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瓚《荒村》詩詞選鑒賞

荒村

踽踽荒村客，悠悠遠(yuǎn)道情。

竹梧秋雨碧，荷芰晚波明。

穴鼠能人拱，池鵝類鶴鳴??????????????????????????????????????????????????????????????。

蕭條阮遙集，幾屐了余生。

秋雨綿綿的愁人季節(jié)，暮色將臨的無奈時(shí)分，荒涼無人的偏僻村子--這三者一齊聚到詩人筆下，通常，總是要被調(diào)出一股灰色來的。不過，若換了詩人兼畫家的筆，那結(jié)果又該如何呢？

“踽踽荒村客，悠悠遠(yuǎn)道情?！滨狨幔仟?dú)自行走、舉步遲疑的樣子，這正是詩作者、詩人兼畫家倪云林的此刻形象。孤零零一個(gè)人，走得又艱難，前途又悠悠不知何極，經(jīng)過這荒村野店，就算有一肚子不快，也不算稀奇吧？

更何況是雨中行，更何況是近黃昏，發(fā)牢騷了吧？可是，奇怪！“竹梧秋雨碧，荷芰晚波明?！彼凇盎拇濉崩镒⒁獾降膮s是：青青翠竹，綠葉梧桐，在雨中一碧如洗，晶瑩閃亮；小池上荷花艷紅，菱葉鮮嫩，在傍晚水波的粼粼光耀下，都明麗異常?！盎拇濉钡纳{(diào)，在他筆下是耀眼的“碧”與“明”！

是畫家對色彩的敏感，使他偶爾間忘卻了雨水的滯重、日暮途遠(yuǎn)的悵惘么？可也不像。“穴鼠能人拱，池鵝類鶴鳴，”看他觀察、諦聽得有多仔細(xì)：那土穴里的老鼠們竄來竄去膩了，也會翻個(gè)花樣，直立起來學(xué)人打拱作揖；池里的鵝叫得有些異樣，認(rèn)真想一想明白了，因?yàn)椤盎拇濉碧諘缌?，所以鵝聲也像是“鶴鳴于九皋，聲聞在天”（《詩·鶴鳴》句）。看，他可不覺得“荒村”荒什么，非但色調(diào)明快，還有憨態(tài)可掬的鼠、引頸高歌的鵝，足可以與人同樂呢！

想不通？搞不懂他是什么心情，這樣來妝點(diǎn)這“荒村”？他這就回答你?！笆挆l阮遙集，幾屐了余生？”阮遙集就是東晉人阮孚，《世說新語》上講他平生最愛修制木屐，一面還嘆息著：“不知道這一生要穿掉多少雙木屐。”嘆息時(shí)，“神氣閑暢”，見者敬服。借這個(gè)不算陌生的故事，倪云林告訴我們：他就是阮遙集轉(zhuǎn)世，生平只愛履屐漫游，雖然踽踽獨(dú)行，不免“蕭條”，但這卻無害于他的“閑暢”--心境明暢，猶如竹梧之碧、荷芰之明；滿懷閑情，故能察及鼠趣、辨別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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