事重鎮(zhèn)壽春的統(tǒng)帥先后發(fā)生三次反抗司馬氏的兵變。這三次分別為王凌之叛(251年四月)、毋丘儉文欽之叛(255年正月)及諸葛誕之叛(257年五月—258年二月)。三次叛亂皆為司馬氏所平定。
王凌之叛
249年司馬懿發(fā)動了高平陵之變,曹爽被滅族,司馬懿于是掌握魏國大權(quán),升任鎮(zhèn)守壽春的王凌為太尉。王凌與外甥兗州刺史令狐愚見魏帝曹芳年幼無力掌政,致令君權(quán)旁落在司馬懿之手,于是意圖廢曹芳而改立楚王曹彪,令狐愚更派部將張式聯(lián)絡曹彪,但未及舉事,令狐愚就病死了。
251年,王凌見東吳在涂水有軍事行動,于是上書請朝廷準許討伐東吳,打算乘此而起兵反抗司馬懿,此為王凌之叛。但是請求并沒有得到回應,王凌于是派部將楊弘將廢立計劃告訴新任兗州刺史黃華,希望得到支持,但楊弘和黃華卻向司馬懿告發(fā)王凌的圖謀,司馬懿于是率軍討伐。王凌自知不敵,司馬懿又在發(fā)軍時先赦免他的罪,于是投降,司馬懿納降。但后來王凌自知必死無疑,于是在被押解到洛陽的途中自殺。王凌、令狐愚等人被誅滅三族,曹彪亦被賜死。
毋丘儉文欽之叛
司馬懿死后,兒子司馬師繼之掌權(quán)。254年,李豐與夏侯玄及張緝等人意圖推翻司馬師,但計劃敗露,李豐、夏侯玄和張緝等皆被殺。曹芳對李豐等人被殺后深感不平,引起司馬師不滿,于是在數(shù)月后強行廢了曹芳而改立曹髦為帝。李豐等人被誅殺和曹芳被廢,令到當時駐守壽春的鎮(zhèn)東將軍毋丘儉和揚州刺史文欽非常不安,害怕會牽連到自己;而毋丘儉兒子毋丘甸亦勸父親要舉兵保衛(wèi)曹魏,二人于是決心要反抗司馬師。
次年正月乙丑日(2月5日),二人在壽春舉兵討伐司馬師,并進兵項城,此為毋丘儉文欽之叛。東吳知道毋丘儉叛亂后亦由丞相孫峻率領(lǐng)呂據(jù)和留贊領(lǐng)兵到壽春支援毋丘儉。司馬師自己親自率軍討伐,并派遣荊州刺史王基率兵與叛軍對抗,搶先占領(lǐng)南頓。及后諸葛誕、胡遵和鄧艾都領(lǐng)軍與司馬師會合。司馬師命令諸軍不能進攻,毋丘儉和文欽不能進攻,又怕撤退時壽春被襲,軍中的淮南將士因家屬都在北方,軍心于是潰散,只有新歸附的農(nóng)民仍然效命。此時鄧艾駐屯樂嘉,毋丘儉見鄧艾兵弱,于是派文欽攻擊,但文欽到后卻發(fā)現(xiàn)司馬師率領(lǐng)大軍到來,于是撤退。司馬師派左長史司馬班追擊,文欽軍敗退,因其子文鴦奮戰(zhàn)才得以全身而退;此時殿中人尹大目追出試圖勸降文欽,但遭文欽拒絕。毋丘儉知道文欽敗退后乘夜逃走,余眾于是崩潰,毋丘儉逃到慎縣被平民張屬射殺,梟首被送到洛陽。文欽回到項縣時大軍已潰散,壽春又被諸葛誕占領(lǐng),于是逃亡到東吳。孫峻到東興時知道諸葛誕已占領(lǐng)壽春,于是退兵;諸葛誕派部將蔣班追擊,斬殺留贊。
諸葛誕之叛
毋丘儉文欽之叛被平定后不久,司馬師病逝,由弟弟司馬昭接手掌權(quán)。征東大將軍諸葛誕見好友夏侯玄、早前在壽春叛變的王凌和毋丘儉皆相繼被誅殺,十分不安,于是一方面在淮南籠絡人心,一方面又蓄養(yǎng)死士以作自保。司馬昭為了鏟除支持曹魏的勢力,聽從賈充之言逼反諸葛誕,征召他入朝為司空。諸葛誕接到詔令后十分恐懼,害怕一到朝廷就被斬殺,于是殺揚州刺史樂綝,據(jù)守壽春,起兵反抗司馬昭,又派長史吳綱帶兒子諸葛靚和牙門子弟到東吳當人質(zhì),請求援兵;此為諸葛誕之叛。
