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王國維《浣溪沙·已落芙蓉并葉凋》原文賞析

(近代)王國維

浣溪沙·已落芙蓉并葉凋

已落芙蓉并葉凋。半枯蕭艾過墻高。日斜孤館易魂消。坐覺清秋歸蕩蕩，眼看白日去昭昭。人間爭度漸長宵。

這首詞大約作于光緒三十三(1907)至三十四年(1908)之間，也就是王氏由疲于哲學(xué)轉(zhuǎn)向詩歌，欲于其中尋求慰藉的時(shí)期。其實(shí)，他的詩歌仍然是康德、叔本華哲學(xué)的藝術(shù)再現(xiàn)物，只不過濃淡有別而已。這一點(diǎn)他自己在《(三十)自序二》中也說過：“余之性質(zhì)，欲為哲學(xué)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詩歌乎？哲學(xué)乎？他日何以終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間乎？”這首詞就是一個(gè)例證。

上片頭兩句“已落芙蓉并葉凋。半枯蕭艾過墻高”，寫香艷的荷花和翠綠如蓋的荷葉已經(jīng)凋殘了，茂盛得高過墻頭的蕭艾也已經(jīng)半枯了。十四個(gè)字描繪出一幅衰殘景象?！叭招惫吗^易魂消”，太陽西斜時(shí)，在孤寂的館舍中，面對上述衰殘景象，當(dāng)然很容易使人黯然，故以“易魂消”三字作結(jié)，使客觀的衰殘、凄涼和主觀的寂寞、悲傷凝結(jié)在一起，既表達(dá)了自己的萬般無奈，又給下片留下了許多著墨的天地。下片緊接著直抒胸臆，述說自己的感受：“坐覺清秋歸蕩蕩，眼看白日去昭昭?！痹~人深感清秋的歸于渺茫，眼看著白日失去了光明?！白?，與李白《長干行》“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的“坐”字用法相同，作“深”解。結(jié)拍“人間爭度漸長宵”是說：秋去冬來，白晝一天短似一天，黑夜一夜長似一夜，在充滿痛苦的人間，怎么度過這漫漫長夜呢？“人間”一詞在現(xiàn)存王國維一百一十五首詞中，出現(xiàn)了三十九次之多。趙萬里《王靜安先生年譜》“光緒三十二年(1906)三十歲”欄曰：“三月，集此二年間所填詞刊之，署曰《人間詞甲稿》，蓋先生詞中‘人間’二字?jǐn)?shù)見，遂以名之?！蓖鯂y為什么如此頻繁用“人間”一詞呢？這主要是他通過對人生的深深思索，感到人在人間有無窮的思慮與痛苦，他對人間感到絕望。這首詞由眼前景寫起，引出了深情與哲理。這種寫法在王國維詞中是不少的，如《浣溪沙》(月底棲鴉當(dāng)葉看)、《好事近》(夜起倚危樓)、《蝶戀花》(陡覺宵來情緒惡)等都是，讀者可以參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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