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這樣一位女詞人。她生年不詳,卒年不詳,籍貫身世不詳,婚姻與愛情也不詳。她,就是南宋朱淑真。她的詞清婉纏綿,幽怨感傷,才華堪比李清照,后世人稱“紅艷詩人”;她的書畫造詣頗高,連后世著名畫家都感嘆其畫工為“女流之杰”。
然而,她死后,她的父母卻將她的作品付之一炬。直到南宋一個叫魏仲恭的人,朱淑真的頭號粉絲,他將其殘作整理成集《斷腸集》,并為之作序。為何同時代的李清照一生記載如此詳盡,而這位才華逼人的女詞人卻鮮有人提及?以至于現(xiàn)在,人人皆知李清照,卻無幾人識得朱淑真。從僅有的記載和她的詞中,我們似乎可以窺其一二。
前期詞風(fēng)明快清麗的李清照在經(jīng)歷了國破家亡的變故之后,詞風(fēng)開始哀怨沉痛,卻也開始帶著心系家國的豪邁和大氣,這也正是其詞流傳千古,被人稱贊的原因。不同于李清照,朱淑真卻是封建社會下被打壓和祭奠的犧牲品。她冒犯的,是當(dāng)時不可僭越的父權(quán)的威嚴(yán)。
一.
曾經(jīng)有人這樣批評李清照:荒淫之語,肆意落筆。然而,在這方面,顯然,朱淑真要比她還要嚴(yán)重得多。相比李清照大膽熱烈的純粹之情,朱淑真詞中之情更像一座噴薄欲出的火山,感情深切又露骨。
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
——《清平樂》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生查子》
嚯,此句一出,驚倒當(dāng)時一片人。一介女流,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F(xiàn)在看來,這句詞也沒什么不正常,然而在當(dāng)時,無異于平地驚雷,震醒了沉醉在父權(quán)優(yōu)越感的學(xué)者和衛(wèi)道士。明代楊慎在《詞品》里嚴(yán)厲斥責(zé)朱淑真“不貞”。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詞是好詞,可惜啊,是婦人所作。正所謂文如其人,從她的詞中,便可以看出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有失婦德啊有失婦德!后來,又有人說,這詞也有可能是歐陽修寫的,楊慎說:這可真是好詞啊好詞!
正因?yàn)槌錆M了對道德束縛的不屑,封建禮規(guī)的蔑視,和對心中理想愛情的追求,朱淑真賦予了她的詞真切的感情和孤傲的清高。木秀于林,風(fēng)必催之。各種對于她的口誅筆伐,從未停止。四面八方而來的流言蜚語,她的父母,首先坐不住了。
二.
出身于官宦小康之家的朱淑真,容姿艷麗,博古通今,能文善畫,不僅是個美女,還是個才女。曾經(jīng),李清照冒著坐牢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與張汝舟離婚,結(jié)束荒唐的婚姻。是因?yàn)樗?jīng)歷過一段美好的婚姻,她清楚地知道,一段美好的感情是值得她為之付出的。
然而,朱淑真卻不然,她的婚姻,十分不幸,但她卻無能為力。她的反抗,猶如蚍蜉撼樹般無力。由父母作主,朱淑真嫁給了一個小官吏為妻。她不是沒有幻想過也擁有“讀書消得潑茶香”的美好時刻。她曾經(jīng)作詩勉勵丈夫:美噗莫辭雕作器,涓流終見積成淵;鴻鴿羽儀當(dāng)養(yǎng)就,飛騰早晚看沖天。
但令她失望的是,丈夫一門心思鉆營仕途,喜好美色,置她不管不顧。美好婚姻無望,所追求的理想愛情化為泡影,婚后不久,她便發(fā)出了這樣的反抗之聲: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依。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以休生連理枝?
本非同路人,何苦結(jié)連理!婚姻的不幸使她痛苦異常,她恨透了這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社會,也看透了這些衛(wèi)道士的可憎面目。
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jié)猶能愛此工。
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fēng)。
——《黃花》
她在詩中開始呼喚女性獨(dú)立的人格,不愿與世俗禮教同流合污??傆腥苏f,她的詞比之易安,少了磅礴大氣,少了豪邁之情,多是閨閣之情。卻鮮有人言,她的詩更多了一份高潔,多了一份女子的錚錚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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