司馬昭率二十六萬兵討伐諸葛誕,駐屯丘頭,并派鎮(zhèn)東將軍王基及安東將軍陳騫包圍壽春,派石苞、胡質(zhì)及州泰領(lǐng)兵抵抗吳兵。東吳援軍文欽、唐咨和全懌等趁包圍圈未成突入壽春城,但其后王基建立起堅固的包圍圈,文欽等數(shù)次突圍也不能攻破。同時吳將朱異率軍屯壽春西南的安豐作外援,被兗州刺史州泰擊破。孫綝率軍屯鑊里(今安徽巢湖市境),派朱異率領(lǐng)丁奉和黎斐等再前往壽春解圍,但被石苞和州泰擊敗,太山太守胡烈更出奇兵盡焚吳軍糧秣。朱異因糧秣已失,拒絕再進攻。孫綝大怒,斬殺朱異,但因無力再戰(zhàn),被迫退還建業(yè)。被圍困的壽春久久沒有等到援兵,諸葛誕部將蔣班和焦彝勸諸葛誕率主力專攻一方以求突圍,不宜困守壽春;但文欽認為東吳救兵必至,勸諸葛誕固守。諸葛誕不聽蔣班的建議,更意圖殺掉二人,二人于是逃出城投降曹軍。后來,司馬昭接納鍾會的計謀,偽造剛剛投降曹魏的全輝和全儀的誘降書信,又派二人的親信將書信交給吳將全祎和全端等人。全袆等收到書信后,果然率眾向曹魏投降,此舉令壽春城民大驚。
次年正月壬寅日(257年3月3日),諸葛誕和文欽及唐咨等突圍但失敗,死傷枕藉,唯有撤回城內(nèi)。而城內(nèi)糧食已經(jīng)接近枯竭,已有數(shù)萬人出降,文欽亦意圖盡釋城中的北方人,僅以吳兵據(jù)守以減省糧食消耗,諸葛誕不聽,更加因忌恨文欽而將他殺害,文欽子文鴦和文虎知道文欽被殺,于是投降司馬昭。文鴦二人獲封賞更令壽春的兵民喪失戰(zhàn)意,最終司馬昭在二月攻克壽春,諸葛誕兵敗出城逃亡,被胡奮部下士兵擊殺;吳將于詮亦力戰(zhàn)而死;唐咨和王祚則投降。
影響
這三次兵變的失敗,使司馬氏成功鏟除擁護魏帝的勢力。此后朝廷上很少有實力派支持魏帝,士大夫紛紛擁護司馬氏,司馬昭成功走向篡位大道。260年發(fā)生甘露之變,曹髦不甘被控制,率臣反抗司馬昭,最后被司馬昭、賈充及成濟所殺。265年,司馬昭死后不久,其子司馬炎即篡魏稱帝,建立西晉,曹魏滅亡。
本年(公元254年),曹魏帝國狄道縣(甘肅省臨洮縣)縣長李簡,秘密向蜀漢政府請降。六月,蜀漢衛(wèi)將軍姜維,進軍隴西(甘肅省隴西縣)。
司馬師的弟弟,安東將軍司馬昭,此時正鎮(zhèn)守許昌(河南省許昌市東)。朝廷下詔,讓司馬昭先進京,然后率軍攻打姜維。九月,司馬昭率軍到京,魏帝曹芳到平樂觀(在今河南洛陽市,東漢、魏朝洛陽城西面北頭第一門上西門外)檢閱司馬昭的軍隊。曹芳左右親信建議,趁司馬昭晉見時,一刀干掉,然后率司馬昭之兵,逼大將軍司馬師退位。詔書已經(jīng)寫好,但曹芳害怕,沒敢行動。
衣賜履說:這一段,見于《世語》和《魏氏春秋》,裴松之對其真實性提出了疑問。因為,建議曹芳干掉司馬昭的,是中領(lǐng)軍許允。然而,《三國志·許允傳》載,許允因受李豐牽連,被流放到樂浪郡(朝鮮平壤市),已經(jīng)死在路上。那么,如果真有人向曹芳建議誅殺司馬昭,則不會是許允。曹芳沒敢動手,大約有兩個原因: 一是 曹芳比較懦弱,不敢動; 二是 曹芳可能擔心被“釣魚執(zhí)法”。身邊兒人早就被司馬師換過好幾茬兒了,前一分鐘決定干掉司馬昭,后一分鐘人家可能就知道了,這個險,冒不起。
實際上,司馬昭后來并沒有率軍西上,那么,其率軍入京的目的就不單純了,很可能是為了配合他老哥司馬師——
廢掉皇帝曹芳 。
九月十九日,司馬師打著郭太后的旗號,召集群臣開了個會,討論一下曹芳還可不可以繼續(xù)當皇帝的問題。這個議題一經(jīng)拋出,群臣就知道, 這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只需舉手通過的決議 。
朝堂之上,司馬師流著眼淚,對群臣說,皇太后親自下的詔令,我能有什么辦法呢!
