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研究著作·詩演義十五研究著作·詩演義十五
(元)梁寅撰 梁寅 (1309—1390),元末明初江西新喻(今新余)人,字孟敬。世業(yè)農(nóng),家貧力學(xué),博通《五經(jīng)》。累舉不弟,遂棄去。辟集慶路儒學(xué)訓(xùn)導(dǎo)。元末戰(zhàn)亂,隱居教授。明太祖朱元璋征天下名儒修述《禮》、《樂》,他就征。在禮局中以討論精審為眾所推服。書成,將授官,以老病辭歸,結(jié)廬石門山,學(xué)者稱為梁五經(jīng),又稱石門先生。曾謂“清、慎、勤”為居官三符。著有《禮書演義》、《周禮考注》、《春秋考義》、《周易參義》、《石門集》等。其《詩演義十五卷》推演朱子詩傳之義,故以演義為名。前有自序,稱此書為幼學(xué)而作,博稽訓(xùn)詁以啟其塞,根之義理以達其機,隱也使之顯,略也使之詳。其書淺顯易見,切近不支。元儒之學(xué),主于篤實,猶勝虛談高論,橫生臆解者。今見《四庫全書·經(jīng)部詩類》和《四庫全書珍本初集·經(jīng)部詩類》。
詩經(jīng)十三至十五篇第十三期:《國風(fēng)·召南·小星》
夏夜星河燦爛,當(dāng)我們抬首仰望繁星時,這些星對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義。對于旅人而言,星是指引方向的坐標(biāo);對于學(xué)者而言,星是閃爍的謎題;對于千年前的某位夜行者而言,它是忙碌生活中的匆忙一瞥。星本身是沉默的,但每個人都會在星光中找到不同的含義。今天我們要讀的詩名叫《小星》,千年前的星空下,一位孤獨行走的小吏,詠嘆出了這首歌謠,千年之后,我們仰望著同一片星空,不由得感嘆,宇宙何其廣大,我們的生命何其渺小。
小星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shí)命不同!
嘒彼小星,維參(shēn)與昴(mǎo)。肅肅宵征,抱衾(qīn)與裯(chóu)。寔命不猶!
詞句注釋
嘒(huì慧):微光閃爍。
三五:一說參三星,昴五星,指參昴。一說舉天上星的數(shù)。
肅肅:疾行的樣子。宵:指下文夙夜,天未亮以前。征:行。
夙(sù素):早。
寔:“實”的異體字。是,此?;蛑^即“是”。
維:是也。參(shēn申):星名,二十八宿之一。昴(mǎo卯):星名,二十八宿之一,即柳星。
抱:古“拋”字。衾(qīn欽):被子。裯(chóu綢):被單。
猶:若,如,同。
譯文
微光閃閃小星星,三三五五在東方。匆匆忙忙連夜走,早晚奔忙為官家,只因命運不相同。
微光閃閃小星星,還有參星和昂星。匆匆忙忙連夜走,拋開被子和床單,都因命運不相同。
《國風(fēng)·召南·小星》全詩只有短短四十個字,但它生動的勾勒了一位生活在西周與東周之交的夜行人,在星光閃閃的冷寂中忙碌不休的身影。詩中提到了二十八星宿中的參宿和昴宿,二十八星宿又稱二十八星,是中國古人在研究星空時對星區(qū)的劃分,“宿”的意思和黃道十二宮的“宮”類似,表示日月五星(金木水火土)所在的位置。這些大小不等的星宿又以方位被區(qū)分為東南西北,參宿和昴宿都屬于西方七宿。
在民間傳說中,日月星辰都具備神奇的力量,也被賦予了很多傳奇故事。例如西方七宿第一宿的奎星。著名的古典名著《西游記》中,曾出現(xiàn)一位黃袍怪,這位黃袍怪神通廣大,頗為難纏。在一番斗智斗勇之后,取經(jīng)師徒終于得知了黃袍怪的真實身份,他便是奎星私自下凡。而話本小說中《三俠五義》中,斷案如神的包拯也被描繪為奎星轉(zhuǎn)世。在傳說中,奎星還是掌管文運之神,因此,在科舉興盛之后,中國民間修建了很多魁星樓,供奉的星君尊神,被受天下考生敬仰和供奉。
那么,在《小星》中,天空中零落的點點繁星又預(yù)示著什么呢?“三光者,日月星”這是后世啟蒙讀物《三字經(jīng)》中的一句,它很簡練的陳述了古人對日月星辰的感官,古人以視覺大小來判斷日月星的主次,日最大,月其次,星最小,而詩題為小星,更是星辰中微茫一點了。作者以小星自喻,大概是在表達自己的身份低微,需要圍繞著日月辛勤付出。而這位作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歷來眾說紛紜。
《毛詩序》云:“《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妬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于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痹谶@種說法中,貴族夫人與侍妾們相安無事,夫人大度地把侍奉君主的榮光讓給侍妾,而侍妾也知貴賤尊卑,盡心侍奉絕不驕縱。因為這種解釋,后世的古人往往也會以小星來稱呼侍妾。
