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
作者:房玄齡等
目錄
帝紀第一 帝紀第二 帝紀第三 帝紀第四 帝紀第五 帝紀第六 帝紀第七 帝紀第八 帝紀第九 帝紀第十 志第一 志第二 志第三 志第四 志第五 志第六 志第七 志第八 志第九 志第十 志第十一 志第十二 志第十三 志第十四 志第十五 志第十六 志第十七 志第十八 志第十九 志第二十 列傳第一 列傳第二 列傳第三 列傳第四 列傳第五 列傳第六 列傳第七 列傳第八 列傳第九 列傳第十 列傳第十一 列傳第十二 列傳第十三 列傳第十四 列傳第十五 列傳第十六 列傳第十七 列傳第十八 列傳第十九 列傳第二十 列傳第二十一 列傳第二十二 列傳第二十三 列傳第二十四 列傳第二十五 列傳第二十六 列傳第二十七 列傳第二十八 列傳第二十九 列傳第三十 列傳第三十一 列傳第三十二 列傳第三十三 列傳第三十四 列傳第三十五 列傳第三十六 列傳第三十七 列傳第三十八 列傳第三十九 列傳第四十 列傳第四十一 列傳第四十二 列傳第四十三 列傳第四十四 列傳第四十五 列傳第四十六 列傳第四十七 列傳第四十八 列傳第四十九 列傳第五十 列傳第五十一 列傳第五十二 列傳第五十三 列傳第五十四 列傳第五十五 列傳第五十六 列傳第五十七 列傳第五十八 列傳第五十九 列傳第六十 列傳第六十一 列傳第六十二 列傳第六十三 列傳第六十四 列傳第六十五 列傳第六十六 列傳第六十七 列傳第六十八 列傳第六十九 列傳第七十 載記第一 載記第二 載記第三 載記第四 載記第五 載記第六 載記第七 載記第八 載記第九 載記第十 載記第十一 載記第十二 載記第十三 載記第十四 載記第十五 載記第十六 載記第十七 載記第十八 載記第十九 載記第二十 載記第二十一 載記第二十二 載記第二十三 載記第二十四 載記第二十五 載記第二十六 載記第二十七 載記第二十八 載記第二十九 載記第三十
帝紀第一
宣帝
宣皇帝諱懿,字仲達,河內(nèi)溫縣孝敬里人,姓司馬氏。其先出自帝高陽之子重黎,為夏官祝融,歷唐、虞、夏、商,世序其職。及周,以夏官為司馬。其后程柏休父,周宣王時,以世官克平徐方,錫以官族,因而為氏。楚漢間,司馬仰為趙將,與諸侯伐秦。秦亡,立為殷王,都河內(nèi)。漢以其地為郡,子孫遂家焉。自仰八世,生征西將軍鈞,字叔平。鈞生豫章太守量,字公度。量生潁川太守俊,字元異??∩┱滓?,字建公。帝即防之第二子也。少有奇節(jié),聰明多大略,博學(xué)洽聞,伏膺儒教。漢末大亂,常慨然有憂天下心。南陽太守同郡楊俊名知人,見帝,未弱冠,以為非常之器。尚書清河崔琰與帝兄朗善,亦謂朗曰:“君弟聰亮明允,剛斷英特,非子所及也?!?
漢建安六年,郡舉上計掾。魏武帝為司空,聞而辟之。帝知漢運方微,不欲屈節(jié)曹氏,辭以風(fēng)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堅臥不動。及魏武為丞相,又辟為文學(xué)掾,敕行者曰:“若復(fù)盤桓,便收之?!钡蹜侄吐?。于是,使與太子游處,遷黃門侍郎,轉(zhuǎn)議郎、丞相東曹屬,尋轉(zhuǎn)主簿。從討張魯,言于魏武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遠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因此之勢,易為功力。圣人不能違時,亦不失時矣?!蔽何湓唬骸叭丝酂o足,既得隴右,復(fù)欲得蜀!”言竟不從。既而從討孫權(quán),破之。軍還,權(quán)遣使乞降,上表稱臣,陳說天命。魏武帝曰:“此兒欲踞吾著爐炭上邪!”答曰:“漢運垂終,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之。權(quán)之稱臣,天人之意也。虞、夏、殷、周不以謙讓者,畏天知命也?!?