群臣立即表示:
當年伊尹放逐了太甲,商朝才得到安寧;霍光廢黜了昌邑王劉賀,漢朝才得以延續(xù)。古代有伊尹和霍光,如今有大將軍,您決定怎么辦,我們都堅決擁護!
司馬師說,既然大家這么看得起我,我又豈敢推脫責任!
于是,司馬師率群臣向郭太后上奏書,要求廢掉皇帝曹芳。聯(lián)名上書的有太尉司馬孚、大將軍司馬師、司徒高柔、司空鄭沖、安東將軍司馬昭等,一共四十五人,曹魏朝廷的高官,以及后來西晉朝廷的高官,基本上都跟這兒了。
奏書大約是說,曹芳這小子,成天不干正事兒,不但沉迷女色,而且和一幫戲子搞破鞋,動不動帶著戲子、女官開裸體Party,簡直是人神共憤;有人勸他要注意點,他竟然說,我是天子,誰敢管我,云云??傊鄷巡芊紝懙檬植豢?,必須罷黜,貶為齊王。
司馬師讓郭太后的叔父郭芝(當時可能任大鴻臚)入宮告訴郭太后。郭太后正在與曹芳聊天兒,郭芝對曹芳說,大將軍想要廢掉陛下,立彭城王曹據(jù)為帝。
曹芳聽了之后,啥也沒說,站起來走了。
郭太后很不高興。
郭芝說:
太后啊,您有兒子卻不能好好教育,現(xiàn)在大將軍已經(jīng)決定了,他又管著軍隊,同不同意,由得你嗎!
太后說,我要見大將軍,我有話對他說。
郭芝說,咳!見什么見啊,趕緊把御璽取出來吧!
郭太后無奈,就讓侍從官取來御璽,放在座位旁。郭芝出來向司馬師報告,司馬師甚是欣慰。派人把齊王的印綬交給曹芳,安排到西宮居住。曹芳與太后垂淚而別,登上親王規(guī)格的車子,群臣出來送別的有數(shù)十人,司馬孚悲痛欲絕,其他人也都揮淚相送。
衣賜履說:司馬孚是一個神奇的存在。老爺子本年七十五了,活了快一百歲,一直到死,他都以“魏之純臣”自居,但司馬家取代曹家的所有重大行動,他不但一件兒也沒落下,而且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有人說他比司馬懿還會演戲,或許,人生對他而言,整個兒就是一場戲吧。
司馬師又派人向郭太后索要御璽,郭太后說:
彭城王曹據(jù),論輩份兒,是我的叔叔。他如果當了天子,我該如何自處?再說,明皇帝難道就絕后了嗎?高貴鄉(xiāng)公曹髦,是文皇帝的長孫,明皇帝的侄子,按照禮制,可以由小宗繼承大宗,你們再好好討論討論。
衣賜履說:我個人認為,司馬師要立彭城王曹據(jù),是 斷乎不可能的 ,這么扯淡的事兒,他不會干的。權(quán)臣立皇帝遵循的唯一原則就是, 要能hold得住 。在這個大原則下,有年幼的,絕不會選年長的;有老實的,絕不會選不聽話的。本年,曹據(jù)至少四十四歲(公元211年就封侯了,距今四十四年),實際上很可能已經(jīng)年過五十,既年富力強,又有不老實的紀錄,《三國志·曹據(jù)傳》載,公元237年,曹據(jù)私下請宮里的高級工程技術(shù)人員制作違禁物品,事發(fā),被削減食邑二千戶。
因此,我個人認為,曹髦就是司馬師選的,與郭太后毛關(guān)系都沒有。那史官為什么要這么記錄呢?因為曹髦這小子后來不聽話了,居然要跟司馬昭動刀子,被司馬昭的手下直接干掉了。這就顯得司馬師看人不準,太丟人了,干脆推到郭太后身上算了。
司馬師想立曹據(jù),見于《三國志·曹芳傳》裴松之注引《魏略》,曹據(jù)和郭太后的傳,都沒提這個事兒,想來陳壽本人對此事也不認可,故沒有記錄。
