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祥《蛇島的秘密》東方文學(xué)名著鑒賞

作者：陳永祥

【作家簡介】馬丁·魏克拉瑪辛珂(1891—1976)斯里蘭卡作家。出生于南方省科格拉一個小康之家。曾經(jīng)當過店員。后經(jīng)刻苦自學(xué)，掌握了僧伽羅語、英語、梵語和巴利語。一度從事新聞編輯工作，曾任《太陽報》、《蘭卡寶石報》和《王冠寶石報》主編。1946年以后專門從事寫作。曾任斯里蘭卡作家協(xié)會主席。

他早年在科倫坡留學(xué)時，就和當?shù)剡M步知識分子一起，為保衛(wèi)祖國的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反對全盤西化而斗爭。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80多部作品。他致力于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他的代表作《鄉(xiāng)村的變遷》(1944)真實地反映了斯里蘭卡社會在資本主義沖擊下所發(fā)生的深刻變化，對于處在歷史大變革時期中的農(nóng)民的不幸遭遇，給予了深切的關(guān)心和同情。長篇小說《海市蜃樓》(1925)、《時代的終結(jié)》(1949)、《禁欲》(1956)、《罪惡時代》(1957)等，都是他的重要作品。他又以普通農(nóng)民生活為題材，創(chuàng)作了相當數(shù)量的短篇小說，主要有短篇小說集《奴隸》。我國曾出版過《魏克拉瑪辛珂短篇小說集》。同時，他還寫過不少劇本、游記、文學(xué)評論以及自傳體裁的作品，為斯里蘭卡民族文學(xué)事業(yè)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晚年，他的長篇小說《輪回的解脫》根據(jù)歷史事實描寫釋迦牟尼一生的事跡，由于沒有將其神化而遭受佛教徒的非議和攻擊。

他的中篇小說《神秘島》(1944)(中譯本為《蛇島的秘密》)是一部優(yōu)秀的兒童讀物，發(fā)表后獲得一致好評，也深受我國少年兒童喜愛。

魏克拉瑪辛珂于1976年逝世。

《蛇島的秘密》，冀英翻譯，作家出版社1963年出版。

【內(nèi)容提要】烏帕里是個11歲的小男孩。他7歲上死了母親，一年后，父親娶了繼母。繼母雖不虐待他，但很不喜歡他。烏帕里不愛念書，經(jīng)常偷偷逃學(xué)，和家里的小仆人吉納一幫小伙伴們在外邊玩耍打架，到海邊游泳嬉鬧。有一次，他們想嘗嘗當強盜的滋味，用黑布面罩蒙住臉扮演“強盜幫”，到一戶人家去搶劫，剛剛挖好墻洞，就被主人發(fā)現(xiàn)了，只好逃之夭夭；又有一次，他們又扮演原始獵人，背著弓箭在樹林里打獵。烏帕里故意把到井邊汲水的三個少女說成是一群母鹿，用竹箭射傷了其中一個姑娘的大腿。這件事引起全村嘩然，長輩們認為要好好收拾這群小流氓。為此，烏帕里的父親狠揍了他一頓，并送他去威利坎達念書。在校長家里，烏帕里又與校長的兩個孩子成了好朋友，他們一起玩耍，一起胡鬧。一次，他們捉來青蛙扣在飯桌上的瓷盤里，校長吃飯時揭開瓷盤蓋子，卻跳出了四只大青蛙!驚慌之余，瓷蓋摔得粉碎。校長盛怒之下，把他們分別關(guān)在兩間房間里鎖上門，烏帕里又把中間房門卸下來，在房梁上系上兩塊桌布和紗麗，三人玩起了蕩秋千。校長氣極了，發(fā)誓要懲罰烏帕里，他便從后門逃跑了。他在外面躲了三天，藏在一條漁船里過夜，沒想到無意中跟著漁民們出海了。在海上，烏帕里和漁民一起打魚，他沉著勇敢，機靈勤快，深得漁民的喜歡。這是烏帕里生平第一次海上冒險，令他終生難忘。出海歸來，校長如釋重負，要求烏帕里的父親領(lǐng)他回家。考試結(jié)束后，烏帕里回到家中，又與吉納等小伙伴們一起玩鬧。他們偷摘了村中“最壞的壞蛋”阿普家的嫁棗被發(fā)現(xiàn)了，村里謠傳警察要來逮捕他們，于是烏帕里和吉納匆忙收拾了幾件衣物，悄悄離家出逃了。

他們逃到巴塔瓦都吉薩，住在驛站老板波迪家里，幫他耕田、打獵，每月掙三盧比。六個月后，他們已經(jīng)能打野豬了。附近科加拉湖中有許多小島，其中有個島名叫“馬多爾”，相傳島上沼澤泥濘，森林密布，有毒蛇和妖魔出沒，近百年沒人敢去過。由于村民們不敢打死闖進自己家中的毒蛇，他們總是用草席包住毒蛇劃船送到小島上去，所以“馬多爾”島義叫“蛇島”。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烏帕里決定到蛇島去探險。他們發(fā)現(xiàn)，島上連一條毒蛇也沒有，到處是茂密的紅樹林和成熟的果實，充滿了神秘感。他們找到了一個巖洞，打算在小島上住下來。波迪很支持他們的計劃，并送給他們一支槍，一把斧頭，一只小狗和一些生活用品。從此，烏帕里和吉納在小島上開荒種田。

