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要略 劉安
夫作為書論者,所以紀綱道德,經(jīng)緯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諸理。雖未能抽引玄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觀終始矣。總要舉凡,而語不剖判純樸,靡散大宗,懼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知多為之辭,博為之說,又恐人之離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則無以與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故著二十篇,有《原道》,有《俶真》,有《天文》,有《地形》,有《時則》,有《覽冥》,有《精神》,有《本經(jīng)》,有《主術(shù)》,有《繆稱》,有《齊俗》,有《道應》,有《氾論》,有《詮言》,有《兵略》,有《說山》,有《說林》,有《人間》,有《修務》,有《泰族》也。
《原道》者,盧牟六合,混沌萬物,象太一之容,測窈冥之深,以翔虛無之軫。托小以苞大,守約以治廣,使人知先后之禍福,動靜之利害。誠通其志,浩然可以大觀矣。欲一言而寤,則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則賤物而貴身;欲參言而究,則外物而反情。執(zhí)其大指,以內(nèi)洽五藏,瀸濇肌膚,被服法則,而與之終身,所以應待萬方,覽耦百變也,若轉(zhuǎn)丸掌中,足以自樂也。
《俶真》者,窮逐終始之化,嬴垀有無之精,離別萬物之變;合同死生之形,使人遺物反己,審仁義之間,通同異之理,觀至德之統(tǒng),知變化之紀,說符玄妙之中,通回造化之母也。
《天文》者,所以和陰陽之氣,理日月之光,節(jié)開塞之時,列星辰之行,知逆順之變,避忌諱之殃,順時運之應,法五神之常,使人有以仰天承順,而不亂其常者也。
《地形》者,所以窮南北之修,極東西之廣,經(jīng)山陵之形,區(qū)川谷之居,明萬物之主,知生類之眾,列山淵之數(shù),規(guī)遠近之路,使人通回周備,不可動以物,不可驚以怪者也。
《時則》者,所以上因天時,下盡地力,據(jù)度行當,合諸人則,形十二節(jié),以為法式,終而復始,轉(zhuǎn)于無極;因循仿依,以知禍福,操舍開塞,各有龍忌,發(fā)號施令,以時教期,使君人者知所以從事。
《覽冥》者,所以言至精之通九天也,至微之淪無形也;純粹之入至清也,昭昭之通冥冥也;乃始攬物引類,覽取撟掇,浸想宵類。物之可以喻意象形者,乃以穿通窘滯,決瀆壅塞,引入之意,系之無極,乃以明物類之感,同氣之應,陰陽之合,形埒之朕,所以令人遠觀博見者也。
《精神》者,所以原本人之所由生,而曉寤其形骸九竅取象與天,合同其血氣,與〔51〕雷霆風雨,比類其喜怒,與晝宵〔52〕寒暑并明〔53〕;審死生之分,別同異之跡,節(jié)動靜之機,以反其性命之宗,所以使人愛養(yǎng)其精神,撫靜其魂魄,不以物易己,而堅守虛無之宅者也。
《本經(jīng)》者,所以明大圣之德,通維初之道,埒略〔54〕衰世古今之變,以褒先世之隆盛,而貶末世之曲政也,所以使人黜〔55〕耳目之聰明,精神之感動〔56〕,樽〔57〕流遁〔58〕之觀,節(jié)養(yǎng)性之和,分帝王之操,列小大之差者也。
《主術(shù)》者,君人之事也,所以因作任督責,使群臣各盡其能也。明攝權(quán)操柄,以制群下,提〔59〕名責〔60〕實,考之參伍,所以使人主秉數(shù)持要,不妄喜怒也。其數(shù)直施〔61〕而正邪,外〔62〕私而立公,使百官條通而輻輳〔63〕,各務其業(yè),人致其功,此主術(shù)之明也。
《繆稱》者,破碎〔64〕道德之論,差次〔65〕仁義之分,略雜人間之事,總同〔66〕乎神明之德。假〔67〕象取耦〔68〕,以相譬喻;斷短為節(jié),以應小具,所以曲說攻〔69〕論,應感而不匱者也。