九月二十二日,司馬師再次召集群臣,公示郭太后的詔命,然后決定到元城(河北省大名縣東北)迎接高貴鄉(xiāng)公曹髦。曹髦是東海定王曹霖之子,時年十四歲,太常王肅持符節(jié)前往迎接。司馬師又派人向郭太后索要皇帝御璽,郭太后說:
曹髦小時候,我見過他,我要親手把御璽交給他。
十月四日,曹髦到達洛陽城北的玄武館,群臣上奏請求讓他住在前殿,曹髦認為先帝曾經(jīng)住過前殿,他不敢進住,就安頓于西廂房。群臣又請求用皇帝的車駕迎接,曹髦拒絕。五日,曹髦進入洛陽,群臣在皇宮西掖門南邊跪拜迎接,曹髦也下車答拜,司儀說,按照禮儀,天子不必答拜。
曹髦說,我也是天子之臣,怎能不拜?
到了止車門(皇宮內(nèi)門),曹髦下車,陪同人員說,按舊儀,您可乘車進入。
曹髦說,我受到皇太后的征召,來干什么,還不知道呢。
曹髦步行到太極殿東堂,拜見郭太后。當天,曹髦在太極殿前殿即皇帝位,參加典禮的人,都十分喜悅。
曹魏帝國大赦,改年號為正元。
司馬師玩兒這么大個動作,惹惱了一條好漢,此人就是鎮(zhèn)東將軍毌丘儉,他聯(lián)合揚州刺史文欽,舉起了討伐司馬師的大旗。
毌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人。他老爹叫毌丘興,曹丕時代做武威太守,在西北一帶頗有戰(zhàn)功,封高陽鄉(xiāng)侯。雍州刺史張既曾經(jīng)向朝廷大力舉薦毌丘興,入朝當了將作大匠。張既就是張緝的老爹,張皇后的祖父。明帝曹叡對毌丘儉非常親近,任命為荊州刺史。曹叡時代,毌丘儉立下不少功勞,司馬懿平遼東公孫淵,毌丘儉為副帥,以功進封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戶。
公元246年,毌丘儉平叛了高句驪反叛,升任左將軍,假節(jié),監(jiān)豫州諸軍事,領(lǐng)豫州刺史,后來又轉(zhuǎn)任鎮(zhèn)南將軍。公元252年,魏國、吳國爆發(fā)東興之役,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出戰(zhàn)不利,朝廷下令諸葛誕、毌丘儉對調(diào)崗位,諸葛誕做鎮(zhèn)南將軍,毌丘儉做鎮(zhèn)東將軍,都督揚州(州政府設(shè)壽春,安徽省壽縣)。
文欽,字仲若,譙郡(譙郡,安徽省亳州市)人。將門出身,有勇力,少有名聲。文欽性格剛強暴躁,對下無禮,對上倨傲,經(jīng)常違法亂紀,明帝曹叡總是摁著他。曹爽主政時期,因為和文欽是老鄉(xiāng),所以一直多有照顧,犯了事兒也不追究。文欽能打,又喜歡自吹自擂,在軍隊中頗有名聲。曹爽被誅殺后,司馬氏任命文欽為前將軍,以安其心,后來接替諸葛誕為揚州刺史。文欽與諸葛誕關(guān)系緊張,諸葛誕和毌丘儉對調(diào)之后,文欽與毌丘儉相處還不錯。
毌丘儉平素與夏侯玄、李豐交往甚密,又與張緝是世家通好,這些人一夕之間,都被誅族,毌丘儉惴惴不安,于是拉攏文欽,準備起事。
毌丘儉的兒子、治書侍御史毌丘甸寫信說:
老爹您是鎮(zhèn)守一方的大將,如果國家都覆滅了,而您卻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xù)當您的官,那將會被天下人罵死誒。