還有一種說法,詩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小吏,官職不高工作辛苦,他奔波在為朝廷做事的路途上。這種說法的贊同者不少,不過他們也存在一些內(nèi)部分歧,主要的差別在于這位小吏奔波在路途上,懷著一種怎樣的情緒。清人方玉潤在《詩經(jīng)原始》中概括《小星》為:“小臣行役自甘也。他覺得這位小吏夙夜在公,勤于王事,他充分理解分工的不同,對自己的命運和所處的狀態(tài)安之若素,頗為敦厚。而陳子展、程俊英等人則認為這位小吏在自傷勞苦,怨恨著自己的苦累不幸。
也有些觀點與眾不同,他們認為這是一首情詩。胡適別出心裁的將這首詩解釋為風(fēng)塵女子入店陪客的情景,他受到《老殘游記》的啟發(fā),認為小星是”寫妓女生活的最早記載“。聞一多也認為這是一首情詩,他也認為詩歌描繪了小吏奔忙的場景,但重點應(yīng)該在”抱衾與裯“的解釋上,拋下衾禂,難得安寢,為了工作,小吏被迫與他的妻子分離,眷戀和不舍的情緒是這首詩要表達的主旨。
也有人從民俗的視角出發(fā),認為《小星》反映了先秦的婚姻求偶,季節(jié)在仲春二月,女子在夜幕星光之下等待著心上人來求愛,換了幾個地方也沒有遇到心儀的人選,于是感嘆自己命運不濟。還有人聯(lián)系《小星》之前的《采蘩》、《采蘋》兩章,其中都出現(xiàn)了”夙夜在公“,這是貧苦的勞役被壓榨時發(fā)出的哀嘆。
《小星》的解讀角度頗多,如果非要總結(jié)一個規(guī)律,那就是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思維視角,所以這篇《小星》才常讀常新。在清代以前,人們普遍傾向于”賤妾御于君“的觀點,因為厚人倫,美教化是彼時人所看重的。而到了清代,訓(xùn)詁學(xué)的興盛讓當(dāng)時人更看重考據(jù)的”真相“,因此小吏奔忙的觀點在當(dāng)時備受推崇。而新文化運動興起后,各色新穎觀點開始層出不窮,也許這些觀點并不一定能立住腳,但新奇的觀點和新穎的方法本身,就是嘗試所帶來的巨大收獲。新中國成立之后,階級矛盾成為學(xué)術(shù)研究中的一個關(guān)鍵詞,因此《小星》突然增長了一些”反骨“,無論故事的主角是誰,主題都是在表達下層對上層的控訴。在階級斗爭的風(fēng)潮逐漸遠去后,人們對《小星》的解讀就再次恢復(fù)了平和。
夜空中的星辰,在人們眼中,還是那顆星辰,星辰不變,改變的是人所立足的世界。我們就算無法得知那位夜行人的身份,也已經(jīng)獲得了足夠的收獲。思索,探究,感動,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也是我們閱讀和學(xué)習(xí)文學(xué)作品的意義。
本期配樂剪輯自賈鵬芳《夕暮れ》、姜小青《月光》以及王俊雄《秋夜》
第十四期:《詩經(jīng)·小雅·鹿鳴》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見過梅花鹿呢?即便沒有見過,也一定在我們的文化體系中見過很多與鹿相關(guān)的事物。比如說要給長輩祝壽,壽星的坐騎就是一頭梅花鹿;比如說形容一個女孩春心萌動,會說她心中有如小鹿亂撞……總之,鹿在中國的文化中是一種充滿靈性的動物,它們溫順、優(yōu)雅,明亮的眼睛中藏著祥和。鹿是詩經(jīng)中的???,在很多篇目中都有它們的身影。而因為后世曹操的化用,我們今天要讀的這首《鹿鳴》,在諸多與鹿相關(guān)的詩篇中,顯得格外經(jīng)典。
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háng)。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tiāo),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áo)。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dān)。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注釋
呦(yōu)呦:鹿的叫聲。朱熹《詩集傳》:“呦呦,聲之和也?!?br>
