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冀·五箴》原文注釋與譯文
予生三十有八年,齒日以長而業(yè)不加進(jìn),身日以困而志益荒落,偶讀韓子《五箴》②,而有感焉。然予之所愧者,非特五事而已,姑先其近者云。
游箴
學(xué)成于勤,而游以荒③。弗荒而勤,其道乃光。在昔大禹,寸陰是惜。吾儕小人④,放焉朝夕⑤。當(dāng)寤而寐⑥,當(dāng)誦而嬉⑦。齒發(fā)逾邁⑧,而業(yè)日隳⑨。前之歲月,如駒馳隙。后日幾何,能不自力?往者莫咎,來庶可期⑩。及今弗勵,后復(fù)何追?
言箴
人知善言,為世之利,而不知為時之忌。知直言能藥于人,而不知只愈其身(11)。言之信美,于己奚利(12)?言之諒直(13),適以招疾。子不見夫立仗之馬,一鳴斯黜(14)。貴言者寡,冥冥默默(15),可以保生。雁不能鳴,亦以自烹。謂子終默,木雁之類(16)。慎而擇焉,庶其無悔(17)。
行箴
行者一身之基。始之弗慎,終焉曷追?我今告汝,謹(jǐn)始之道。惟義之從,惟禮之蹈(18)。時之所隆(19),于禮或愆(20)。眾人所趨,汝則邈焉(21)。茍咈于時(22),義固斯在。舉世所非,汝謹(jǐn)勿怠。惟忠與孝,惟禮與義,造次顛沛(23),罔或失墜(24)。既慎而始,又勖爾終(25)。朝斯夕斯(26),以靖厥躬(27)。
好惡箴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好惡之公,己焉得私。好其可好,反以為媚。惡其可惡,卒以為忮(28)。當(dāng)惡而好,當(dāng)好而惡,人皆謂然,汝獨(dú)不悟。汝非仁者,汝非鄉(xiāng)愿(29),同為合污,察斯媒怨(30)。圣有謨訓(xùn)(31),誰毀誰譽(yù)。佩之終身,衣……(闕)。
【注釋】
①童冀《五箴》五首,只選四首。第五首《知名箴》,缺字太多,故未選。
②韓子:指韓愈。韓愈的《五箴》,本書已選,可參看。
③荒:荒廢。
④吾儕(chai):我輩,我等。
⑤放:放任。
⑥寤(wu):睡醒。寐(mei):睡眠。
⑦嬉(xi):游戲,玩耍。
⑧逾(yu)邁:消逝,過去。《書·秦誓》:“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孔傳:“言我心之憂,欲改過自新,如日月并行過,如不復(fù)云來?!?br>
⑨隳(hui):毀壞。
⑩庶(shu)幸,表示希望。
(11)愈:痊愈。
(12)奚:何。
(13)諒:信實。
(14)立仗之馬:儀仗隊里的馬?!缎绿茣だ盍指鳌罚骸熬泉?dú)不見立仗馬乎?終日無聲,而飫三品芻豆;一鳴,則黜之矣。后雖欲不鳴,得乎?”
(15)冥冥默默:猶玄默,沈靜。
(16)木雁:樹木與鵝?!?a href="/ddjy_100/224.html">莊子·山木》篇說:莊子在山里看見一棵大樹,伐木的人說是廢材,不去砍伐。后來到朋友家,主人有兩只鵝,殺了不會叫的一只招待客人。于是莊子的弟子問:昨天的樹木因為不成材保全了性命,而這只鵝卻因為無才斷送了性命。先生以為有才好還是無才好?莊子笑道:“周將處夫材與不材之間?!边@是道家全身遠(yuǎn)害的處世態(tài)度。后來即以木雁比喻有才與無才。雁,即鵝。
(17)庶(shu):幸,表示希望。
(18)蹈:實行,實踐。
(19)?。菏?。
(20)愆(qian):過失,罪咎。
(21)邈(miao):遠(yuǎn)。
(22)咈(fu):違逆。
(23)造次:急遽,匆忙。顛沛:傾倒,跌仆?!墩撜Z·里仁》:“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br>
(24)罔(wan):無。
(25)勖(xu):勉勵。
(26)斯:此。
(27)靖:謙恭?!豆茏印ご罂铩罚骸笆刻幘?,敬老與貴,交不失禮?!必使浩渖怼?br>
(28)忮(zhi):違逆,剛愎。
(29)鄉(xiāng)愿:鄉(xiāng)里中偽善欺世的人?!墩撜Z·陽貨》:“鄉(xiāng)愿,德之賊也?!?br>
(30)斯:此。
(31)謨訓(xùn):國家之大計,又后主之模范與教戒?!稌へ氛鳌罚骸笆ビ兄冇?xùn),明征定保?!眰鳎骸笆ト怂冎逃?xùn),為世明證,所以定國安家。”
【譯文】
我出生三十八年,年齡日益增長而學(xué)業(yè)不長進(jìn),身日益處于困境而志氣更加衰落,偶而讀韓愈的《五箴》,而有感慨。但我所慚愧的,不只五事而已,姑且先擇其就近的。
游箴
學(xué)業(yè)成就于勤奮,而游玩使之荒廢。不荒廢而勤奮,求學(xué)之道才能光大。從前的大禹,對寸陰都珍惜。我輩小人物,卻放浪朝夕。該醒的時候卻在睡覺,該讀書的時候卻在嬉戲。年齡增長,而學(xué)業(yè)廢退。以前的歲月,如白駒過隙。以后的日子有多少,自己還能不努力?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未來的日子也許可以期望。趁現(xiàn)在還不勉勵,以后又后悔不及。
言箴
人們知道善言對社會有利,卻不知道它是時下的禁忌。知道直言能救人,而不知道只治好了自己。言語實在美好,對于自己有什么利益?言語的誠實直率,恰好因它招來毛病。您不見那儀仗隊里的馬,鳴叫一聲就會廢棄不用。可貴的是言語少,沉靜不語,可以保養(yǎng)身體。鵝不能鳴叫,也因此被烹飪。對你說的始終保持沉默,就是莊子所說的樹木與鵝一類的話。謹(jǐn)慎地選擇,也許可以不后悔。
行箴
行動是一身的根基。開始時不謹(jǐn)慎,最后怎么補(bǔ)救?我現(xiàn)在告訴你開始謹(jǐn)慎的辦法:只遵從正義,只實行禮?,F(xiàn)時所時興的,對于禮來說,也許有過失。眾人爭相前往的,你則遠(yuǎn)離。如果對時代有所違逆,正義本來就在這里。全社會的人認(rèn)為不對的,你也要恭謹(jǐn)?shù)貓猿郑灰傅?。只有忠與孝、禮與義,在匆忙中,在失敗中,也不要有一點離開。既謹(jǐn)慎地開始,又勉勵自己堅持到最后。早晨這樣,晚上這樣,自己總是這樣謙恭。
好惡箴
是非之心,人人都有。好惡自有公理,自己怎能偏私。喜好其可以喜好的,反而被認(rèn)為諂媚。憎惡其可以憎惡的,最后還被認(rèn)為剛愎自用。該憎惡的卻喜好,該喜好的卻憎惡,人家都認(rèn)為這樣,你卻偏偏不醒悟。你不是仁人,你不是鄉(xiāng)愿,卻同流合污,觀察起來,因為這個招來怨恨。圣人有訓(xùn)誡,誰誹謗誰贊譽(yù)?終身堅持這些訓(xùn)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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