毌丘儉認為兒子說得很對。
公元255年,正月,毌丘儉、文欽假稱受郭太后詔書,在壽春起兵,并向各州郡發(fā)檄文,以共同討伐司馬師,又向朝廷上表,大意是說:
故相國司馬懿,為人忠正,為國家立下大功,應該寬宥他的后代,請朝廷撤了司馬師的官職,讓他以侯爵身份回家,以其弟司馬昭代替他的職務。太尉司馬孚盡忠奉職,護軍司馬望(司馬孚之子)忠心耿耿,他們都應得到皇上的親近和信任,擔任重要職務。
衣賜履說:檄文很長,列了司馬師十一條大罪。毌丘儉、文欽起兵,并不反對皇帝曹髦,同時盛贊司馬孚、司馬望父子,甚至提出以司馬昭接替司馬師任大將軍,就是要傳遞出一個信號,我們 只是要清理君主身邊的奸臣司馬師 ,以期得到朝野更多的支持。
毌丘儉又派使者邀請鎮(zhèn)南將軍諸葛誕(時在安城,河南省正陽縣東北)共討司馬師,諸葛誕拒絕,殺了毌丘儉的使者。
毌丘儉、文欽率五六萬大軍渡過淮河,向西到達項縣(河南省沈丘縣),毌丘儉守城,文欽率一支人馬在城外游動。
司馬師向河南尹王肅詢問對策,王肅說:
從前關(guān)羽在漢水之濱俘虜了于禁,于是,產(chǎn)生向北爭奪天下的志向,后來孫權(quán)從背后襲擊,俘虜了關(guān)羽手下將士的家屬,關(guān)羽立即崩潰?,F(xiàn)在淮南眾將士的家屬,都在內(nèi)地居住,我們只要迅速派兵擋住毌丘儉、文欽的軍隊,他們必然會象關(guān)羽那樣土崩瓦解。
當時,司馬師眼睛里長了個大瘤子,剛做了個外科手術(shù),把瘤子割了,但創(chuàng)口很大。大多朝臣認為司馬師不應親征,還是讓太尉司馬孚前往平叛。只有王肅和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鐘會等人,力勸司馬師親征。司馬師猶豫之間,傅嘏說:
淮、楚一帶的戰(zhàn)士非常勇猛,毌丘儉、文欽都很能打,其鋒銳之勢不易抵擋。戰(zhàn)事一旦不利,則大勢去矣,那么您的事情就完了(則公事敗矣)。
司馬師站起身來,說,好吧,我親自去。
衣賜履說:傅嘏是當時的名士,史書對其記錄頗有褒揚之處。一句“則公事敗矣”,透露出,他早已投身于司馬家門下了。
正月五日,司馬師率領(lǐng)中外各軍,討伐毌丘儉和文欽,下令老弟司馬昭兼任中領(lǐng)軍,留守洛陽,征召東西北三方各州郡軍隊,在陳縣(河南省淮陽縣)、許縣(河南省許昌市東)會師。
司馬師任命荊州(州政府設(shè)新野,河南省新野縣)刺史王基行監(jiān)軍,假節(jié),統(tǒng)率許昌的軍隊。王基對司馬師說:
淮南反叛,并非戰(zhàn)士們和老百姓作亂,他們都是被毌丘儉等人誑騙、脅迫的,因為擔心被殺害,他們暫時能夠湊到一起。只要我們大軍一到,他們一定土崩瓦解,毌丘儉和文欽的首級,立即會有人給我們送過來。
司馬師任命王基為前鋒,但不久之后,又下令王基停止前進。
王基據(jù)理力爭,說:
如果我們停止不前,高壘自守,叛軍就會得勢。假如吳國乘機進犯,那么淮南地區(qū)就不是我們的了,譙郡、沛國(江蘇省沛縣)、汝南(河南省息縣)、潁川(河南省許昌市東)等地也會處于危險之中。因此,我們應迅速占據(jù)南頓縣(河南省項城縣),先聲奪人,這是平定叛賊的關(guān)鍵。
