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之葬日,閹官為義服,杖绖衰縞者以百數(shù),朝貴皆從,軒蓋填塞,相屬郊野。魏初以來,權(quán)閹存亡之盛莫及焉?!段簳ら幑倭袀鳌?/p>
譯文:
劉騰下葬的日子,太監(jiān)們穿著孝服,披麻戴孝的有上百人,朝廷貴族也都到場,馬車傘蓋擁堵了道路,在郊外連綿不絕。北魏開國以來,這是宦官擁有權(quán)力最鼎盛的時候。
一
一個太監(jiān)歷事三個皇帝,對參與宮廷大戲表現(xiàn)出極其旺盛的欲望。
皇帝殺太子,他是旁觀者;皇帝殺皇后,他是告密者。
皇后斗貴妃,他是投機者;太后掌大權(quán),他是受益者。
廢太后,殺總理,他是忘恩負義的背叛者。
在這出宮廷大戲中,從龍?zhí)椎脚浣?,從配角到主角,恩怨情仇,一地雞毛。
這就是北魏著名太監(jiān)劉騰。
二
提到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我們一般都會給他打上改革家的標簽,但事實上,孝文帝5歲當(dāng)皇帝,24歲親政,有將近20年的時間,他就是一個吉祥物,說了算的是他的奶奶馮太后。
所謂孝文帝改革,真正的發(fā)起者和操盤手都是這個歷史上被稱為“文明太后”的并不怎么老的婦人。
劉騰比拓跋宏大4歲,他進宮當(dāng)太監(jiān)的時候,正是馮太后當(dāng)權(quán)的時候。雖然劉騰大字識不了幾個,但善于觀察,對事物接受能力強。當(dāng)他遠遠看著馮太后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心中充滿羨慕嫉妒恨。
哪天我也能這么牛掰就好了!
三
孝文帝掌權(quán)之后,接過奶奶未完成的事業(yè),繼續(xù)推進改革,即使遭到了保守勢力的頑強抵抗,也毫不動搖。
皇后馮清對孝文帝推廣普通話不當(dāng)回事,結(jié)果被孝文帝摘了鳳冠。
太子拓跋恂跳出來和老爸唱對臺戲,高舉反對改革的大旗,幾次三番陰謀發(fā)動叛亂,老爸拓跋宏抽起兒子來毫不手軟。
太子趁老爸去嵩山旅游的時機,想回以前的首都發(fā)動叛亂,老爹趕回來一頓板子,關(guān)禁閉!但太子在小黑屋里照樣死心不改,繼續(xù)造反的各項聯(lián)絡(luò)工作,拓跋宏震怒,一杯毒酒,殺掉了自己的兒子。
劉騰在這一系列的變故中,只是一個旁觀者,盡管有些心驚肉跳,仍然孜孜不倦地學(xué)習(xí)、思考,用眼、用耳、用心,揣摩演技,角色代入,這一階段對劉騰后來以一個太監(jiān)的身份深度參與宮廷大戲有著莫大的好處和極其重要的作用。
四
拓跋宏用兒子的性命宣示了自己改革的決心,有力震懾了反對改革的保守勢力。而在他出外征戰(zhàn)的時候,后院出事了。
在這次宮廷情變中,太監(jiān)劉騰終于混上了一個重要龍?zhí)椎慕巧?/p>
應(yīng)該在皇宮里待著的劉騰突然出現(xiàn)在拓跋宏南征的軍營里,讓皇帝很是詫異。
劉騰匯報了兩件事,其一是留守官員內(nèi)斗,其二就是前任皇后的姐姐、現(xiàn)任皇后馮潤紅杏出墻,把皇帝的腦袋染綠了。
拓撥宏更在乎第二件事情,但也沒有偏聽偏信,表現(xiàn)出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直到幾天后,拓跋宏的親妹妹彭城公主冒著大雨來向皇帝哥哥舉報同一件事情,拓撥宏才心情復(fù)雜地接受了這一事實,氣怒交加病倒在軍營里。
經(jīng)過周密計劃、暗中調(diào)查,拓跋宏不但獲得了完整的證據(jù)鏈,還得知皇后有謀害自己的企圖,顧念舊情的拓撥宏雖然暫時沒有對馮潤痛下殺手,但一病不起的他還是在臨終的時候,擔(dān)心沒人管得了馮潤,留下了處死馮潤為自己陪葬的遺命。
被老婆紅杏出墻活活氣死的拓跋宏死的時候年僅33歲。
劉騰并沒有因為皇帝皇后的死去過多的傷心,因為他深深體會好參演宮廷大戲的好處:因為打小報告的緣故,劉騰升官了。
五
新皇帝即位,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接下來上演的是膾炙人口的宮斗大戲。
新皇帝元恪是拓跋宏第二個兒子,元恪寵愛一個姓高的妃子,在前任皇后暴斃之后,不但讓愛妃坐上了皇后的位置,還重點提拔國舅爺。
高皇后是個大美女,同時也是個占有欲極強的女人,自己沒有子嗣,還獨霸皇帝,不許皇帝親近別的妃子。
元恪自然是吃著嘴里的,看著鍋里的。某次和一個姓胡的妃子“偷情”,就一槍命中,生了個兒子。
元恪很高興,也很謹慎,把這個名叫元詡的孩子另外安排地方撫養(yǎng),皇帝對高皇后的醋勁和瘋狂還是很了解的。
元詡3歲時被立為太子,元恪不但沒有按照“立儲君殺生母”的老規(guī)矩辦,還把姓胡的妃子的級別待遇往上升了升。
太子受到嚴密的保護,高皇后沒處下手,胡貴妃就成了高皇后的眼中釘。
六
元恪不是一個好皇帝,高皇后和高國舅權(quán)力很大,甚至搞死了皇帝的一個叔爺爺,還把皇帝另一個叔爺爺逼得裝瘋賣傻,想干掉胡貴妃就像捻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胡貴妃名叫胡充華,也是歷史上的一個狠人,不過那時候小胳膊小腿,還沒有發(fā)育好。
胡充華意識到自身的危險,通過老爸向劉騰求救。
劉騰斷然入局,原因很簡單:人家的兒子是太子,這個投機生意可以做!