蘋:藾蒿。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藾蒿,葉青色,莖似箸而輕脆,始生香,可生食?!?br>
簧:笙上的簧片。笙是用幾根有簧片的竹管、一根吹氣管裝在斗子上做成的。
承筐:指奉上禮品。毛傳:“筐,篚屬,所以行幣帛也?!睂ⅲ核?,獻。
周行(háng):大道,引申為大道理。
蒿:又叫青蒿、香蒿,菊科植物。
德音:美好的品德聲譽。孔:很。
視:同“示”。恌:同“佻”。
則:法則,楷模,此作動詞。
旨:甘美。
式:語助詞。燕:同“宴”。敖:同“遨”,嬉游。
芩(qín):草名,蒿類植物。
湛(dān):深厚?!睹珎鳌罚骸罢浚瑯分??!?br>
譯文
一群鹿兒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艾蒿。我有一批好賓客,彈琴吹笙奏樂調(diào)。一吹笙管振簧片,捧筐獻禮禮周到。人們待我真友善,指示大道樂遵照。
一群鹿兒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蒿草。我有一批好賓客,品德高尚又顯耀。示人榜樣不輕浮,君子賢人紛紛來仿效。我有美酒香而醇,宴請嘉賓嬉娛任逍遙。
一群鹿兒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芩草。我有一批好賓客,彈瑟彈琴奏樂調(diào)。彈瑟彈琴奏樂調(diào),快活盡興同歡笑。我有美酒香而醇,宴請嘉賓心中樂陶陶。
《鹿鳴》是《詩經(jīng)?小雅》的開篇詩歌,為《詩經(jīng)》“四始”之一。司馬遷在編寫《史記?孔子世家》時稱:“《關(guān)雎》之亂以為'風(fēng)'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币簿褪钦f,如果風(fēng)詩首篇《關(guān)雎》,是男女相悅之情的開端,那么雅詩首篇《鹿鳴》,就是禮樂和睦之情的開篇。這樣一來,《鹿鳴》在詩經(jīng)中的地位,以及它的詩歌主旨就非常清楚了。
《鹿鳴》在文辭上并不復(fù)雜,它以清亮的鹿鳴興發(fā),描繪了一幅琴瑟歌詠,賓主之間互敬互融的和樂宴飲場景。想要把握住這首詩的精髓,關(guān)鍵是要了解“禮”、“燕”、“鹿”三字背后的內(nèi)涵。
《鹿鳴》中,賓主雙方的身份歷來有些爭議,有人認為這是君臣相歡的宮廷場景,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場輕松和諧的民間宴會。但無論是宮廷雅宴,還是民間盛會,宴會都只是一種形式,吃吃喝喝開開心心并不是詩歌想要表達的主題。實際上,詩歌的主題在第一章就已經(jīng)很明顯了。伴隨著宴飲,我們看到了詩、歌、樂、舞各種元素,其實在先秦時代,詩歌樂舞本就一體,禮貫穿于其中,潛移默化。席間的音樂不僅可以助興,同時也是禮儀的一部分,樂曲的形式、演奏的樂器,在禮儀中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
在歡快的樂曲聲中有人“承筐是將”,將禮物放在竹筐中恭敬的承上。如果在鄉(xiāng)間,呈上禮物的是主人自己,而在宮廷之中,則為負責(zé)管理日常事務(wù)的宰夫代勞,《禮記·燕義》云:“設(shè)賓主飲酒之禮也,使宰夫為獻?!闭f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在宴會中向賓客發(fā)放禮物,這在現(xiàn)代的宴會中也并不少見。
接著,主人愉快的高歌“人之好我,示我周行”。這是非常禮貌謙虛的說辭,大概是在表達“承蒙諸位賓客的厚愛,希望各位不吝賜教,教導(dǎo)我大道”。如果宴會的主人是某位國君,那么這番禮貌的話,實際上傳達了國君的兩重意愿,一重是求賢納諫,希望大家為國家舉薦賢才提供好的方策,另一方面也是在勸誡在場的官員,希望大家清正愛民,不要辜負國君對大家的信任和坦誠。整首詩三章內(nèi)容中,賓客之間的來往和樂自然,又不乏尺度,人們恭敬守禮,彼此相得益彰。
詩中的燕,便是宴會。朱熹《詩集傳》中說:“蓋君臣之分,以嚴為主;朝廷之禮,以敬為主。然一于嚴敬,則情或不通,而無以盡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飲食聚會,而制為燕饗之禮,以通上下之情;而其樂歌,又以鹿鳴起興?!币簿褪钦f,平日里朝廷禮節(jié)森嚴,以恭敬為常態(tài),而如果日常的相處只有恭敬嚴肅,那么在人情上又未免有些壓抑。所以國君宴飲,是為了君臣同樂,以達到張弛有度,上下和諧的目的,這樣國家才更容易長治久安。今天,上下級之間、合作者之間、親戚族人之間、乃至國賓交往之間,依然會沿用宴禮來交流情誼。所以這種宴會,本質(zhì)是為了友善相交,既明確賓主之分,又親近向好之情,吃吃喝喝開開心心只是宴會的表象。