王基多次請求,司馬師終于采納了他的意見,于是進軍?水(石梁河。?讀如音)。閏正月一日,司馬師駐軍于?橋(石梁河橋),毌丘儉的將領(lǐng)史招、李續(xù)相繼前來投降。王基再次建議進軍,司馬師想等其他軍隊會合之后再說,因此不準。王基說:
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那種敵人得到則有利,我們得到也有利的地方,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南頓縣就是這樣的地方啊。
于是,王基率軍占據(jù)南頓。毌丘儉等人從項縣出發(fā),也想奪取南頓,聽說王基已經(jīng)搶先到達,于是撤軍退守項縣。
此時,吳國聽說毌兵儉、文欽發(fā)動兵變,丞相孫峻就率領(lǐng)驃騎將軍呂據(jù)、左將軍留贊攻擊壽春。
司馬師下令各部隊堅守不出,等待東部軍隊的到來(指青州、徐州、兗州等的部隊)。將領(lǐng)們都請求攻打項縣,司馬師說:
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茨系膶⑹總儽緛頉]有反叛之心,毌丘儉、文欽欺騙他們說,只要一發(fā)兵,各地都會群起響應。但是,他們起事之后,不但淮北地區(qū)沒人響應,而且史據(jù)、李續(xù)先后向我們投降?,F(xiàn)在,他們內(nèi)部離心,外有背叛,他們自己也已經(jīng)意識到必敗無疑了。但是,困獸猶斗,如果我們現(xiàn)在和他們死磕,就遂了他們的心愿,打敗他們當然沒有問題,但我們的傷亡也必然很慘重。況且,毌丘儉等人靠欺騙將士維護士氣,我們與他們對峙越久,他們的謊言暴露的就越多,這是不戰(zhàn)而勝的策略。
于是,司馬師派諸葛誕督領(lǐng)豫州各軍從安風(安豐郡郡政府所在縣,安徽省霍丘縣)向壽春推進;征東將軍胡遵督領(lǐng)青州、徐州各軍進駐譙郡、睢陽(梁國首府,河南省商丘縣)之間,切斷叛軍的退路;司馬師則率軍駐扎在汝陽(河南省商水縣)。
毌丘儉、文欽陷入窘境,進攻,人家不接招;撤回壽春,又怕受到襲擊,將士們的家都在北方,到了這般田地,軍心渙散,不斷有人逃跑、投降,只有新歸附的屯墾新兵,尚可驅(qū)使。
起兵之初,毌丘儉曾派人聯(lián)絡兗州刺史鄧艾,鄧艾殺了信使,率軍萬余人,日夜兼程,搶先趕到樂嘉城(河南省周口市東南),搭建浮橋,等待司馬師。毌丘儉讓文欽襲擊樂嘉,但司馬師從汝陽秘密進兵,與鄧艾在樂嘉會師,文欽突然看到中央大軍,大吃一驚,手足無措。
文欽的兒子文鴦,十八歲,勇猛過人,他對文欽說,我們可趁敵人尚未安定,突然出擊,一舉攻破。于是,文欽兵分二路,父子各領(lǐng)一支,當夜進攻司馬師大營。文鴦率強兵勁卒先到,殺聲鼓聲,震動天地,司馬師大營一片混亂,司馬師本人也十分驚恐,剛動過手術(shù)的眼睛,傷口崩裂,眼珠爆出。司馬師怕眾人得知影響軍心,咬住被子,強忍疼痛,以致被子咬出破洞。
衣賜履說:司馬師眼珠都爆出來了,居然一聲不吭,這個人,實在太恐怖了。
可是,文欽部沒有及時趕到,等到天明,文鴦見對方兵力太強,就撤軍返回。司馬師對諸將說,叛賊跑了,現(xiàn)在可以去追擊他們!