自從他們來到小島以后，經(jīng)常在夜里看見島的另一端有火光在浮動，相傳這就是出沒的妖魔。烏帕里決定去探明這神秘的火光。在經(jīng)過累得精疲力盡的探險之后，他們終于弄清了真象：原來那里住著一個滿臉胡須的人。這人名叫巴拉普，由于殺死了搶劫他家種植的香蕉的暴徒，淪為殺人犯。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才藏身到小島上來的。他用瓦鍋裝上煤渣，撒上油，點著火，頂在頭上一走動，就成了浮動的火光。他用這個辦法迷惑村民，使他們相信島上有妖魔出沒而不敢前來。巴拉普懇求烏帕里不要告發(fā)出賣他，烏帕里和吉納鄭重地答應(yīng)了。

他們在小島上辛勤的耕耘獲得了豐碩的成果，每周，他們把生產(chǎn)的白薯和蔬菜運到集市上賣，人們爭著買他們的產(chǎn)品。這樣一年下來，他們能積蓄200盧比。兩年后，他們擴大了耕種面積，種下了許多香蕉樹和椰子樹。小島開始變得興旺繁榮了。一天，村長帶了一名政府官員來到小島上，說他們違反政府法律，私自到島上砍林墾荒。波迪當場揭露了村長的陰謀，指出他是想自己包租這些土地，把孩子們趕走，霸占孩子們的勞動成果。村長惱羞成怒反咬一口，說孩子們的勞動成果都落到波迪腰包里去了。烏帕里憤怒地拆穿了村長的謊言。在一名好心律師的幫助下，烏帕里終于以每年25盧比的租價，獲得了這塊土地的開墾權(quán)。

不久，島上來了一位小少爺，這人從小嬌生慣養(yǎng)，好逸惡勞。父母去世后，浪跡四方混吃混喝，成了騙子。烏帕里收留了他，帶著他一起勞動。開始他好吃懶做，常和吉納吵架。三個月后，他安下心來，居然也能干重活了。一天，波迪帶來一張登有烏帕里母親啟事的報紙，他的父親病危，望他速回。烏帕里回家看望父親，父親臨終前將繼母和弟弟托付給他。烏帕里辦完父親喪事回到小島，卻牽腸掛肚地掛念起家里來了。他決定把小島上的一切托給小少爺照料，然后和吉納一起回家看望繼母去了。

【作品鑒賞】《蛇島的秘密》是一部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xué)作品，也是最能體現(xiàn)魏克拉瑪辛珂創(chuàng)作特點的中篇小說。小說從兒童題材的角度，描繪了20世紀40年代斯里蘭卡農(nóng)村生活的畫面，這是作者最了解也最為關(guān)心的生活。

斯里蘭卡舊名錫蘭，是位于印度次大陸西面的一個島國，19世紀初淪為英國的殖民地，飽受帝國主義侵略的壓迫達130年之久。直到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以后，才重新獲得獨立。長期的殖民統(tǒng)治，極大地阻礙了斯里蘭卡經(jīng)濟的發(fā)展，戰(zhàn)后農(nóng)村仍是一派十分落后的景象。處境悲慘的農(nóng)民和地主官吏之間的矛盾，一直是斯里蘭卡社會的主要矛盾?！渡邖u的秘密》的故事背景，正是這一時期的斯里蘭卡社會現(xiàn)實。小說真實地描寫了農(nóng)民的艱難生活和不幸遭遇。政府雖然頒布了“墾殖法”，但真正出得起租金獲得土地開墾權(quán)的，只是那些有錢的地主們。而且政府出賣開墾權(quán)采用拍賣制，這就使大量肥沃的土地又迅速集中到少數(shù)豪強的手中，而許多農(nóng)民則不斷被人從自己辛勤耕耘的土地上趕出來，淪為可憐的游民。小說中描寫村長在官吏的支持下企圖趕走烏帕里，霸占小島，以及藏匿在小島上的殺人逃犯巴拉普的經(jīng)歷，都是當時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反映。雖然烏帕里在好心的律師幫助下，挫敗了村長企圖高價買下小島墾殖權(quán)的陰謀，但這只是個別的現(xiàn)象。像逃犯巴拉普被高價買主從自己墾殖多年的沃土上趕出來，連地里的莊稼都被搶走的農(nóng)民，那是成千上萬的。作者通過這些描寫表現(xiàn)了對農(nóng)民命運的深切關(guān)懷和同情。