《齊俗》者,所以一群生之短修,同九夷之風氣;通古今之論,貫萬物之理,財〔70〕制禮義之宜,擘畫〔71〕人事之終始者也。
《道應》者,攬掇〔72〕遂事〔73〕之蹤,追觀往古之跡,察禍福利害之反,考驗乎老、莊之術(shù)而以合得失之勢者也。
《氾論》者,所以箴縷〔74〕縩繺〔75〕之間,攕〔76〕揳〔77〕唲〔78〕之郄也,接徑直施,以推本樸,而兆見〔79〕是失之變,利病之反;所以使人不妄沒于勢利,不誘惑于事態(tài),有符〔80〕睨〔81〕,兼稽時勢之變,而與化推移者也。
《詮言》者,所以譬類人事之指,解喻治亂之體也,差擇〔82〕微言之眇〔83〕,詮以至理之文,而補縫過失之闕者也。
《兵略》者,所以明戰(zhàn)勝攻取之數(shù),形機〔84〕之勢,詐譎之變,體因循之道,操持后〔85〕之論也,所以知戰(zhàn)陣分爭之非道不行也,知攻取堅守之非德不強也。誠明其意,進退左右無所失〔86〕擊?!?7〕,乘勢以為資,清靜以為常,避實就虛,若驅(qū)群羊。此所以言兵者也。
《說山》、《說林》者,所以竅窕〔88〕穿鑿〔89〕百事之壅遏〔90〕,而通行貫扃〔91〕萬物之窒塞者也。假譬取象,異類殊形,以領(lǐng)理人之意,解墮〔92〕結(jié)細,說捍摶囷〔93〕,而以明事埒〔94〕事〔95〕者也。
《人間》者,所以觀禍福之變,察利害之反,鉆脈〔96〕得失之跡,標舉〔97〕終始之壇〔98〕也,分別百事之微,敷陳存亡之機,使人知禍之為福,亡之為得,成之為敗,利之為害也。誠喻至意,則有以傾側(cè)偃仰〔99〕世俗之間,而無傷乎讒賊螫毒者也。
《修務》者,所以為人之于道未淹〔100〕,味〔101〕論未深,見其文辭,反之以清靜為常,恬淡為本,則懈墮分學〔102〕,縱欲適情,欲以偷〔103〕自佚〔104〕,而塞于大道也。今夫狂者無憂,圣人亦無憂。圣人無憂,和以德也;狂者無憂,不知禍福也。故通而無為也,與塞而無為也同,其無為則同,其所以無為則異。故為之浮稱流說〔105〕其所以能聽,所以使學者孳孳〔106〕以自幾〔107〕也。
《泰族》者,橫八極,致高崇,上明三光,下和水土;經(jīng)古今之道,治倫理之序,總?cè)f方之指,而歸之一本,以經(jīng)緯治道,紀綱王事。乃原心術(shù),理性情,以館〔108〕清平之靈,澄徹〔109〕神明之精,以與天和相嬰〔110〕薄〔111〕。所以覽五帝三王,懷天氣,抱天心,執(zhí)中含和,德形于內(nèi),以莙凝〔112〕天地,發(fā)起陰陽,序四時,正流方;綏〔113〕之斯〔114〕寧,推之斯行,乃以陶冶〔115〕萬物,游化群生。唱而和,動而隨,四海之內(nèi),一心同歸。故景星〔116〕見,祥風〔117〕至,黃龍〔118〕下,鳳巢列樹,麟止郊野。德不內(nèi)形,而行其法籍,專用制度,神祇弗應,福祥不歸,四海不賓,兆民弗化。故德形于內(nèi),治之大本。此《鴻烈》之《泰族》也。
凡屬書者,所以窺〔119〕道開塞,庶〔120〕后世使知舉錯〔121〕取舍之宜適,外與物接而不眩,內(nèi)有以處神養(yǎng)氣,宴煬〔122〕至和,而已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故言道而不明終始,則不知所仿依;言終始而不明天地四時,則不知所避諱;言天地四時而不引譬援類,則不知精微;言至精而不原人之神氣,則不知養(yǎng)生之機;原人情而不言大圣之德,則不知五行之差;言帝道而不言君事,則不知小大之衰〔123〕;言君事而不為稱喻,則不知動靜之宜;言稱喻而不言俗變,則不知合同大指;已言俗變而不言往事,則不知道德之應;知道德而不知世曲,則無以耦〔124〕萬方;知氾論而不知詮言〔125〕,則無以從容;通書文而不知兵指〔126〕,則無以應卒〔127〕;已知大略而不知譬喻,則無以推明事;知公道而不知人間〔128〕,則無以應禍福;知人間而不知修務〔129〕,則無以使學者勸力;欲強省其辭,覽總其要,弗曲行區(qū)入〔130〕,則不足以窮道德之意。故著書二十篇,則天地之理究矣,人間之事接矣,帝王之道備矣。