文欽打算向東撤退,文鴦說,如果不先挫傷敵人士氣,我們是走不了的。于是就率十來個驍勇騎兵,殺入敵軍之中,所向披靡,無人敢當,然后回軍。司馬師派左長史司馬班率精銳八千人,左右包抄,緊追不舍。文鴦單槍匹馬,殺進八千敵軍,切瓜斬菜,砍死砍傷一百余人,從容突出重圍,就這樣殺進殺出六七次,敵軍不敢逼進。
毌丘儉聽說文欽敗退,大為驚恐,連夜撤出項縣,向東逃遁,部隊隨即潰散。文欽回到項縣,已經(jīng)是一座空城,孤軍無援,難以立足,想要回到壽春,但壽春已被諸葛誕攻陷,只好投奔吳國。
吳國丞相孫峻到達東興(安徽省巢湖市東南),聽說毌丘儉兵敗,閏正月十九日,進軍到橐皋(安徽省巢湖市西北。橐讀如駝),文欽父子來降。
毌丘儉北逃,到達慎縣(安徽省潁上縣北),士兵漸漸都逃光了,毌丘儉藏身于水邊的草叢中。二十一日,安風津(潁上縣南淮河渡口)的平民張屬發(fā)現(xiàn)毌丘儉,將其斬殺,把首級送到洛陽,被封為侯爵。
諸葛誕到達壽春,城中十余萬居民害怕被殺,有的逃入山林大澤,有的干脆逃往吳國。魏帝曹髦下詔,任命諸葛誕為鎮(zhèn)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諸軍事。
毌丘儉被夷三族,同黨七百余人被捕入獄,大多數(shù)人都被赦免,只誅殺了重要人物十余人。
淮南三叛之第二叛,宣告失敗。
衣賜履說:司馬師廢了魏帝曹芳,毌丘儉、文欽反叛,居然沒有任何響應,只能說明一件事,親曹派已經(jīng)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司馬家取代曹家,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三國后期,司馬家族掌權(quán),用暴力手段鏟除親魏勢力。忠于魏室的人自然不甘心甘心坐以待斃,淮南先后發(fā)生了王淩、毌丘儉和諸葛誕三次兵變,史稱“淮南三叛”。其實,所謂的“三叛”不過是司馬家族站在自身立場上硬扣的帽子,不能因為司馬家后來奪取了政權(quán),就認定反抗其統(tǒng)治的都是亂臣賊子,是什么“叛亂”。有人說,淮南三叛是打著擁護魏室的口號,其實都是包藏私心。他們到底是包藏私心還是有一顆“魏心”,有時其實說不清道不明,但我們可以從軍事角度分析雙方的成敗得失。
“淮南三叛”中,聲勢最大,也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次當屬諸葛誕壽春(今安徽省六安市壽縣)之戰(zhàn)。諸葛誕是諸葛亮的族弟,后人稱他們?nèi)值転辇埢⒐?,說蜀得一龍諸葛亮,吳得一虎諸葛瑾,魏得一狗諸葛誕。“狗”在此并無貶義,更不是諷刺,是“忠勇之狗”、“功狗”的意思。不過,我們看看壽春之戰(zhàn)的過程,就能明白諸葛誕這個“狗”的稱號,是不是實至名歸。
鎮(zhèn)壓毌丘儉時,諸葛誕是司馬家的重要打手,正是他拿下壽春,被封為鎮(zhèn)東大將軍,總督揚州諸路人馬。有人說,幫司馬家痛毆毌丘儉,是諸葛誕騙敵人的手段,目的是獲得司馬家的信任,是否屬實,我看倒不見得。從諸葛誕后來的表現(xiàn)看,他應該沒這個遠見,當時他還沒有鐵了心與司馬家族撕破臉,所以充當司馬家的打手倒也可以理解?;蛟S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司馬昭會這么快把矛頭對準許自己。