劉騰勸說皇帝讓胡充華住到另外的宮里,派人嚴密保護,皇帝照做了,胡充華一顆心總算放到了肚子里。
七
元恪在當(dāng)了16年皇帝之后,同樣年紀輕輕生病死了。
高皇后原本想干掉太子,再挑個皇族當(dāng)皇帝,自己就可以保住皇太后的位置,但唯一能商量大事的哥哥高國舅領(lǐng)兵在外,一時無法操作。
劉騰知道這一情況后,和幾個大臣合謀,不顧高皇后的勸阻,連夜擁立太子登基,這就是北魏孝明帝。
高皇后成了皇太后,胡充華成了皇太妃。
幾天后,高國舅趕了回來,一回來就被劉騰和大臣們派人在皇帝的棺材前掐死。
大勢已去的高皇太后被趕去了尼姑庵,胡充華取而代之,皇帝只有6虛歲,曾經(jīng)需要一個太監(jiān)伸出援手的胡充華成了大權(quán)獨攬的皇太后。
胡充華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劉騰在這次順手為之的投機中收獲巨大:開國縣公,侍中,食邑一千五百戶。
八
讓劉騰高興的并不止是升官受爵,他最大的收獲是胡充華胡太后對他無條件的信任和縱容。
他主持修建佛寺,趁機大吃回扣,尼姑出身、篤信佛教的胡太后沒有怪罪,反而多次獎賞,劉騰吃完承包商再吃投資商,兩頭發(fā)財。
又一次,劉騰生了重病,眼看就要咽氣了,胡太后帶著皇帝數(shù)次看望,繼續(xù)加官進爵。
劉騰像小強一樣,從病痛中掙扎出來,愈加作威作福。
賣官鬻爵、八方斂財都是小case。有個犯了錯的宗室王爺想東山再起,居然管劉騰叫爸爸。
劉騰懂得分享,給自己找了個幫手:胡太后的妹夫元叉,時任首都衛(wèi)戍司令。
劉騰自己是胡太后的救命恩人,元叉是胡太后的親戚,做起壞事來,有了“雙保險”,誰敢不服?
還真有一個不服的人跳了出來,這個人就是——清河王元懌。
九
元懌是誰?前任皇帝的弟弟,現(xiàn)任皇帝的叔叔。
這還不算啥,元懌還有一個更厲害的身份:胡太后的情夫!
元懌秉承“在其位謀其政”的原則,對情婦的江山社稷很費心思,史稱“才長從政,明于斷決,割判眾務(wù),甚有聲名”。
元懌對劉騰元叉這樣挖國家墻角的人深惡痛絕,幾次三番找麻煩,劉騰元叉很生氣,但沒有辦法,論資歷,人家是宗室王爺;論關(guān)系,人家是胡太后的枕邊人。不是一個量級的,怎么斗?
劉騰元叉放出了大招:政變!
劉騰元叉誣告元懌意圖謀反,栽贓元懌對皇帝下毒,輕松干掉相當(dāng)于總理級別的元懌,接著又把胡太后軟禁起來,宮門上鎖,劉騰親自掌管鑰匙,就連皇帝想看看自己的媽媽也不可以。胡太后吃不飽穿不暖,只能天天以淚洗面。
在這次史稱“劉騰元叉政變”的宮廷大戲中,劉騰終于如愿以償?shù)爻闪水?dāng)之無愧的男一號。
以前胡太后當(dāng)政的時候,劉騰多少有點收斂,現(xiàn)在的劉騰自己完全是說一不二,干起壞事肆無忌憚,毫無底線。
政治上的腐敗,經(jīng)濟上的混亂,劉騰輕松地敗光了北魏幾代好皇帝攢下的家底。史學(xué)家認為,“劉騰元叉政變”是北魏由盛轉(zhuǎn)衰的轉(zhuǎn)折點,這個轉(zhuǎn)折點出現(xiàn)的罪魁禍首正是這個名叫劉騰的太監(jiān)。
十
好日子沒過幾年,劉騰生病死了,享年60歲。
在留下一個豪華版葬禮之后,劉騰退出了宮廷大戲的舞臺。
故事結(jié)束了?沒有!
一年多以后,胡太后重出江湖,再次掌握朝政。差不多5年的囚禁讓胡太后對劉騰恨之入骨。
劉騰死了?挖墳!抄家!讓你在陰間也不得安寧。
尸骨無存,劉騰的宮廷演藝生涯終于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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