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民歌《拔蒲二首·西曲歌》端午情思

拔蒲二首·西曲歌

其一

青蒲銜紫茸，長葉復(fù)從風(fēng)。

與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

其二

朝發(fā)桂蘭渚，晝息桑榆下。

與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拔蒲》屬于南朝民歌中的《西曲歌》，郭茂倩《樂府詩集》歸入“清商曲辭”類?！豆沤駱蜂洝氛f：“《拔蒲》，倚歌也?！庇终f：“凡倚歌，悉用鈴鼓，無弦有吹?！币簿褪怯孟覙菲饕酝獾暮嵐茆徆牡劝樽嗟拿窀??！捌选保邢闫?、菖蒲兩種。香蒲多產(chǎn)于華北、東北，菖蒲多見于江南?！段髑琛返漠a(chǎn)地主要在今湖北省的江漢流域一帶，詩中所說的蒲應(yīng)是菖蒲。菖蒲是多年生水生草本，有香氣，葉子狹長，初夏在穗軸上開黃色穗狀小花。民間常在端午節(jié)將菖蒲與艾蒿結(jié)扎成束，掛在門旁以驅(qū)散蚊蟲。也有用菖蒲葉浸酒，相傳喝了菖蒲酒可以預(yù)防瘟疫。從菖蒲的用途推想，這兩首《菖蒲》詩很有可能作于端午節(jié)之前。眼看端午節(jié)要來了，相愛的一對青年便相約一道去拔蒲。兩首詩都用女主人公的口吻寫出。詩中的“君”，都是女子對她情郎的稱呼。

第一首，女主人公說自己與情郎乘坐小船一道到五湖中去拔蒲。這是一次難得相聚的機會，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幸福和歡樂，在她眼里，菖蒲也顯得格外嫵媚可愛：“青蒲銜紫茸，長葉復(fù)從風(fēng)”，碧綠的菖蒲，穗軸上長著紫色的絨毛，長長的蒲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更令她激動不已的是，將要與情郎“同舟去”，同去五湖中拔蒲?！拔搴?，原指太湖或太湖及其附近的四湖。這里并非實指，只是借指那女子家鄉(xiāng)附近的某一湖泊。在女子此時的心目中，天地雖大，她希望擁有的，只是載著情郎的這一葉扁舟；世上可游之地與可樂之事雖多，卻沒有一地一事比得上到五湖中去拔蒲。

第二首進(jìn)一步講述拔蒲的情況。一二句“朝發(fā)桂蘭渚，晝息桑榆下”，交待拔蒲的時間與行程：早上從長著桂樹與蘭草的水洲上出發(fā)，白天在桑樹榆樹下休息。上一首說“同舟去”，這一首補充說明了出發(fā)的時間、地點；上一首說“拔蒲五湖中”，這一首補充說明在勞動過程中，還曾在桑榆下休息。拔蒲的結(jié)果如何呢？后兩句作了回答：“與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币詢蓚€青年人的上好勞動力，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結(jié)果竟然拔不到一小把！兩人在“晝息桑榆下”時的卿卿我我，不知時光之飛逝，拔蒲過程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來眼去以至神魂顛倒，就盡在不言中了。

這是內(nèi)容連貫的兩首小詩，最精彩的則是后一首的末兩句，不直接說兩人愛得如何忘乎所以，而是用顯示行為結(jié)果的辦法，表明行為人的思想感情的狀態(tài)。這種側(cè)面寫法，避免了直露，但并不顯得迂曲。不說他們正在熱戀之中，而說共同拔蒲“竟日不成把”，這很像是一句機智的俏皮話；這句話竟然是女主人公對著情郎說出的，更讓人感到在機智俏皮以外那女子的大膽與多情。末兩句的寫法，與《詩經(jīng)·周南》中的《卷耳》詩頗為接近?！毒矶吩娬f：“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贝笠馐牵翰裳讲裳讲删矶蓙聿扇ゲ粷M一淺筐。唉！我想起了我那意中人啊，我就把筐子放到了大路旁。但《卷耳》詩寫的是單相思，沒有心思采卷耳；《拔蒲》詩，則是寫熱戀，沒有把心思放在拔蒲上。如果我們認(rèn)定《拔蒲》詩的這一寫法是對《卷耳》詩的繼承，即使如此，也還是不能不承認(rèn)它仍是自有特色的優(yōu)美動人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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