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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秦散文·戰(zhàn)國策·春申君遭無妄之禍(楚策四)》原文鑒賞

      大道家園 2023-07-17 17:14:47

      《先秦散文·戰(zhàn)國策·春申君遭無妄之禍(楚策四)》原文鑒賞

      楚考烈王無子①

      ,春甲君患之②
      ,求婦人宜子者③,進之甚眾
      ,卒無子④。趙人李園持其女弟⑤
      ,欲進之楚王
      ,聞其不宜子
      ,恐又無寵
      。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⑥,已而謁歸⑦
      ,故失期⑧
      。還謁⑨,春申君問狀⑩
      ,對曰:“齊王遣使求臣女弟,與其使者飲
      ,故失期?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贝荷昃唬骸捌溉牒?11)?”對曰:“未也?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贝荷昃唬骸翱傻靡姾?”曰:“可?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庇谑菆@乃進其女弟,即幸于春申君(12)
      。知其有身(13),園乃與其女弟謀
      。園女弟承問說春申君曰(14):“楚王之貴幸君(15)
      ,雖兄弟不如。今君相楚王二十余年(16)
      ,而王無子,即百歲后將更立兄弟(17)
      。即楚王更立,彼亦各貴其故所親(18)
      ,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19)
      ,君用事久(20)
      ,多失禮于王兄弟
      。兄弟誠立(21),禍且及身(22)
      ,奈何以保相印
      、江東之封乎(23)?今妾自知有身矣
      ,而人莫知
      。妾之幸君未久
      ,誠以君之重而進妾于楚王(24)
      ,王必幸妾
      。妾賴天而有男
      ,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封盡可得(25)
      ,孰與其臨不測之罪乎(26)?”春申君大然之(27)
      。乃出園女弟,謹舍(28)
      ,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
      ,幸之。遂生子男
      ,立為太子
      ,以李園女弟立為王后
      。楚王貴李園
      ,李園用事。

      【注釋】 ①楚考烈王:頃襄王之子

      ,名熊元。 ②患:憂慮
      。 ③宜子:適于生子
      。 ④卒:終于
      。 ⑤持:攜帶
      。女弟:妹
      。⑥舍人:貴族的侍從
      。 ⑦謁歸:請求回去
      。 ⑧故:故意。失期:誤期
      。 ⑨還謁:歸來謁見
      。 ⑩狀:情況。 (11)聘:聘禮
      。 (12)幸:受寵。 (13)有身:懷孕
      。 (14)承間:趁機
      。 (15)貴幸:重視
      、寵信
      。 (16)相:為相。 (17)即:如若
      。百歲后:死后
      。 (18)貴:重。故:舊
      。 (19)非徒然:不只如此。 (20)用事:當權(quán)
      ,執(zhí)政。 (210)誠:如果
      。 (22)且:將。 (23)江東之封:江東的封地
      ,指吳
      。 (24)重:顯要的地位
      。進:獻
      。 (25)封:疆域
      。 (26)孰與:何如
      。 (27)大然之:認為很有道理
      。 (28)謹舍:專設(shè)館舍,謹為守護

      【今譯】 楚考烈王沒有兒子

      ,春申君對此感到憂慮,便找了很多適于生孩子的女人送進宮內(nèi)
      ,到頭來還是未給考烈王生下兒子。趙國人李園把妹妹帶到楚國
      ,想進獻給考烈王
      ,但聽說考烈王不適于生兒養(yǎng)子,又擔心妹妹進官得不到恩寵
      。于是,他便在春申君手下找了個差事
      ,當了舍人。過了不久
      ,他向春申君請假回家
      ,回來時故意超過了限期
      。李園回來后謁見春申君
      ,春申君問他為什么超假
      ,他答道:“齊王派使者來,要娶我妹妹
      ,因為和那位使者一起飲酒
      ,所以才誤了歸期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贝荷昃溃骸笆掌付Y了嗎?”李園答道:“沒有?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贝荷昃溃骸拔夷芤娨娝龁?”李園道:“可以?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庇谑?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李園便把妹妹獻給春申君
      ,春申君一見便大加寵幸。后來李園知道妹妹身懷有孕
      ,便和妹妹一起商量了個計謀
      。李園的妹妹找了個機會對春申君勸道:“楚王對您如此器重寵信
      ,即使他的親兄胞弟也比不上您。如今您身為楚王的相國長達二十余年
      ,而楚王沒有兒子
      ,一旦他去世
      ,便會另立他的親兄胞弟為王
      ,一旦他們之中有誰繼承了王位
      ,那他也會器重自己過去的親信
      。這樣一來,您又怎么能永受恩寵呢?不僅如此
      ,您當權(quán)的時間很長
      ,很多地方得罪了楚王的親兄胞弟
      。如果他們哪個繼承了王位
      ,您將大禍臨頭
      ,您的相國大印、江東封地又怎么樣會保得住呢?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在身
      ,但是別人都不知道
      。我與您結(jié)合時間不長
      ,假如仰仗您高貴的身分
      ,把我進獻給楚王
      ,楚王一定會寵幸我。上天保佑我生個兒子,那么將來便是您的兒子當楚王
      ,楚國的全部領(lǐng)土都會歸您所有
      ,這與難以予料的災禍相比
      ,哪一個好呢?”春申君認為她的話頗有道理
      ,便把她送出府,另外找個房舍
      ,把她小心謹慎地安置下來
      ,然后向楚王推薦了她
      。楚王將她召入宮內(nèi),很為寵幸
      。后來便生下一個男孩
      ,楚王把他立為太子,把李園的妹妹立為王后
      。李園因此受到楚王的器重,并執(zhí)掌了大權(quán)