魏國既建,遷太子中庶子。每與大謀,輒有奇策,為太子所信重,與陳群、吳質(zhì)、硃樂號曰四友。遷為軍司馬,言于魏武曰:“昔箕子陳謀,以食為首。今天下不耕者蓋二十余萬,非經(jīng)國遠籌也。雖戎甲未卷,自宜且耕且守。”魏武納之,于是務(wù)農(nóng)積谷,國用豐贍。帝又言荊州刺史胡修粗暴,南鄉(xiāng)太守傅方驕奢,并不可居邊。魏武不之察。及蜀將羽圍曹仁于樊,于禁等七軍皆沒,修、方果降羽,而仁圍甚急焉。是時漢帝都許昌,魏武以為近賊,欲徙河北。帝諫曰:“禁等為水所沒,非戰(zhàn)守之所失,于國家大計未有所損,而便遷都,既示敵以弱,又淮沔之人大不安矣。孫權(quán)、劉備,外親內(nèi)疏,羽之得意,權(quán)所不愿也??捎鳈?quán)所,令掎其后,則樊圍自解。”魏武從之。權(quán)果遣將呂蒙西襲公安,拔之,羽遂為蒙所獲。
魏武以荊州遺黎及屯田在潁川者逼近南寇,皆欲徙之。帝曰:“荊楚輕脫,易動難安。關(guān)羽新破,諸為惡者藏竄觀望。今徙其善者,既傷其意,將令去者不敢復(fù)還?!睆闹?。其后諸亡者悉復(fù)業(yè)。及魏武薨于洛陽,朝野危懼。帝綱紀喪事,內(nèi)外肅然。乃奉梓宮還鄴。
魏文帝即位,封河津亭侯,轉(zhuǎn)丞相長史。會孫權(quán)帥兵西過,朝議以樊、襄陽無谷,不可以御寇。時曹仁鎮(zhèn)襄陽,請召仁還宛。帝曰:“孫權(quán)新破關(guān)羽,此其欲自結(jié)之時也,必不敢為患。襄陽水陸之沖,御寇要害,不可棄也。”言竟不從。仁遂焚棄二城,權(quán)果不為寇,魏文悔之。及魏受漢禪,以帝為尚書。頃之,轉(zhuǎn)督軍、御史中丞,封安國鄉(xiāng)侯。
黃初二年,督軍官罷,遷侍中、尚書右仆射。
五年,天子南巡,觀兵吳疆。帝留鎮(zhèn)許昌,改封向鄉(xiāng)侯,轉(zhuǎn)撫軍、假節(jié),領(lǐng)兵五千,加給事中、錄尚書事。帝固辭。天子曰:“吾于庶事,以夜繼晝,無須臾寧息。此非以為榮,乃分憂耳?!?