詩歌以鹿鳴興發(fā),這是借由鹿來表達情感的手法,鹿在中國古代的形象寓意美好,以不與人爭、天然和順的鹿為起興,這是傳達著主人禮賢來賓、與人為善的意思。正如《擊鼓》首章的“擊鼓其鏜”陪襯出征戰(zhàn)殺伐之意,而《鹿鳴》開篇的“鹿鳴呦呦”鳴唱出友好善交之情。
另外,鹿也是納賢、納吉的代表。當(dāng)“呦呦鹿鳴”開宴的時候,只有嘉賓如云,才得基業(yè)如廈;雄鹿頭上生角,頭角如柴,柴是“才”和“財”的諧音,昭示著賓客們的德才兼?zhèn)?;況且根據(jù)鹿的字面諧音,鹿鳴的頌唱,也是在祝禱祿祚福祉的興盛。
除了吉慶,鹿還有權(quán)位的寓意。”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八抉R遷在《史記》中將鹿比作天下江山。因此,《鹿鳴》一詩也可能隱含著一種掌控天下的意義。
《鹿鳴》對后世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曹操在東漢末年吟誦了一首《短歌行》,比《詩經(jīng)》吟唱的年代晚了數(shù)百年,他的文辭表達更為豪邁直白。他直言期望“天下歸心”,從而愿以“呦呦鹿鳴”之誠心善意來廣納“我有嘉賓”,但是他的思想淵源、表達來源,都是繼承自《鹿鳴》,巧妙地表達出對成就王業(yè)而眾星拱月的渴望,同時也不忘禮納賢才而雅意溫存。
唐代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中,提到過“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在道教興盛的唐代,鹿這種動物,也是和神仙、修道等聯(lián)系緊密的?!段饔斡洝分心莻€要吃小孩子心肝的比丘國國丈,本來是南極仙翁的坐騎白鹿,而這個南極仙翁,其實就是我們常提到的壽星老。
而自唐以后,鹿鳴宴逐漸成為一種固定的習(xí)俗。由于和科舉考試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鹿鳴宴也成為了士子們心目中最神往的宴會。鹿鳴宴一般在發(fā)榜之后舉行,地方官員聯(lián)合士紳們舉辦宴會,邀請金榜題名的士子們赴宴,以彰顯文教美德,宴會要演奏《鹿鳴》樂,共同吟唱《鹿鳴》詩歌,這種活動一直從唐朝延續(xù)到明清。
本期配樂剪輯自羅啟瑞《幽靜沁人心》、王鶴《楓葉(簫與古箏)》、王俊雄《浮云天關(guān)》
第十五期:《國風(fēng)·秦風(fēng)·無衣》
《詩經(jīng)》三百零五篇,其中《國風(fēng)》傳誦最廣,這些來自十五國的一百零五篇詩歌,共同構(gòu)筑了對先秦的宏大敘事,也在中華文明脈絡(luò)中留下了恒久的詩性精神。這些詩歌有愉悅有哀傷,有柔美也有剛健。今天我們要讀的《無衣》,被稱為中國史上第一首軍歌,就讓我們一起,感受這首詩歌的豪邁,體會千年不衰的壯懷激烈。
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注釋
袍:長袍,即今之斗篷。
王:此指秦君。一說指周天子。于:語助詞。興師:起兵。
同仇:共同對敵。
澤:通“襗”,內(nèi)衣,如今之汗衫。
作:起。
裳:下衣,此指戰(zhàn)裙。
甲兵:鎧甲與兵器。
行:往。
譯文
誰說我們沒衣穿?與你同穿那長袍。君王發(fā)兵去交戰(zhàn),修整我那戈與矛,殺敵與你同目標(biāo)。
誰說我們沒衣穿?與你同穿那內(nèi)衣。君王發(fā)兵去交戰(zhàn),修整我那矛與戟,出發(fā)與你在一起。
誰說我們沒衣穿?與你同穿那戰(zhàn)裙。君王發(fā)兵去交戰(zhàn),修整甲胄與刀兵,殺敵與你共前進。
在《詩經(jīng)》中,有兩首以無衣為題的詩歌,一首屬秦風(fēng),一首屬唐風(fēng)。我們今天所讀的這首是《秦風(fēng)?無衣》,它以高亢激昂的境界和獨特的表現(xiàn)方式名傳后世。在讀這首詩的時候,我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章句之中所蘊含的雄渾力量。這種力量感透過“重章疊唱”的形式,如澎湃的浪潮般沖擊著人們的心靈。