其言有小有巨,有微有粗;指奏〔131〕卷異,各有為語。今專言道,則無不在焉,然而能得本知末者,其唯圣人也。今學者無圣人之才,而不為詳說,則終身顛頓〔132〕乎混溟之中,而不知覺寤乎昭明之術(shù)矣。今《易》之《乾》、《坤》,足以窮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識吉兇、知禍福矣,然而伏羲為之六十四變〔133〕,周室〔134〕增以六爻,所以原測〔135〕淑清〔136〕之道,而〔137〕捃逐萬物之祖也。夫五音之數(shù),不過宮、商、角、徵、羽,然而五弦之琴不可鼓〔138〕也,必有細大〔139〕駕和〔140〕,而后可以成曲。今畫龍首,觀者不知其何獸也,具其形,則不疑矣。今謂之道則多,謂之物則少,謂之術(shù)則博,謂之事則淺,推之以論,則無可言者。所以為學者,固欲致之不言而已也;夫道論至深,故多為之辭以抒其情,萬物至眾,故博為之說以通其意。辭雖壇卷連漫,絞紛遠緩〔141〕,所以洮汰〔142〕滌蕩至意,使之無凝竭底〔143〕滯,捲握〔144〕而不散也。夫江河之腐胔不可勝數(shù),然祭者汲焉,大也;一杯酒白〔145〕,蠅漬〔146〕其中,匹夫弗嘗者,小也。誠通乎二十篇之論,睹凡得要,以通九野〔147〕,徑〔148〕十門〔149〕,外〔150〕天地,捭〔151〕山川,其于逍遙一世之間,宰匠〔152〕萬物之形,亦優(yōu)游矣。若然者,挾〔153〕日月而不烑〔154〕,潤萬物而不秏〔155〕。曼兮洮兮〔156〕,足以覽矣;藐〔157〕兮浩兮,曠曠兮,可以游矣!
文王之時,紂為天子,賦斂無度,殺戮無止,康梁〔158〕沉湎,宮中成市,作為炮烙〔159〕之刑,刳〔160〕諫者,剔孕婦,天下同心而苦之,文王四世〔161〕累善,修德行義,處岐周之間,地方不過百里,天下二垂〔162〕歸之。文王欲以卑弱制強暴,以為天下去殘除賊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謀生焉。文王業(yè)〔163〕之而不卒〔164〕,武王繼文王之業(yè),用太公之謀,悉索薄〔165〕賦〔166〕,躬擐甲胄,以伐無道而討不義,誓師牧野〔167〕,以踐天子之位。天下未定,海內(nèi)未輯〔168〕,武王欲昭文王之令德〔169〕,使夷狄各以其賄來貢,遼遠未能至,故治三年之喪,殯文王于兩楹〔170〕之間,以俟遠方。武王立三年而崩,成王在褓襁之中,未能用事,蔡叔、管叔輔公子祿父而欲為亂。周公繼文王之業(yè),持天子之政,以股肱周室,輔翼成王,懼爭道之不塞,臣下之危上也,故縱馬華山,放牛桃林〔171〕,敗鼓折枹〔172〕,搢〔173〕笏〔174〕而朝,以寧靜王室,鎮(zhèn)撫諸侯。成王既壯,能從政事,周公受封于魯,以此移風易俗。孔子修成、康〔175〕之道,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墨子學儒者之業(yè),受孔子之術(shù),以為其禮煩擾而不說〔176〕,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177〕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zhí)虆〔178〕垂〔179〕,以為民先,剔〔180〕河而道九岐〔181〕,鑿江而通九路〔182〕,辟〔183〕五湖而定東海。當此之時,燒不暇撌〔184〕,濡不給扢〔185〕,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jié)財、薄葬、閑〔186〕服生焉。齊桓公之時,天子卑弱,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國,中國之不絕如線〔187〕。齊國之地,東負海而北障河,地狹田少而民多智巧?;腹珣n中國之患,苦夷狄之亂,欲以存亡斷絕,崇天子之位,廣文、武之業(yè),故《管子》之書生焉。