六年,天子復(fù)大興舟師征吳,復(fù)命帝居守,內(nèi)鎮(zhèn)百姓,外供軍資。臨行,詔曰:“吾深以后事為念,故以委卿。曹參雖有戰(zhàn)功,而蕭何為重。使吾無西顧之憂,不亦可乎!”天子自廣陵還洛陽,詔帝曰:“吾東,撫軍當總西事;吾西,撫軍當總東事?!庇谑堑哿翩?zhèn)許昌。及天子疾篤,帝與曹真、陳群等見于崇華殿之南堂,并受顧命輔政。詔太子曰:“有間此三公者,慎勿疑之?!泵鞯奂次唬姆馕桕柡?。及孫權(quán)圍江夏,遣其將諸葛瑾、張霸并攻襄陽,帝督諸軍討權(quán),走之。進擊,敗瑾,斬霸,并首級千余。遷驃騎將軍。
太和元年六月,天子詔帝屯于宛,加督荊、豫二州諸軍事。初,蜀將孟達之降也,魏朝遇之甚厚。帝以達言行傾巧,不可任,驟諫,不見聽,乃以達領(lǐng)新城太守,封侯,假節(jié)。達于是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蜀相諸葛亮惡其反覆,又慮其為患。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亮欲促其事,乃遣郭模詐降,過儀,因漏泄其謀。達聞其謀漏泄,將舉兵。帝恐達速發(fā),以書喻之曰:“將軍昔棄劉備,讬身國家,國家委將軍以疆埸之任,任將軍以圖蜀之事,可謂心貫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齒于將軍。諸葛亮欲相破,惟苦無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豈輕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边_得書大喜,猶與不決。帝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二賊交構(gòu),宜觀望而后動。帝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帝分諸將距之。初,達與亮?xí)唬骸巴鹑ヂ灏税倮?,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則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奔氨?,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于城外為木柵以自固。帝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斬達,傳首京師。俘獲萬余人,振旅還于宛。乃勸農(nóng)桑,禁浮費,南土悅附焉。初,申儀久在魏興,專威疆埸,輒承制刻印,多所假授。達既誅,有自疑心。時諸郡守以帝新克捷,奉禮求賀,皆聽之。帝使人諷儀,儀至,問承制狀,執(zhí)之,歸于京師。又徙孟達余眾七千余家于幽州。蜀將姚靜、鄭他等帥其屬七千余人來降。時邊郡新附,多無戶名,魏朝欲加隱實。屬帝朝于京師,天子訪之于帝。帝對曰:“賊以密網(wǎng)束下,故下棄之。宜弘以大綱,則自然安樂?!庇謫柖斠擞懀握邽橄??對曰:“吳以中國不習(xí)水戰(zhàn),故敢散居?xùn)|關(guān)。凡攻敵,必扼其喉而摏其心。夏口、東關(guān),賊之心喉。若為陸軍以向皖城,引權(quán)東下,為水戰(zhàn)軍向夏口,乘其虛而擊之,此神兵從天而墜,破之必矣?!碧熳硬⑷恢?,復(fù)命屯于宛。
四年,遷大將軍,加大都督、假黃鉞,與曹真伐蜀。帝自西城斫山開道,水陸并進,溯沔而上,至于朐,拔其新豐縣。軍次丹口,遇雨,班師。明年,諸葛亮寇天水,圍將軍賈嗣、魏平于祁山。天子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蹦耸沟畚魍烷L安,都督雍、梁二州諸軍事,統(tǒng)車騎將軍張郃、后將軍費曜、征蜀護軍戴凌、雍州刺史郭淮等討亮。張郃勸帝分軍往雍、郿為后鎮(zhèn),帝曰:“料前軍獨能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后,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遂進軍隃麋。亮聞大軍且至,乃自帥眾將芟上邽之麥。諸將皆懼,帝曰:“亮慮多決少,必安營自固,然后芟麥。吾得二日兼行足矣?!庇谑蔷砑壮恳垢爸A镣麎m而遁。帝曰:“吾倍道疲勞,此曉兵者之所貪也。亮不敢據(jù)渭水,此易與耳?!边M次漢陽,與亮相遇,帝列陣以待之。使將牛金輕騎餌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鹵城,據(jù)南北二山,斷水為重圍。帝攻拔其圍,亮宵遁。追擊,破之,俘斬萬計。天子使使者勞軍,增封邑。時軍師杜襲、督軍薛悌皆言,明年麥熟,亮必為寇,隴右無谷,宜及冬豫運。帝曰:“亮再出祁山,一攻陳倉,挫衄而反??v其后出,不復(fù)攻城,當求野戰(zhàn),必在隴東,不在西也。亮每以糧少為恨,歸必積谷,以吾料之,非三稔不能動矣?!庇谑潜磲慵街蒉r(nóng)夫佃上邽,興京兆、天水、南安監(jiān)冶。