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早出現(xiàn)重章疊唱技法的詩歌,就出現(xiàn)在《詩經(jīng)》當(dāng)中,《無衣》就是其中的典型。所謂重章疊唱,就是指全篇各章在結(jié)構(gòu)和語言上幾乎完全相同,中間只換幾個字,有時甚至只換一兩個字,通過每章的重復(fù)出現(xiàn),反復(fù)詠唱,從而形成了《詩經(jīng)》在結(jié)構(gòu)和表達上的獨特形式。這種形式的出現(xiàn),是由《詩經(jīng)》合樂歌唱的性質(zhì)所決定的,漢司馬遷在《史記》中就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的說法。重章疊唱,常常用于表現(xiàn)人物的一種回環(huán)往復(fù)的強烈感情,給人以“百轉(zhuǎn)千回”、“繞梁三日”的感受。
每一章句數(shù)、字數(shù)相等,并不意味簡單的、機械的重復(fù)。在《秦風(fēng)?無衣》中,首章結(jié)句“與子同仇”,是情緒方面的描繪,將士們擁有了共同的敵人,便是眾志成城;二章結(jié)句“與子偕作”,在萬眾一心的氛圍中,將士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感,他們可以進退如一,信任并肩的彼此了;三章結(jié)句“與子偕行”,是終于到達了前線,在反復(fù)的氣氛渲染中,一切變得順理成章,仿佛前線的廝殺便是日常的談笑,縱然刀山火海,和身邊的伙伴在一起,也有膽氣闖一闖。這樣的詩句,可以歌,可以舞,將舊時的血火征塵定格在人們心中。
讀《秦風(fēng)?無衣》,我們很容易在詞句中感受到令人心馳神往的英雄氣概。但這首詩的時代背景和創(chuàng)作主旨卻不像詩文一樣簡單明了。對于這首詩的主旨,歷來的推測大致為三種:第一種以《毛詩序》為代表,認為《秦風(fēng)·無衣》是諷刺秦君窮兵黷武、崇尚軍力的作品,“《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zhàn),亟用兵而不與民同欲焉”。第二種認為《秦風(fēng)·無衣》是秦哀公應(yīng)楚臣申包胥之請,出兵救楚抗吳而作,是哀公征召秦民從軍,士卒相約之歌;第三種認為《秦風(fēng)·無衣》是秦人攻逐犬戎時,兵士間團結(jié)友愛、同仇敵愾、偕作并行、準(zhǔn)備抵御外侮的歌聲。
由于時代的久遠,詩歌的簡潔,我們已經(jīng)很難判斷哪一種說法才是孕育《秦風(fēng)?無衣》的真相。但秦人詩歌中所展現(xiàn)的慷慨壯烈的氣度卻流傳后世。當(dāng)時的秦國,位于今天的甘肅東部及陜西一帶。秦人奮勇善戰(zhàn)。班固在《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中說秦地“民俗修習(xí)戰(zhàn)備,高上勇力,鞍馬騎射。故秦詩曰:‘王于興詩,修我甲兵,與子偕行?!滹L(fēng)聲氣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謠慷慨風(fēng)流猶存焉?!敝祆洹对娂瘋鳌芬舱f:“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故其見于詩如此。”直至明末,孫傳庭所招募的秦軍依然可以成為岌岌可危的明王朝,最為倚重的戰(zhàn)斗力之一。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當(dāng)我們每一次重新閱讀這首詩歌時,都能感受到如烈火般燃燒的激情,它正侵染著我們的情緒,讓我們的血液為之沸騰。閉上眼睛,我們似乎能聽到一聲遠古的吶喊,“豈曰無衣”!這一聲喝問,激起了千萬人的豪情,志氣與決心如山雷的呼嘯席卷而來,“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戈矛閃耀著寒光,衣甲團繞著殺氣。勇士們即將踏上征程,美酒已備在家鄉(xiāng)。
《秦風(fēng)·無衣》為后世留下了“袍澤”這個情誼深厚的稱謂,也留下了“同仇敵愾”這個團結(jié)的成語。更留下里禮樂文治之外,英勇無畏的民族精神。也許,血與火的時代距離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已經(jīng)越來越遙遠,但勇敢的面對,熱忱的信任,卻是任何時代都不應(yīng)遺忘的。
本期配樂剪輯自劉德?!栋酝跣都住贰⑼跞摺堕L干行》
詩經(jīng)學(xué)·宋代詩經(jīng)學(xué)及元明兩代的《詩經(jīng)》研究 詩經(jīng)學(xué)·宋代詩經(jīng)學(xué)及元明兩代的 《詩經(jīng)》 研究