對此,司馬昭高度重視,如果讓“叛軍”與吳國聯(lián)合,占據(jù)淮南地區(qū),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迅速召集了青、徐、荊、豫四州兵馬共二十六萬,以王基為鎮(zhèn)東將軍,帶上魏帝與太后,前往壽春鎮(zhèn)壓。司馬昭深知,是否能平定壽春的兵變,以何種方式平定,對魏、蜀、吳三國的政治格局和走向都至關(guān)重要。
鑒于司馬大軍到達時,吳國的三萬援軍已經(jīng)抵達壽春。司馬昭拒絕了王基等將立即攻城的建議,確定了“圍城打援”的策略。這是因為,諸葛誕手上的兵馬約有十五萬左右,加上吳國的援軍,城堅糧足,攻城難度和損失必定會很大。圍困壽春,圍而不打,專門攻擊吳國的援軍,代價最小。
果然,當年七月,掌握吳國政權(quán)的大將軍孫綝指揮大軍,率朱異、丁奉、黎斐等吳國大將趕赴壽春戰(zhàn)場。孫綝任命朱異、丁奉、黎斐為前鋒,率軍五萬,解壽春之圍,在進至壽春城南黎漿時,與魏軍石苞、州泰遭遇,被魏軍打敗,又被魏將胡烈率五千奇兵襲擊屯糧基地都陸。朱異企圖率殘部向?qū)O綝靠攏,孫綝卻命朱異繼續(xù)死戰(zhàn),朱異以士兵無糧為由不從。
孫琳大怒,殺朱異。朱異是朱恒之子,父子皆為東吳大將,孫綝殺朱異后,全軍上下軍心動亂,無人愿戰(zhàn),孫綝無奈,只得于當年九月率部返回建業(yè)。至此,東吳的援軍被徹底解決掉,司馬昭可以集中精力對付壽春的叛軍。此時,壽春城內(nèi)卻發(fā)生了內(nèi)訌。諸葛誕的部將蔣班、焦彝認為,“城中糧少兵多,不能久守,可率吳、楚之眾,與魏兵決一死戰(zhàn)?!敝T葛誕卻大怒,怒斥二人“吾欲守,汝欲戰(zhàn),莫非有異心乎?再言必斬!”蔣班、焦彝見諸葛誕如此冥頑不靈,憤而投降了司馬昭,勝利的天平徹底倒向了司馬昭。那么,諸葛誕為什么非要守,而不愿意決一死戰(zhàn)呢?
一方面,文欽等人認為應該再堅守一年。他之所以這么想,很可能是上了司馬昭間諜的當。司馬昭派間諜混入壽春城,散布吳國援兵指日可至的消息。聲稱吳軍一到,里應外合,還怕打不過司馬昭嗎?同時,魏軍的老弱殘兵去后方淮北就地取食,制造魏軍缺糧的假象,不久就會撤兵,讓諸葛誕等放松警惕。另一方面,諸葛誕見魏兵四下筑起土城以防淮水(即淮河),“只望水泛,沖倒土城,驅(qū)兵擊之”。那么,諸葛誕希望的淮河水泛,靠譜嗎?我們先來看一看壽春的位置。
壽春即今天的壽縣,淮河主要支流潁河在其附近入淮河?;春由嫌沃Я髦饕袧}河和渦河。潁河與淮河的交匯口為潁口,渦河與淮河的交匯口為渦口。壽春正對潁口,自潁河或淮河上游而來之敵,必經(jīng)壽春。壽春一帶為黃淮平原南部,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宜于農(nóng)耕。
與暴雨一樣不靠譜的是東吳的援軍。東吳吃了敗仗,傷亡大量士兵,孫綝殺了大將朱異,吳軍更是無心再戰(zhàn),孫綝只好返回建業(yè),東吳援軍再也沒有來過。后來,諸葛誕與文欽矛盾升級,諸葛誕殺文欽,文欽二子文鴦、文虎投降司馬昭。司馬昭沒費多少力氣,叛軍搞得支離破碎。這時他才發(fā)力,全力圍攻壽春,公元258年二月,司馬昭大軍攻克壽春,諸葛誕被殺,至此,聲勢最大的“淮南三叛”最后一場壽春之戰(zhàn)宣告失敗。
司馬昭能贏得壽春之戰(zhàn)的勝利,與其正確的決策分不開的。司馬昭開始堅守陣地,嚴禁攻城,避免無謂的傷亡。他用機動游兵輕騎斷絕東吳糧草運輸,使救兵不戰(zhàn)而破。司馬昭的間諜宣傳起作用甚大,讓壽春城內(nèi)還堅信吳國援軍即將到來,始終沒有下決心死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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