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中,出現(xiàn)過一起靈異死亡事件,讓讀者看的毛骨悚然。死者也不是無名小輩,而是東吳第三任的大都督呂蒙。這個故事出自小說第七十七回,突然被關羽附體,七竅流血而死。眾將見之,無不恐懼。
這個情節(jié)在民間有個說法,這就叫做“顯靈”,關羽的顯靈在小說中玉泉山顯靈開始至呂蒙之死并未完結。后來的曹操患病、東吳大將潘璋之死,兒子關興的脫險,也都與關羽顯靈有著直接的關系,真是神乎其神,令人咋舌。
如何看待小說中的這些故事呢?清人毛宗崗在小說七十七回的夾評中有個說法:“驚天動地之人,自有此作威顯圣之事。”顯然對于顯靈之說是相信的。不過,今天的讀者肯定是不會認同的。認為這只不過是《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杜撰出來的故事。因此,在讀者的心中,呂蒙之死在歷史上應該也不是小說中的這個版本了。
歷史上的呂蒙之死出現(xiàn)在《三國志·呂蒙傳》,大意如此:
荊州之戰(zhàn)結束之后,為了表彰呂蒙的突出貢獻,孫權任命他為南郡太守,封為孱陵侯,賜錢一億,黃金五百斤。誰知封爵的公文還未下達,呂蒙的舊患便發(fā)作。當時孫權身在公安,便急忙把呂蒙接到內(nèi)殿,千方百計為他治療和護理。同時孫權還到處招募東吳境內(nèi)的醫(yī)者,并宣布凡有能治愈呂蒙疾病者,賜與黃金千斤,并安排道士為呂蒙祈福求壽。但是,這一切都沒能留住呂蒙的性命。不久,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之上叱咤風云的一代名將------呂蒙溘然長辭,享年四十二歲。孫權非常悲痛,命令三百戶人家守護他的墳墓。
這個故事才是歷史上呂蒙死亡的真相。不過,呂蒙的死的確有些蹊蹺,究竟是什么疾病讓這位剛剛為東吳奪得荊州之戰(zhàn)勝利的名將突然去世的呢?可惜這個問題在史料中沒有任何的記載,因此也就成了一個千古之謎。至于小說中所說的關羽顯靈并將呂蒙置之死地的說法,自然是沒有根據(jù)的??磥磉@只能是小說家的虛構而已了。
不過,關羽的顯靈是怎么和呂蒙的死聯(lián)系到了一起呢?從目前的資料看,無論是宋元平話還是元朝雜劇都沒有出現(xiàn)類似的故事,因此,這個故事的原創(chuàng)者目前只能記在羅貫中的名下了。至于為什么他會將二者聯(lián)系到一起,這大概和宋元以來關羽在中國社會的崇高地位有關了。
眾所周知,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關羽顯靈的傳說。這些傳說隨著隋唐時期的廣泛傳播,在宋元時期達到鼎盛。不但民間藝人們的平話、戲曲家的雜劇中,都出現(xiàn)了相關的故事。同時,當時的統(tǒng)治階級為了達到穩(wěn)固自己統(tǒng)治地位的目的,也有意推波助瀾,關羽崇拜已經(jīng)逐漸從一種單純的文化現(xiàn)象變成了一種社會現(xiàn)象。這這種大環(huán)境下,關羽的形象越發(fā)崇高。羅貫中創(chuàng)作的《三國演義》自然也受到這種社會現(xiàn)象的極大感染。因此,小說中的關羽形象也就成了作者重點塑造的對象之一。細心的讀者會注意到,小說對于人物一般都是直呼其名的或者呼字,而對關羽則是個例外?;旧隙汲蔀椤肮?,或者成為“關公”。小說在描述關羽故事的時候,也往往有意的加以渲染。目的只有一個:突出關羽這個人物的高大形象。但是,關羽的最后失敗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如何才能讓作者心目中的英雄長留在讀者的心中呢?作者很巧妙的把數(shù)百年來一直流傳的關羽顯靈的傳說安插到小說之中。這樣一來,害死關羽的呂蒙變成關羽顯靈的第一個受害者也就不足為奇了。雖然有點冤枉了呂蒙,但無論對于作者還是對于當時的讀者,都已經(jīng)是一種極大的告慰了。
關羽顯靈將呂蒙害死,這個情節(jié)盡管是個顯而易見的藝術虛構,但在數(shù)百年來一直得到了廣大讀者的理解和接受。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個發(fā)明創(chuàng)造是成功的。
不過,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當代的讀者在欣賞這個藝術的虛構之余,也不免產(chǎn)生了這樣的一個想法:這個情節(jié)過于神秘、靈異,做怎么樣的處理才能夠讓當代的人們接受呢?這個問題給一些編劇、導演帶來了挑戰(zhàn)。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電視劇《三國演義》中,呂蒙之死的故事情節(jié)處理是非常簡單的。并沒有按照小說中的關羽顯靈這樣的情節(jié),甚至連呂蒙之死也沒有做任何的交代。這個處理算是中規(guī)中矩。而2009年熱播的電視連續(xù)劇《新三國》的處理則大為不同。該劇中的故事是這樣展開的:
關羽兵敗之后,孫權命令呂蒙不得追殺關羽,但是呂蒙并沒有服從命令,逼得關羽自殺。之后呂蒙帶著關羽的首級向孫權請功,孫權看到關羽的首級后先是一愣,然后面無表情的向呂蒙表示殺得好。之后陸遜接到呂蒙病危、孫權要求自己還都的消息。但等到陸遜趕到呂蒙病榻前,看到的卻是呂蒙嘴角帶著血絲的尸體。這時,一旁的張昭冷冰冰的告訴陸遜:呂蒙在慶功宴上突然狂疾大作,并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后死去。而且死因不明。之后張昭又告訴陸遜,呂蒙違抗孫權軍令,一意孤行,置東吳于危機之中,死了也是上天報應。
通過劇中呂蒙此時的嘴角血絲和張昭的話語,觀眾們可以明顯感覺到:呂蒙是被孫權下毒殺害的。
雖然《新三國》在前一段時間因為故事的編排、情節(jié)的設計、臺詞的構思上都出現(xiàn)了種種的爭議,但是單就這個情節(jié)的處理上,顯示出獨具匠心之處。這樣的處理,既避免了當代觀眾無法接受的《三國演義》中關羽顯靈而害死呂蒙這樣的靈異場面出現(xiàn),同時也揭示了在如何處理關羽這個問題上曹魏與東吳之間的各自心態(tài)。筆者認為這樣的處理是目前比較成功而合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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