宋代《詩經(jīng)》研究的主要特點是:一,學(xué)者不滿于漢唐以來孜孜于章句饾饤之學(xué)而忽視經(jīng)書大義的情況,開始要求明其本義,進而發(fā)現(xiàn)與質(zhì)疑漢儒詩說中與經(jīng)義不符及自相矛盾的情況,從而疑序、疑傳以至要求刪改《詩經(jīng)》本身。二,思辨風(fēng)氣的興起,使得學(xué)者在討論《詩經(jīng)》本義的同時,發(fā)揚獨研義理、橫生議論的精神,突破傳統(tǒng)的傳疏章句之學(xué)的形式約束,自出機杼,大膽議論。這兩個方面互相聯(lián)系、互為促進,構(gòu)成了有宋一代《詩經(jīng)》研究的獨特風(fēng)貌,并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作為宋代詩經(jīng)學(xué)的代表的,北宋時有歐陽修、蘇轍等人,南宋時有鄭樵、程大昌、朱熹、王柏、王質(zhì)、楊簡等人。其中歐陽修、蘇轍可以說是首開風(fēng)氣者,歐陽修《詩本義》,顧名思義,是要為明了詩篇大義而作。他本孟子“以意逆志”之法讀詩,選擇其中有代表性的詩篇,逐一指出前人已失解的“大義”,敢于議論《詩序》和毛、鄭的是非,發(fā)前人所未發(fā)。蘇轍撰《詩集傳》,于《詩經(jīng)》各篇前的序文只取首句,認為只有首句是子夏所傳的毛公之學(xué),其他皆為東漢衛(wèi)宏集錄,因而只取其發(fā)端一言,其余悉從刪汰。他們的觀點和方法給《詩經(jīng)》研究帶來了新的生氣,已初露宋代詩經(jīng)學(xué)精研義理、橫生議論的端倪。所以《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論歐陽修《詩本義》說:“新義日增,舊學(xué)幾廢,推原所始,實發(fā)于修?!?/p>
研討義理,不可能不注意到《詩序》與《詩經(jīng)》本文的捍格湊泊之處,故宋代學(xué)者集中論辨的也是《詩序》。宋代支持《詩序》者,有北宋王安石、程頤,南宋呂祖謙等。他們遵從《毛詩》,一并遵從《傳》、《序》,篤守不失。雖然他們是一代名臣、大儒,治學(xué)態(tài)度受到推重,但畢竟不能成為主流。懷疑《詩序》的則有王得臣、李樗、鄭樵、程大昌、楊簡、王柏等人,可謂聲勢浩大。其中尤以鄭樵(1104—1162)最為尖銳。鄭樵字漁仲,學(xué)者稱夾漈先生,生平著述閎富,其中有《詩辨妄》一書,說“《詩》、《書》可信,然不必字字可信”。又說:“亂先王之典籍,而紛惑其說,使后學(xué)至今不知大道之本,自漢儒始?!彼难哉搶χ祆洚a(chǎn)生極大影響,使朱熹自尊序派轉(zhuǎn)為疑序派?!吨熳诱Z類》卷八○中,記載朱熹對弟子說:“《詩序》實不足信。向見鄭漁仲有《詩辨妄》,力詆《詩序》,其間言語太甚,以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來子細看一兩篇,因質(zhì)之 《史記》、《國語》,然后知《詩序》之果不足信?!庇捎凇对姳嫱芬粫^點犀利,語言激切,問世未久,便遭到同時人周孚的攻擊,周孚撰《非詩辨妄》,列舉鄭樵之文,逐一加以反駁,《詩辨妄》一書也很快亡佚,只有若干片斷保存在《非詩辨妄》中,以及《語類》中所引“村野妄人所作”《詩序》的一條。此外題為鄭樵撰的,尚有《六經(jīng)奧論》一書,此書 《夾漈遺稿·獻皇帝書》中鄭樵羅列自己著述時并未提及,故或疑此書并非鄭樵所作。其中《詩序辨》謂《詩序》“牽合為文,而取譏于世”,《風(fēng)有正變辨》、《雅非有正變辨》謂《邶》、《鄘》、《衛(wèi)》等“變風(fēng)”中也有美詩,可稱為“變之正”,《雅》則只有小大之分,而無正變之別等,亦頗多新解。
王柏(1197—1274),字會之,是朱熹的三傳弟子,著有《詩疑》二卷。他比其他人更為激進,不信毛、鄭,不信《詩序》,不信《左傳》中的記事 (如季札觀樂之說),也不全信他的太老師朱熹。他從疑《序》、疑 《傳》進而疑 《經(jīng)》,如說 《周南》、《召南》都應(yīng)各有十一篇詩,故將《召南》 中 《何彼秾矣》和《甘棠》歸入《王風(fēng)》,削去《野有死麕》。他還認為全部《詩經(jīng)》中,有三十二篇“淫詩”,不是孔子刪定的原本,而是漢儒給竄入的,所以必須削去。雖然王柏是出于衛(wèi)道的目的,要刪削《詩經(jīng)》中的“惡行邪說”,但這種做法,“始于疑經(jīng),漸至非圣”,動搖了經(jīng)書的神圣地位,有礙于統(tǒng)治階級的根本利益,故未能實行。