齊景公內(nèi)好聲色,外好狗馬,獵射亡〔188〕歸,好色無辯〔189〕,作為路寢〔190〕之臺,族〔191〕鑄大鐘,撞之庭下,郊雉〔192〕皆呴〔193〕,一朝用三千鐘贛〔194〕,梁丘據(jù)、子家噲〔195〕導〔196〕于左右,故晏子之諫生焉。晚世之時,六國諸侯,溪異谷別,水絕山隔,各自治其境內(nèi),守其分地,握其權(quán)柄,擅其政令,下無方伯〔197〕,上無天子,力征爭權(quán),勝者為右〔198〕,恃連與〔199〕國,約重致〔200〕,剖信符,結(jié)遠援,以守其國家,持其社稷,故縱橫修短〔201〕生焉。申子〔202〕者,韓昭釐〔203〕之佐;韓,晉別國〔204〕也。地墽〔205〕民險〔206〕,而介于大國之間,晉國之故禮未滅,韓國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后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后相繆,百官背亂,不知所用,故刑名〔207〕之書生焉。秦國之俗,貪狼〔208〕強力,寡義而趨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勸以賞,而不可厲〔209〕以名;被險而帶〔210〕河,四塞以為固,地利形便,畜積殷富;孝公欲以虎狼之勢而吞諸侯,故商鞅之法生焉。
若劉氏之書,觀天地之象,通古今之事,權(quán)事而立制,度形而施宜;原道之心,合三王之風,以儲與扈治〔211〕;玄妙之中,精搖〔212〕靡覽〔213〕,棄其畛挈〔214〕,斟其淑靜,以統(tǒng)天下,理萬物,應變化,通殊類,非循一跡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系牽連之物而不與世推移也,故置之尋常而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
〔注釋〕書論:著述。紀綱:整理、整治。這里指“闡發(fā)”。經(jīng)緯:規(guī)劃治理??迹嚎疾?。揆(kuí):測度、揆度。抽引:抽取、提取、提煉。才:通“哉”。繁:通“樊”,指繁多、繁復、詳盡的文字敘述??傄e凡:提綱挈領(lǐng)。剖判:詳細分析。靡散:分解剖析。大宗:指事物的初始狀態(tài)和原始本質(zhì)。懼:則。惽惽:迷糊不清、糊里糊涂。浮沉:隨波逐流,指與人間世事融合融通?;涸旎?。游息:與造化相伴融通。盧牟:“盧眸”的借字。意為明察。象:描摹。軫:通“畛”,界限、境界。苞:包容。寤:悟。參:同“叁”。大指:要旨、關(guān)鍵。洽:沾潤。瀸濇:瀸漬、漸漬。被服:接受、感受。覽耦:觀覽迎合。嬴垀:周密細致。回:通“迴”,與“通”同義。母:本原。節(jié):節(jié)制、掌握。開塞之時:開啟和閉塞的季節(jié)。五神:指東南西北中五方之神。經(jīng):量度。區(qū):劃分。度:法則、準則。行當:行為恰當。合諸人則:與人體結(jié)構(gòu)相合。龍忌:鬼神的忌日。期:教。撟(jiǎo)掇:撟,拾取、搜集。浸想:仔細思考。宵:通“肖”,相似。窘滯:阻塞不通。決瀆:疏通。行埒(liè):界限、界域。朕:征兆形跡。原本:推究本原、本質(zhì)。取象:仿效?!?1〕與:如同。〔52〕宵:夜?!?3〕并明:一樣明晰。一說可能是后人誤加?!?4〕埒略:等差類別之意?!?5〕黜:廢除、廢棄。〔56〕感動:精神受外界刺激而動蕩?!?7〕樽:通“撙”,節(jié)制、抑止。〔58〕流遁:逸散?!?9〕提:抓、挈?!?0〕責:求?!?1〕直施:使邪曲變正直?!?2〕外:扔棄?!?3〕輻輳:車輻聚集于車軸?!?4〕破碎:解析、剖析。〔65〕差次:區(qū)分。〔66〕總同:歸結(jié)、歸總。〔67〕假:借?!?8〕耦:通“隅”,角落,這里指個別例子?!?9〕攻:疑為“巧”字?!?0〕財:通“裁”?!?1〕擘畫:描畫。〔72〕攬掇:拾取?!?3〕遂事:往事?!?4〕箴縷:針線。