      李園既入其女弟為王后

      ,子為太子
      ,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陰養(yǎng)死士①
      ,欲殺春申君以滅口
      ,而國人頗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楚二十五年
      ,考烈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②:“世有無妄之福③
      ,又有無妄之禍
      。今君處無妄之世
      ,以事無妄之主
      ,安不有無妄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謂無妄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
      ,雖名為相國,實楚王也
      。五子皆相諸侯。今王疾甚,旦暮且崩④
      ,太子衰弱,疾而不起
      。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⑤
      ,如伊尹
      、周公⑥
      。王長而反政⑦
      ,不即遂南面稱孤⑧,因而有楚國
      。此所謂無妄之福也?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贝荷昃唬骸昂沃^無妄之禍?”曰:“李園不治國,王之舅也
      。不為兵將⑨
      ,而陰養(yǎng)死士之日久矣
      。楚王崩
      ,李園必先入
      ,據(jù)本議制斷君命⑩,秉權(quán)而殺君以滅口
      。此所謂無妄之禍也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贝荷昃唬骸昂沃^無妄之人?”曰:“君先仕臣為郎中(11)
      。君王崩
      ,李園先入,臣請為君繨其胸殺之(12)
      。此所謂無妄之人也
      。”春申君曰:“先生置之(13)
      ,勿復言已(14)。李園軟弱人也
      ,仆又善之(15)
      ,又何至此?”朱英恐
      ,乃亡去(16)

      【注釋】 ①陰:暗地里。死士:敢死的武士

      。 ②朱英:春申君的門客
      。 ③元妄:必然
      。又,“無妄”:《史記》作“毋望”
      ,不望而忽至。 ④旦暮:早晚
      。崩:死。 ⑤當國:執(zhí)掌朝政
      。 ⑥伊尹:即商湯的阿衡伊摯。 ⑦長:長大成人
      。反:同返,還
      。 ⑧不:同否。南面稱孤:當上君王
      。古時君王座位面南,故言南面
      。 ⑨為:是。 ⑩本議:原先的謀劃
      。制斷:猶斷制,裁定
      。 (11)郎中:官名
      ,掌侍衛(wèi)
      。 (12)繨(chong 音沖):刺
      。 (13)置之:意謂置而勿論。 (14)勿復:別再
      ,已:同矣
      。 (15)仆:自己的謙稱
      。善:善待
      。 (16)亡:逃