至于宋人在說《詩》時喜發(fā)議論,歐陽修《詩本義》亦首開風(fēng)氣。其書以議論詩篇大義為主,兼評毛、鄭與《詩序》得失,不拘泥字句訓(xùn)詁,也不采取章句注疏的舊形式。他如周堯卿《詩說》(已佚)用孟子“以意逆志”之法說詩,“不專于傳注,問辨思索,以通為期”(《宋史·儒林傳》),也是長于議論。程大昌《詩論》十七篇(《學(xué)海類編》本作十八篇),一論古有二 《南》而無 《國風(fēng)》 之名,二論 《南》《雅》《頌》為樂詩、諸國為徒歌,三論《南》、《雅》、《頌》之入樂無疑,四論 “四始” 名目,五論 《國風(fēng)》之名出于《左傳》、《荀子》,六論《左傳》、《荀子》創(chuàng)立《風(fēng)》名之誤,七論逸詩有 “豳雅”、“豳頌”而無“豳風(fēng)”,等等,更是洋洋灑灑,自出機杼,其言甚辨,宋人議論之風(fēng),于此可見一斑。
最終奠定宋代“詩經(jīng)學(xué)”,使之真正能與漢代詩經(jīng)學(xué)分庭抗禮的大師,乃是朱熹(1130—1200)。朱熹字元晦,后改仲晦,號晦庵、遯翁、 *** ,撰《詩集傳》,在學(xué)術(shù)史上有深遠的影響?!对娂瘋鳌凡⑽磼仐墏鹘y(tǒng)注疏的形式,也不是長篇大套地發(fā)揮論議,但宋學(xué)的懷疑精神卻深刻貫串于其中,令人耳目一新。其主要特點在于:
(1)疑古辨經(jīng),態(tài)度謹嚴?!对娂瘋鳌啡园选对娊?jīng)》置于不可動搖的儒家經(jīng)典的地位上,但對“經(jīng)”以外的序、傳、箋、疏均加以考察,本著“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于雅以大其規(guī),和之于頌以要其止”的 “學(xué)詩之大旨” (《詩集傳序》)來讀《詩經(jīng)》。但他并非對以往的成果一概否定,而是選擇去取,態(tài)度謹嚴。如 《詩集傳》不錄 《詩序》,但并非簡單地拋棄《詩序》,而是另撰《詩序辨說》,對《小序》逐條批評是正。他認為“蓋所謂有序者,類多世俗之誤,不解詩人本意處甚多”(《朱子語類》卷八一),但對于一些于史有據(jù)的詩篇,《小序》不誤的,朱熹也都作了肯定,如《鄘風(fēng)·載馳》、《陳風(fēng)·株林》等,體現(xiàn)了“務(wù)求真是之歸”的態(tài)度。
(2)談義理而不廢考據(jù)。朱熹《詩集傳》在訓(xùn)詁方面兼用毛鄭,并采諸家之說,下以己意,準(zhǔn)確簡明,從而使其義理之學(xué)具備堅實的基礎(chǔ)。如《衛(wèi)風(fēng)·考槃》,為一首隱士詩,其首句:“考槃在澗,碩人之寬?!薄睹珎鳌罚骸翱?,成;槃,樂也。”按考訓(xùn)老,引申為成。槃訓(xùn)為樂,乃是訓(xùn)作“喜樂貌”的“昪”字的假借?!睹珎鳌丰尅翱紭劇?為 “成樂”,稍嫌迂曲?!对娂瘋鳌穭t釋為:“考,成也。槃,盤桓之意。言成其隱處之室也。陳氏(按指宋人陳傅良)曰: ‘考,扣也,槃,器名。蓋扣之以節(jié)歌,如鼓盆拊缶之為樂也。’二說未知孰是。”按三家《詩》槃作“盤”,陳氏即用“盤”字本義為訓(xùn),扣盤成樂,最為通達。朱子并列其說,不加軒輊,而其義自見。故《詩集傳》的訓(xùn)詁,既是言義理的基礎(chǔ),又是深味《詩》理的結(jié)果。明義理而不廢考據(jù),有批判而不輕改字,注解準(zhǔn)確又簡明扼要,集中體現(xiàn)了宋學(xué)的優(yōu)點。
(3)能夠突破經(jīng)學(xué)的觀點約束,初步從文學(xué)的角度解《詩》。朱熹作為理學(xué)家,曾為儒家經(jīng)典中有如此之多的情詩而迷惑不解,但還是承認這些情詩是“男女戲謔之辭”,“男女相悅而想念之辭”,無疑比漢儒強解為“刺 *** ”一類的說法高明。在讀《詩》的方法上,他也強調(diào)要吟詠諷誦,“觀其委曲折旋之意”,“沉潛諷誦,玩味義理,咀嚼滋味”,像讀“今人做底詩”一樣來讀《詩經(jīng)》(均見《朱子語類》卷八○),能夠窺見一些《詩經(jīng)》作為文學(xué)作品的堂奧。
但朱熹的《詩經(jīng)》研究,仍有其不可避免的缺陷。首先,他不能完全擺脫封建衛(wèi)道士的偏見。雖然承認《詩經(jīng)》中愛情詩的存在,卻仍指斥這些詩篇為“淫奔期會之詩”。因為朱熹的《詩經(jīng)》研究,根本上仍是宣揚封建教化,為封建統(tǒng)治服務(wù),故在“詩教”觀點上,宋學(xué)與漢學(xué)并無實質(zhì)的不同。其次,他批評《詩序》又不能脫離《詩序》。清代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已譏朱熹“時復(fù)陽違《序》而陰從之”。這雖說明《序》也還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另一方面,也說明朱熹的思想仍與《序》的美刺教化之說相合,從而無法得到《詩》的本義。另外,在《詩集傳》中也有牽強附會、訓(xùn)釋失當(dāng)之處,在注釋字音時,則采用了當(dāng)時人吳棫(字才老)的“葉音說”,這是缺乏科學(xué)根據(jù)的。朱熹未明古今語音的變化規(guī)律,簡單地為押韻順口而臨時將某字改讀某音,造成字音的混亂。