箴,同“針”?!?5〕縩繺:縫隙?!?6〕攕:通“櫼”,楔子?!?7〕揳:塞?!?8〕唲:牙齒參差不齊、多縫隙?!?9〕兆見:預見?!?0〕符:符合、應驗?!?1〕睨:天道?!?2〕差擇:選擇?!?3〕眇:通“妙”,微妙、精妙?!?4〕形機:形成戰(zhàn)機的勢態(tài)?!?5〕持后:即道家的不敢為天下先、后發(fā)制人的觀點。〔86〕失:衍文。〔87〕擊危:擊,應為“系”。系危,違礙?!?8〕竅窕:貫通?!?9〕穿鑿:貫通?!?0〕壅遏:阻塞?!?1〕貫扃(jiōnɡ):貫穿、打通?!?2〕墮:脫落?!?3〕說捍摶囷:解脫疑團。〔94〕事埒:事物的征兆?!?5〕事:衍文?!?6〕鉆脈:鉆研、探索。〔97〕標舉:揭示?!?8〕壇:通“嬗”。演變、變遷?!?9〕傾側(cè)偃仰:俯仰周旋?!?00〕淹:深入理解、精通。〔101〕味:體會理解?!?02〕分學:脫離學習。分,離、脫離?!?03〕偷:茍且?!?04〕佚:通“逸”?!?05〕浮稱流說:深入淺出的解說?!?06〕孳孳:同“孜孜”?!?07〕幾:接受。〔108〕館:舍,用作動詞,使住宿。〔109〕澄徹:清澄透徹。〔110〕嬰:繞抱。〔111〕?。浩冉?、靠近?!?12〕莙凝:凝結(jié)?!?13〕綏:安撫?!?14〕斯:則?!?15〕陶冶:創(chuàng)造化育?!?16〕景星:一種預兆祥瑞的星?!?17〕祥風:和順之風?!?18〕黃龍:傳說中預示太平盛世出現(xiàn)的龍?!?19〕窺:探究?!?20〕庶:希望?!?21〕錯:通“措”?!?22〕宴煬:安詳平易?!?23〕衰:等級?!?24〕耦:對、合?!?25〕詮言:指《詮言》?!?26〕兵指:指《兵略》。〔127〕卒:突發(fā)事件?!?28〕人間:指《人間》?!?29〕修務:指《修務》?!?30〕曲行區(qū)入:婉轉(zhuǎn)曲折的敘述方法?!?31〕指奏:旨趣。〔132〕顛頓:跌撞?!?33〕六十四變:在八卦基礎(chǔ)上,通過自迭、互迭而演變成的六十四卦?!?34〕周室:指周文王。〔135〕原測:探究。〔136〕淑清:清明純凈?!?37〕捃:原意是拾取,此作追溯。〔138〕鼓:彈奏、演奏?!?39〕細大:粗細大小?!?40〕駕和:相和。〔141〕壇卷連漫,絞紛遠緩:描寫其詞之曲折廣博的狀態(tài)?!?42〕洮汰:淘汰。〔143〕底:通“抵”,阻塞?!?44〕捲握:把握、掌握?!?45〕酒白:可能是“白酒”或“酒甘”?!?46〕漬:浸泡?!?47〕九野:八方及中央。〔148〕徑:經(jīng)?!?49〕十門:八方及上下?!?50〕外:離開?!?51〕捭:摒棄?!?52〕宰匠:主宰?!?53〕挾:容納、充盈?!?54〕烑:通“窕”,空隙。〔155〕秏:通“耗”?!?56〕曼、洮:漫茫寬廣。〔157〕藐:通“邈”,空曠廣遠的樣子?!?58〕康梁:沉溺于淫樂之中?!?59〕炮烙:紂王使用的一種酷刑?!?60〕刳:剖開。〔161〕四世:指太王、王季、文王、武王?!?62〕二垂:指三分之二?!?63〕業(yè):創(chuàng)始。〔164〕卒:終。〔165〕?。荷佟!?66〕賦:這里指“兵”?!?67〕牧野:地名,今河南淇縣?!?68〕輯:安定、和平。〔169〕令德:美德?!?70〕兩楹:廳堂的東西兩柱?!?71〕桃林:地名?!?72〕枹(fú):同“桴”,鼓槌?!?73〕搢(jìn):插?!?74〕笏:古代上朝時所執(zhí)手板,用以記事?!?75〕成、康:周成王和他的兒子康王?!?76〕說:通“侻”,簡易?!?77〕服傷生:前應加“久”。〔178〕虆:盛土的籠子?!?79〕垂:鐵鍬。〔180〕剔:疏通。〔181〕岐:通“歧”,岔道?!?82〕九路:江水分為九?!?83〕辟:開辟。〔184〕撌:排除、清除。〔185〕扢:擦拭?!?86〕閑:通“簡”。〔187〕線:細絲?!?88〕亡:通“忘”。〔189〕辯:別?!?90〕路寢:天子諸侯的正室?!?91〕族:通“簇”,聚集?!?92〕雉:野雞?!?93〕呴:雄雉鳴?!?94〕贛:賜?!?95〕梁丘據(jù)、子家噲:皆為齊景公佞臣?!?96〕導:誘?!?97〕方伯:一方諸侯之長?!?98〕右:古代以右為尊?!?99〕連與:諸侯國結(jié)成聯(lián)盟?!?00〕致:通“質(zhì)”,一種買賣券契。