      【今譯】 李園把妹妹進獻宮中當了王后

      ,讓妹妹的兒子得立太子之后
      ,擔心春申君言談泄密
      ,日益驕傲,便暗中蓄養(yǎng)了敢死的武士,準備殺掉春申君
      ,以便滅口。不過
      ,國內(nèi)好多人已了解了此事
      。春申君官居楚相的第二十五個年頭
      ,考烈王身染疾病。朱英對春申君說道:“人世間既有意料不到的幸福
      ,又有意料不到的禍患
      。如今您活在生死無常的人世,侍奉喜怒不定的君主
      ,怎能會沒有吉兇難測的人呢?”春申君道:“什么叫意料不到的幸福?”朱英道:“您當了二十多年楚國的相國,雖然名義上是相國
      ,實際上卻是楚王啊。您的五個兒子也都在諸侯那里任相國?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F(xiàn)在大王病重
      ,早晚即將去世;太子衰弱
      ,因病臥床不起
      。您輔佐年少的君主,從而代替他執(zhí)掌大權(quán)
      ,就象伊尹
      、周公一樣
      。待到君主長大成人
      ,您把政權(quán)交還君主
      ,否則自己稱孤道寡
      、登基為王,從而享有楚國
      。這就叫意料不到的幸福?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贝荷昃溃骸笆裁唇幸饬喜坏降牡溁?”朱英道:“李園不從政治國,但卻身為國舅
      。他不統(tǒng)帥軍隊
      ,卻私下里長期蓄養(yǎng)敢死的武士
      。楚王一死
      ,李園必定會搶先入宮,按照予謀
      ,制訂下達新王的命令
      ,憑借大權(quán)在握
      ,殺您滅口
      。這就叫意料不到的禍患?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贝荷昃溃骸笆裁唇屑獌措y測的人?”朱英道:“您先讓我擔任郎中之職。楚王一死
      ,李園搶先入宮
      ,那個時侯讓我為您一刀把他殺死
      。這就叫吉兇難測的人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贝荷昃溃骸跋壬鷦e管了
      ,不要再說了。李園是個軟弱的人
      ,我對他又不錯
      ,事情哪會弄到這個地步!”朱英害怕災難臨頭
      ,便逃走了

      后十七日,楚考烈王崩

      ,李園果先入,置死士
      ,止于棘門之內(nèi)①
      。春申君后入,止棘門②
      ,園死士夾刺春申君③
      ,斬其頭
      ,投之棘門外
      。于是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
      。而李園女弟初幸春申君
      ,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
      ,遂立為楚幽王也④。

      【注釋】 ①棘:通戟

      。戟門:宮門
      。古時宮門插戟
      ,故稱戟門。②止:阻
      。 ③夾刺:夾擊刺殺
      。 ④楚幽王:即熊悍

      【今譯】 過了十七天

      ,楚考烈王死去,李園果然搶先入宮
      ,并且把敢死的武士埋伏在宮門內(nèi)
      。春申君來得晚
      ,等他入宮時
      ,被堵在宮門內(nèi)。李園的敢死的武士們兩面夾擊春申君
      ,砍下他的頭臚,丟在了宮門外
      。李園接著派人將春申君滿門抄斬
      。李園的妹妹開始時與春申君結(jié)合
      ,懷孕后被送入宮獻給楚王
      ,她生下的兒子便被立為楚幽王。

      【集評】 清·張星徽《國策評林》:“不惟酷肖形聲

      ,并性情心術(shù),亦刻鏤生動
      。長槍大戟之文
      ,細針密縷之法,三史以后
      ,直成廣陵散矣
      ?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庇衷疲骸跋仍啤疅o子’,又云‘卒無子’
      ,又云‘聞其不宜子’
      ,又云‘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無子
      ,步步著考烈之本無子也,是草蛇灰線法
      。先云‘知其有身’
      ,又云‘妾自知有身’
      ,又云‘妾之幸君未久’又云‘賴天有男,是君之子為王’
      。步步明將生者之為春申君子也,是綿針泥刺法
      。”

      【總案】 著名的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春申君黃歇

      ,由于利欲熏心而參與了李園兄妹一手策劃的陰謀活動,事成之后
      ,全家卻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本文通過這一事件的記敘和描寫
      ,暴露了王宮侯府的黑暗內(nèi)幕,反映了陰謀家們圍繞王位繼承人問題所進行的血腥爭斗

      文章具有一定的故事情節(jié)

      ,塑造了幾個鮮明的人物形象
      ,初步具備了小說的色彩?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剂彝鯚o子,春申君想盡辦法
      ,無濟于事。李園乘機欲進其妹
      ,但怕無子不能得寵
      ,所以設(shè)計先嫁其妹于春申君
      。其妹懷孕后,又誘使春申君轉(zhuǎn)嫁其妹于考烈王
      ,其妹果然生子并立為太子。李園由此而貴
      ,又擬殺春申君滅口
      。春申君不聽朱英忠告
      ,終死李園之手
      。故事起伏波折,很能引人入勝
      。其中李園
      、春申君諸人刻劃得也很成功
      。李園為使其妹當上王后,先行借腹生子之法
      ,后施移花接木之計,大功告成后
      ,他又恩將仇報
      ,毫不留情地殺盡春申君一家
      。李園的所作所為充分體現(xiàn)了他的狡詐奸滑和心狠手辣
      。在事件中與李園狼狽為奸的春申君則顯得利令智昏
      ,忠奸不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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