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筆者去蘇州,曾尋金圣嘆墓于博士塢,金先生墓在一荒丘,草木從生,幾不可尋。余尋之良久,終得之。吾遂三拜之,示之以敬。或曰:“金圣嘆何許人也?”余慨嘆之,墳成丘墟,聲名不顯。
金圣嘆,名采,字若采,蘇州吳縣人,“為人倜儻高奇,俯視一切”。他后來自述:“為兒時,自負大材,不勝佗傺,恰似自古迄今,只我一人是大材,只我一人獨沉屈者”??梢娝?dāng)時自視甚高。他好飲酒,善評文,評書議論皆發(fā)前人所未發(fā)?!皶r有以講學(xué)聞?wù)摺保偸恰拜m起而排之”。他常于所居之貫華堂設(shè)座講學(xué),“聲音洪亮,顧盼偉然”。由于他學(xué)識淵博,講學(xué)的內(nèi)容涉及很廣,“凡一切經(jīng)史子集箋疏訓(xùn)詁,與夫釋道內(nèi)外諸典,以及稗官野史、九彝八蠻之所記載”皆能“一以貫之,毫無剩義”。聽者為之傾倒,對其頂禮膜拜。
金圣嘆生平與王斫山交情最深。王斫山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人,某一天他拿出千金給金圣嘆,曰:“你用這些錢去放貸生息,本金仍歸我,利息給你補貼生活,行嗎?”金圣嘆答應(yīng)了。可是剛剛過了一個月,錢就已經(jīng)被他揮霍一空了。于是金圣嘆就對王斫山說:“此物在你那里,只是增添你守財奴的惡名而已,我已經(jīng)為你花出去了?!蓖蹴缴街缓靡恍χ弥?。
明亡后,金圣嘆絕意仕進,更名人瑞,字圣嘆。有人問他“圣嘆”二字何義?他回答說:“《論語》有兩‘喟然嘆曰’,在顏淵為嘆圣,在與點則為圣嘆。予其為點之流亞歟?!彼咳粘撕陀H人朋友談笑外,只是端坐貫華堂讀書著述。他“所評《離騷》、《南華》、《史記》、杜詩、《西廂》、《水滸》,以次序定為六才子書,俱別出手眼”,流傳后世,為后人所稱道。
順治十八年(1661年),吳縣新任知縣任維初典守自盜,虧空常平倉糧食;又酷刑追收欠稅,打死百姓,激起了蘇州民憤。當(dāng)時,順治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了蘇州,于是金圣嘆與一百多個士子到孔廟聚集,鳴鐘擊鼓,悼念順治帝駕崩,借此發(fā)泄憤怒。又到巡撫衙門告狀,要求懲治貪官任維初。當(dāng)時的江蘇巡撫為朱國治,人稱“朱白地”,貪婪暴虐。朱國治實施鎮(zhèn)壓,下令逮捕11人,他還為任維初遮掩回護,上報朝廷說諸生倡亂抗稅,驚動了先帝之靈。滿清有意威懾江南士族,又下令逮捕金圣嘆等7位士人。
七月十三日,將金圣嘆與其他十七位士子以叛逆罪斬首,史稱哭廟案。據(jù)說金圣嘆臨死前說道:于臨刑嘆曰:“斫頭最是苦事,不意于無意中得之。”金圣嘆的遺體后被安葬于蘇州五峰山下的博士塢。朱國治后任云南巡撫,為吳三桂所殺(《康熙王朝》有其戲份,然不顧史實,為其洗白),吳縣縣令后也因事被斬,“善惡到頭終有報”!
曲江廖燕評金圣嘆曰:“予讀先生所評諸書,領(lǐng)異標(biāo)新,迥出意表,覺千百年來,至此始開生面。嗚呼!何其賢哉!雖罹慘禍,而非其罪,君子傷之……然畫龍點睛,金針隨度,使天下后學(xué),悉悟作文用筆墨法者,先生力也,又烏可少乎哉?其禍雖冤屈一時,而功實開拓萬世,顧不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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