〔201〕修短:長短,指戰(zhàn)國縱橫家的學說?!?02〕申子:即申不害,戰(zhàn)國時法家。〔203〕韓昭釐:韓國君。〔204〕晉別國:指韓國從晉國分離出來?!?05〕墽(qiāo):貧瘠?!?06〕險:邪惡?!?07〕刑名:形名,戰(zhàn)國法家中的一派?!?08〕貪狼:貪婪兇狠?!?09〕厲:通“勵”。〔210〕帶:環(huán)繞?!?11〕扈治:廣大?!?12〕精搖:精進?!?13〕靡覽:靡小皆覽之?!?14〕畛挈:界限、境界。挈,界。
(毛慧君)
〔鑒賞〕《要略》為《淮南子》最末一篇。高誘注云:“作《鴻烈》之書二十篇,略數(shù)其要,明其所指,序其微妙,論其大體,故曰《要略》?!薄而櫫摇芳粗浮痘茨献印罚殞彵酒Y(jié)構(gòu),前半部分將本書從《原道》……直到《泰族》凡二十篇,每篇在《要略》里均加以簡介,在簡介之后,中間插入一大段文字,議論各篇為什么要選入,它們內(nèi)部之間有些什么聯(lián)系。最后半部分則評論先秦諸子,涉及人物有太公、周公、孔子、墨子、管仲、晏嬰、縱橫修短(當指蘇秦、張儀等)、申子、商鞅,最后幾行再提到自己所著的《淮南子》,因此本篇前半部分可視為《淮南子》一書之簡介,后半部分則可作為劉安對先秦諸子的評論,與《論六家要旨》近似。
《淮南子》一書,不但思想復雜,而且文字矞皇,號稱典雅難讀,因此由作者自行作個簡介是必要的,由作者自作,更能顯露作者真意,比起他人代作,多少有點懸擬,但由作者自作也有強以為是的地方,所以還是應當分別對待。比如他于《天文訓》介紹說“《天文》者,所以和陰陽之氣理日月之光,節(jié)開塞之時,列星辰之行”,這倒沒有什么不對,但緊接下去說:“知逆順之變,避忌諱之殃?!薄短煳挠枴防锍涑庵鴿h代封建迷信的“建除學說”,如“寅為建,卯為除,辰為滿,巳為平主生;午為定,未為執(zhí),主陷;申為破,主衡;酉為危,主杓;戌為成,主少德;亥為收,主大德;子為開,主太歲;丑為閉,主太陰”,這種學說顯然沒有什么價值。
我們限于篇幅,二十《訓》不能一一介紹?!痘茨献印放c老莊思想關(guān)系密切,《原道》及《要略》說:“欲一言而寤,則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則賤物而貴身,欲參(三)言而究,則外物而反情。”保真、貴身、外物都是老莊道家的基本概念,放在《淮南子》之首,我們再把這幾句話與《要略》在介紹《道應訓》時所說的“察禍福利害之反,考驗乎老莊之術(shù)”相對照,這就更加說明了《淮南子》與老莊的關(guān)系。
但《淮南子》并不全部接受老莊之道,對《氾論訓》,《要略》說:“(《氾論》)……兼稽時勢之變,而與化推移者也?!薄皶r勢之變”簡括為“時變”不正是《經(jīng)法》里的“圣人不朽,時變是守”么?《氾論訓》云:“先王之制不宜則廢之,末世之事,善則著之,是故禮樂未始有常也”,又說:“茍利于民,不必法古,茍周于事,不必循舊,夫夏商之衰也,不變法而亡,三代之起也,不相襲而王,故圣人法與時變,禮與俗化”,多么明確的改革態(tài)度,這與老莊“剖斗折衡而民不爭”的態(tài)度完全不同,這是值得肯定的。
《兵略》也很值得注意,《論語·衛(wèi)靈公》記載靈公問戰(zhàn)陣之法于孔子,孔子答以“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孟子主張“善戰(zhàn)者服上刑”,可見孔孟對于軍事興趣是不濃厚的,到了荀子,才有《議兵篇》?!兑浴穼Α侗浴纷骱喗樵疲骸啊侗浴氛?,所以明戰(zhàn)勝攻取之數(shù),形機之勢,詐譎之變,體因循之道,操持后之論也?!