小說的主人公烏帕里是個11歲的男孩，這是作者十分鐘愛的形象。小說多方面地描寫了他活潑勇敢、勤勞正直的品格。他不愿呆在家里做繼母的乖兒子，而愿意和同伴假扮強盜“搶劫”有錢人。他向往大自然，而突發(fā)奇想地裝成“原始獵人”把汲水的少女當成“母鹿”。他恨“全村最壞的有錢人”阿普，于是伙同小朋友偷他家的嫁棗。這一連串兒童的惡作劇有時鬧得四鄰不安，但這些頑皮的行為后面卻包含著許多合理的東西。它實際上是通過對現(xiàn)實的批判和否定，表達了純真的兒童對理想社會的憧憬——沒有剝削壓迫，沒有為富不仁、爾虞我詐……

烏帕里一次無意中躲進出海的漁船，跟隨漁民一起捕釣金槍魚，小說生動地描寫了這一十分壯觀的場面。烏帕里雖然第一次出海，卻沒有半點怯懦，在風(fēng)浪中沉著鎮(zhèn)靜，忘我地勞動，一次又一次釣起金槍魚。漁民們請他吃了雙份飯，這是對烏帕里的勇敢勤勞的最高嘉獎；烏帕里的蛇島探險和墾荒，更是對他的勇敢和吃苦耐勞的考驗。島上沼澤泥濘，雜樹叢生，人跡罕至，條件惡劣，但烏帕里毫不動搖，勇往直前。他和吉納靠著自己勤勞的雙手，把這片荒島開墾成盛產(chǎn)優(yōu)質(zhì)白薯和蔬菜的良田，不但攢下了200盧比，還擴大了種植面積。集市上人們爭著買他們的農(nóng)產(chǎn)品，是對烏帕里的勇敢勤勞的最高嘉獎。事實上，小說中的這兩章，是全書寫得最為精彩的部分，引人入勝，趣味盎然。

作為兒童文學(xué)，《蛇島的秘密》堪稱典范作品。它的最大的藝術(shù)價值，就在于它是一本真正的少年兒童讀物。它用孩子們的眼光觀察社會，用孩子們的思想去理解社會，又用孩子們的語言來表達對社會的理解。比如烏帕里對蘇倫吉亞的認識，就突出地體現(xiàn)出這一特點。蘇倫吉亞是個小偷，本領(lǐng)高強，神出鬼沒，在小孩烏帕里的心目中，他是個反抗社會的傳奇英雄、綠林好漢。他們傳頌他的“事跡”，盼望他的到來。當蘇倫吉亞來到村子里時，小說通過烏帕里的眼睛這樣描寫他：“他身高六尺，雙目銳利，前額寬闊，頭上有個像烏鴉窩似的亂蓬蓬的黑發(fā)。他很瘦，像熊那樣黑，他那副瘦臉使我覺得他不是勇敢而是狡猾。雖然我原來想看到的是一個長著向上翹的濃須和一對逼人的眼睛的巨人，但我對蘇倫吉亞的幻想和羨慕并沒有削弱。蘇倫吉亞穿著綢紗籠的綢襯衣，每走一步，紗籠邊便磨擦著他的腳脖子，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焙蔚鹊牧w慕，何等的崇拜。但隨著蘇倫吉亞結(jié)伙設(shè)騙局撈錢的西洋鏡被揭穿之后，烏帕里驚愕之余，蘇倫吉亞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崇拜變成了鄙夷。烏帕里依靠自己的觀察和思考，否定了蘇倫吉亞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方式，完成了認識上的一次飛躍。

又如烏帕里到小島探險和墾荒的過程，也完全符合兒童心理和思維的邏輯的。一開始，強烈的好奇心和冒險欲驅(qū)使他和吉納去小島?！拔覊哑鹉懽由狭诵〈蛐u劃去，心里不免有點害怕”。上岸之后，“茂密的紅樹林，像是一排排踩著高蹺大搖大擺的妖怪，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神秘的感覺。濃密的大羊齒草看上去像一條條大蜈蚣。從混濁的淺水中伸出來的水草，像一把把鐵矛……我頓時感到十分恐怖。密林中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音，熟悉的蟲聲、鳥聲和爛葉、爛果、鳥糞的混合氣味……對我來說是很熟悉的。”害怕、神秘、恐怖、熟悉，這正是11歲的男孩夢寐追求的心理境界。終于，他們墾荒生產(chǎn)的白薯、蔬菜在集市上十分搶手了。當烏帕里一旦認識到自己的勞動被社會所承認時，他身上的好奇和冒險也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腳踏實地的自覺苦干了?！熬瓦@樣，我們在沒有外界的幫助下，和叢林作斗爭，像奴隸那樣忍受艱苦和困難，在這里干了將近兩年”。當然，這是烏帕里在社會實踐方面完成的一次飛躍。

另外，小說在語言運用上，不光注意到符合兒童的身份、兒童的性格特點，而且還表現(xiàn)出了兒童心理和性格成長的過程。如烏帕里在小說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的語言，有比較大的差異。前者活潑、幼稚，有時還帶有一些調(diào)皮式的幽默。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生活的磨練，后者則變?yōu)槌林⒗暇?，偶爾還夾帶著一些富于哲理的經(jīng)驗總結(jié)，仿佛在生活的重壓之下間或發(fā)出一兩聲沉重的嘆息似的。不過，任何人都能看出，這仍然是少年兒童的語言，真正的少年兒童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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