《詩集傳》代表了宋代《詩經(jīng)》研究的最高成就,也暴露了其無法克服的缺點?!靶l(wèi)道”與“疑經(jīng)”,都在朱熹的后學(xué)那里發(fā)揮到極致;元明以下,學(xué)術(shù)流于空疏,耽于主觀臆測,空談義理,也實由宋學(xué)發(fā)端。
元明兩代的《詩經(jīng)》研究,仍承宋學(xué)遺緒,有突出成就的學(xué)者不多。朱熹學(xué)說在元兵南下時傳至北方,學(xué)者翕然從之。元仁宗延祐年間定科舉法,多遵程朱理學(xué),《詩經(jīng)》即以朱子《詩集傳》為準(zhǔn)。元代《詩經(jīng)》的研究著作,如劉瑾《詩傳通釋》,以《詩集傳》為本,嚴守宋學(xué)體系而逐篇加以訓(xùn)解,其議論亦尚篤實。另如梁益《詩傳旁通》、朱公遷《詩經(jīng)疏義》、劉玉汝《詩纘緒》、梁寅《詩演義》等,大體皆本朱子《集傳》為宗。此外馬端臨《文獻通考·經(jīng)籍考》 中,對前人之說多所辨訂,值得參考。
明初胡廣奉永樂帝敕撰《五經(jīng)大全》,其中《詩經(jīng)大全》即本元代劉瑾《詩傳通釋》而略加損益。清代陳啟源《毛詩稽古編》已譏《大全》收劉瑾之說太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干脆說明廣乃是“剽竊舊文以應(yīng)詔”。又明代何楷撰有 《詩經(jīng)世本古義》,把《詩》三百篇打亂了次序重加編次,按二十八宿次序分部。其書把 《大雅·公劉》、《豳風(fēng)·七月》、《小雅》中 《甫田》和 《大田》、《周頌》 中 《豐年》和《噫嘻》等歸并一處,謂為夏代之詩,置于書首;把《曹風(fēng)·下泉》列為周敏王時詩,放在最后。鉤棘字句,牽合史傳,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譏其為“大惑不解之書”,于此可見明代《詩經(jīng)》研究狀況之一斑。較為平實、兼采漢宋或以漢學(xué)為主的研究著作,則有李先芳《讀詩私記》、朱謀瑋《詩故》、姚舜牧《詩經(jīng)疑問》等。考證名物制度的著作,則有馮應(yīng)京《六家詩名物疏》。要之明代學(xué)術(shù)界,“束書不觀、游談無根”的風(fēng)氣彌漫,后期更以王陽明“心學(xué)”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至認為“六經(jīng)者,吾心之紀籍也,而六經(jīng)之實則具于吾心”(《王文成公全書·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詩經(jīng)》研究也不能不受影響。故清代人至為鄙薄明代學(xué)術(shù),認為元人 “株守宋儒之書,而于(漢唐)注疏所得甚淺”,“明人又株守元人之說,于宋儒亦少研究”(清皮錫瑞《經(jīng)學(xué)歷史》第九章)。然亦不能以一概論之,明末陳第《毛詩古音考》,能以歷史發(fā)展的觀點破除宋儒“葉音”之說,排列 《詩經(jīng)》韻字,研究“古本音”到今音的變化,實開清代古音學(xué)研究的先河。
本文地址:http://www.mcys1996.com/sici/57974.html.
聲明: 我們致力于保護作者版權(quán),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無法核實真實出處,未能及時與作者取得聯(lián)系,或有版權(quán)異議的,請聯(lián)系管理員,我們會立即處理,本站部分文字與圖片資源來自于網(wǎng)絡(luò),轉(zhuǎn)載是出于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來源標(biāo)注錯誤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權(quán)益,請立即通知我們(管理員郵箱:douchuanxin@foxmail.com),情況屬實,我們會第一時間予以刪除,并同時向您表示歉意,謝謝!
下一篇: 釋英《山中景之二》佛門禪詩分析與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