薄耙蜓馈?,即《論六家要旨》中之“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也合于《經(jīng)法·兵容》的“天地刑(形)之,圣人因而成之”(又見《國語·越語》下),《兵容》里提出“三遂”說,“三遂絕從,兵無成功”,而《淮南子·兵略訓》里也說:“將者必有三隧(遂)……所謂三隧者:上知天道,下習地形,中察人情?!边@證明《淮南子·兵略訓》可能參考了《經(jīng)法·兵容》,至于“操持后之論”,顯然是“后發(fā)制人”的思想,也合于《老子》六十九章的“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在軍事相持之際,必須審時度勢,因為“禍莫大于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所以《兵略》主張“擊危乘勢以為資,清靜以為常,避實就虛,若驅(qū)群羊”,“乘勢以為資”也就是因循之道,這說明《淮南子·兵略訓》也繼承了《老子》的軍事思想。
在簡介了二十篇《訓》之后,附了一段說明《淮南子》各訓之間的聯(lián)系,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言俗變而不言往事,則不知道德之應;知道德而不知世曲,則無以耦萬方;知氾論而不知詮言,則無以從容?!薄把运鬃兌谎酝隆敝傅氖恰洱R俗訓》,“則不知道德之應”指的是緊接《齊俗訓》之后的《道應訓》?!爸赖露恢狼敝傅氖恰稓镎撚枴?,因為緊接《道應訓》之后的是《氾論訓》,而在“則無以耦萬方”句后緊接著的是“知氾論而不知詮言”,因此從《詮言訓》之前與《道應訓》之后的上下文關(guān)系判斷,“知道德而不知世曲”非指《氾論訓》不可。原來《氾論訓》就是要研究“世曲”,研究世界事情的曲曲折折變化,也就是研究“時變”。
最末一段介紹了一些周秦人物,第一個是太公,說:“文王欲以卑弱制強暴,以為天下去殘除賊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謀生焉。”東漢高誘注:“太公為周陳《陰符》兵謀也。”太公治齊執(zhí)行的是“舉賢尚功”,周公治魯執(zhí)行的是“尊尊親親”,太公用的是道家,代表齊學;周公用的是儒家,代表的是魯學,孔子曾經(jīng)對齊魯之學的差別深致慨嘆:“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要略》把太公放在周公之前來敘述,顯然有他的學術(shù)上的偏愛,即看重“舉賢尚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縱橫長短?!墩摿乙肌窙]有收縱橫家,淮南王看到“下無方伯,上無天子”的六國紛爭場面,蘇秦、張儀之流能以口說持其社稷,那種縱橫捭闔的手段與言詞技巧,也確有可以觀覽的價值,因而列上了縱橫長短這個項目,這種諸子分類法已與《漢書·藝文志》的分類法十分接近了。
《要略》分析諸子的產(chǎn)生,追溯他們的時代背景,找出他們學說上的原因,是很有價值的。如墨子“背周道而用夏政”推崇夏禹,《莊子·天下》里已談到了,但《天下》沒有分析,《要略》從夏禹治水十分辛苦,救死不暇,故“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jié)財、薄葬、閑服生焉”,這樣就把墨子的學說跟夏禹的關(guān)系交待得很清楚,還影響了清代孫星衍、畢沅,他們和俞正燮諸人都主張墨學出于禹,顯然是根據(jù)《淮南子·要略》的觀點,《要略》最后幾行敘述劉安召集許多人集體來著書的目的是“統(tǒng)天下,理萬物,應變化,通殊類,非循一跡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系牽連之物而不與世推移也”。再一次提出了“應變化”、“與世推移”,“非循一跡之路,守一隅之指”,仍顯示了《淮南子》注意“時變是守”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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