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夜坐》古詩鑒賞

淡煙楓葉路，細雨蓼花時。
宿雁半江畫，寒蛩四壁詩。
少年成老大，吾道付逶迤。
終有劍心在，聞雞坐欲馳。
---文天祥

文天祥在德祐元年(1275)起兵勤王以前，過著一種被迫罷官、退歸文山的閑適生活，煙雨寒江非但沒能銷蝕他報效國家的決心，反而更加堅定挽狂瀾于既倒的信念。這首詩正是文天祥抒發(fā)雄心壯志的力作。

前四句描寫秋天景色，以一種疏淡自然的筆觸，巧妙地捕捉住大自然懷抱中最動人的鏡頭。

首聯(lián)寫近景?！暗瓱煑魅~路，細雨蓼花時?！彪S著天色向晚，綴滿楓葉的路面籠罩在淡淡的輕煙之中，在如絲的細雨里蓼花開放得愈發(fā)嬌艷。“淡煙”、“細雨”，用得很有分寸，預(yù)示著秋夜愈來愈近，景色也漸漸迷蒙起來，只有染紅的楓葉和開著紅花的蓼藍還是那樣的引人注目，短短十字把具有濃淡之別的秋夜景色描繪得如此真切，既見巧思，又深得自然之妙。

頷聯(lián)寫遠景。“宿雁半江畫，寒蛩四壁詩?！弊髡咭砸环N由遠及近，又由靜及動的藝術(shù)手法進一步表現(xiàn)秋夜的沉寂?！八扪惆虢嫛?，半江秋水，宿雁成群，這是靜景的勾勒。“寒蛩四壁詩”，秋氣清寒，蛩(蟋蟀)聲四壁，這是動景的描寫。這種動靜結(jié)合的描寫，相映成趣?！氨?，秋之為氣也?！痹娙水?dāng)此之際，不禁慷慨悲歌，一抒胸中積愫，引發(fā)出下面四句。

頸聯(lián)觸景生情?！吧倌瓿衫洗?，吾道付逶迤?！本o承前四句，詩人筆鋒一轉(zhuǎn)，對自己即將進入不惑之年，反躬自問。“少年成老大”，是化用“少壯不努力，老大乃傷悲”(《文選·長歌行》)的古辭。文天祥二十一歲時，狀元及第，二十四歲入京為官，但因秉性剛正不阿，直言上疏，常常得罪權(quán)貴，罷官而去。這對一個要求根除弊端、整治朝綱，力圖保住半壁江山的有為之士，無疑是莫大的打擊，故而有“少年老大”的慨嘆?！拔岬栏跺藻啤?，緊接上句，喟然興嘆。儒家歷來以“行道”為己任，而要行道，就必須出仕。如今獨自一人，枯坐空山，又如何能把“吾道”付諸實施呢？“逶迤”，此處形容遙遙無期。但是，詩人志在報國，豈能就此甘休呢！

末聯(lián)意思直轉(zhuǎn)，詩情陡然振起。“終有劍心在，聞雞坐欲馳?！薄奥勲u”是用劉琨、祖逖“聞雞起舞”的典故?！稌x書·祖逖傳》云：“(逖)與司空劉琨，俱為司州主簿，情好綢繆，共被同寢。中夜聞荒雞鳴，蹴琨曰： ‘此非惡聲也。’因起舞?！焙笠浴奥勲u”喻立志報國、習(xí)武不輟?！白Y”，《莊子·養(yǎng)生主》： “夫且不止，是謂坐馳?！背尚⑹瑁骸爸^形坐而心馳?！边@里謂詩人心緒不寧，神往著匡扶大業(yè)。最后兩句是全詩主旨所在，著意抒發(fā)詩人秋夜獨坐時的內(nèi)心活動，率直地表示“丈夫壯氣須沖斗”(《生日和謝愛山長句》)的雄心和報效國家建立不朽勛業(yè)的抱負?？芍^健筆縱橫，氣宇軒昂，真實地表現(xiàn)出詩人的品格和節(jié)操。

詩的前四句寫景繪色，后四句抒情言志。寫景時不刻意模山范水，而是淡墨渲染；抒情時辭真意切，直抒胸臆，忠肝義膽，歷歷可見。這種蒼茫渾厚的意境，不露雕琢痕跡而富有真情實感的表現(xiàn)手法，深得老杜五言律的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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