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載《觀王文簡所題馬士英畫二首(選一首)》鑒賞

觀王文簡所題馬士英畫二首(選一首)·錢載

王師南下不多年，司理揚州句為傳。

落盡春燈飛卻燕，江山如畫畫依然。

這一題詩，乾隆四十年(1775)作于北京，此為第二首。王文簡，清初詩人王士禛的謚號，他從順治十七年(1660)二十七歲時起至康熙三年(1664)三十一歲時止，在揚州任推官五年。推官，掌獄訟，宋代稱司理參軍。康熙元年(1662)，他在揚州時，有《題馬士英畫》詩：“秦淮往事已如斯，斷素流傳自阿誰？比似南朝諸狎客，何如江令擘箋時！”過了十三年，錢載又為王士禛題過詩的畫幅再題兩首詩。

馬士英，明末貴陽人，萬歷四十四年(1616)會試中式，時與阮大鋮同科。兩人出仕時都有污跡；崇禎時，二人曾同罷官居金陵(今南京)，往來密切。崇禎亡國，馬士英正任鳳陽總督，他投機在金陵擁立福王，竊取宰相大權(quán)，排斥史可法，損害江防；又起用阮大鋮，狼狽為奸，任用私黨，陷害正人。阮大鋮則進呈、排演所作《燕子箋》、《春燈謎》等傳奇，勾引福王歌舞昇平，沉醉聲色。這兩人是敗壞南明弘光朝朝政、導(dǎo)致其迅速滅亡的罪魁禍?zhǔn)?，為?dāng)時朝野上下所痛恨。馬士英能畫，弘光朝滅亡后，人們鄙視他的為人，相傳有在他的畫幅上，添加筆畫，改其題名為“馮玉英”的。據(jù)本題第一首詩及作者自注：畫的是“山繞長江柳帶煙，柳疏江冷暮秋前”的景色；作畫時間是崇禎四年(1631)馬士英任山西陽和道副使時。

起兩句：“王師南下不多年，司理揚州句為傳。”指王士禛寫題畫詩，距順治元年(1644)清兵南下，只有十八年。言外是時間不久，而朝廷易主，江山變色，人世滄桑之恨已多。結(jié)兩句：“落盡春燈飛卻燕，江山如畫畫依然?！鼻擅畹亟栌萌畲箐吪叛荨堆嘧庸{》、《春燈謎》之事和南明亡國之事聯(lián)系起來，語涉雙關(guān)。江山殘破，節(jié)日繁華的“春燈”銷盡；屋宇傾頹，舊時的燕子飛去不來，突出地渲染明亡后的凄涼氣象。人們常說“江山如畫”，指其美相似；但江山是長久的，圖畫則容易損壞，難以保持長久。然而，錢載筆下的情況卻恰恰相反，圖畫還依然不變，而江山卻大異其情狀。也就是說，從馬士英作畫到弘光朝滅亡，明朝的江山比圖畫的壽命更短。把反常的現(xiàn)象指出來，話說得很簡短，但意義的層次卻很多。

這首詩，語言平易而內(nèi)容卻涵蘊深沉。結(jié)兩句白描中有形象，形象中見感慨，感慨中見嘲諷；表面樸質(zhì)單純，實際曲折冷雋，意味倍覺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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