青龍元年,穿成國渠,筑臨晉陂,溉田數(shù)千頃,國以充實。
二年,亮又率眾十余萬出斜谷,壘于郿之渭水南原。天子憂之,遣征蜀護軍秦朗督步騎二萬,受帝節(jié)度。諸將欲住渭北以待之,帝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彼煲姸鴿?,背水為壘。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绷凉显?,將北渡渭,帝遣將軍周當屯陽遂以餌之。數(shù)日,亮不動。帝曰:“亮欲爭原而不向陽遂,此意可知也?!鼻矊④姾?、雍州刺史郭淮共備陽遂,與亮?xí)诜e石,臨原而戰(zhàn),亮不得進,還于五丈原。會有長星墜亮之壘,帝知其必敗,遣奇兵掎亮之后,斬五百余級,獲生口千余,降者六百余人。時朝廷以亮僑軍遠寇,利在急戰(zhàn),每命帝持重,以候其變。亮數(shù)挑戰(zhàn),帝不出,因遺帝巾幗婦人之飾。帝怒,表請決戰(zhàn),天子不許,乃遣骨鯁臣衛(wèi)尉辛毗杖節(jié)為軍師以制之。后亮復(fù)來挑戰(zhàn),帝將出兵以應(yīng)之,毗杖節(jié)立軍門,帝乃止。初,蜀將姜維聞毗來,謂亮曰:“辛毗杖節(jié)而至,賊不復(fù)出矣?!绷猎唬骸氨吮緹o戰(zhàn)心,所以固請者,以示武于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zhàn)邪!”帝弟孚書問軍事,帝復(fù)書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quán),雖提卒十萬,已墮吾畫中,破之必矣?!迸c之對壘百余日,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帝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距帝者。帝以窮寇不之逼,于是楊儀結(jié)陣而去。經(jīng)日,乃行其營壘,觀其遺事,獲其圖書、糧谷甚眾。帝審其必死,曰:“天下奇才也。”辛毗以為尚未可知。帝曰:“軍家所重,軍書密計、兵馬糧谷,今皆棄之,豈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标P(guān)中多蒺藜,帝使軍士二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悉著屐,然后馬步俱進。追到赤岸,乃知亮死。審問,時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钡勐劧υ唬骸拔岜懔仙槐懔纤拦室??!毕仁?,亮使至,帝問曰:“諸葛公起居何如,食可幾米?”對曰:“三四升?!贝螁栒?,曰:“二十罰已上皆自省覽?!?帝既而告人曰:“諸葛孔明其能久乎!”竟如其言。亮部將楊儀、魏延爭權(quán),儀斬延,并其眾。帝欲乘隙而進,有詔不許。
三年,遷太尉,累增封邑。蜀將馬岱入寇,帝遣將軍牛金擊走之,斬千余級。武都氐王苻雙、強端帥其屬六千余人來降。關(guān)東饑,帝運長安粟五百萬斛于京師。
四年,獲白鹿,獻之。天子曰:“昔周公旦輔成王,有素雉之貢。今君受陜西之任,有白鹿之獻,豈非忠誠協(xié)符,千載同契,俾乂邦家,以永厥休邪!”及遼東太守公孫文懿反,征帝詣京師。天子曰:“此不足以勞君,事欲必克,故以相煩耳。君度其行何計?”對曰:“棄城預(yù)走,上計也。據(jù)遼水以距大軍,次計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碧熳釉唬骸捌溆媽渤??”對曰:“惟明者能深度彼己,豫有所棄,此非其所及也。今懸軍遠征,將謂不能持久,必先距遼水而后守,此中下計也。”天子曰:“往還幾時?”對曰:“往百日,還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一年足矣?!笔菚r大修宮室,加之以軍旅,百姓饑弊。帝將即戎,乃諫曰: “昔周公營洛邑,蕭何造未央,今宮室未備,臣之責(zé)也。然自河以北,百姓困窮,外內(nèi)有役,勢不并興,宜假絕內(nèi)務(wù),以救時急。”
景初二年,帥牛金、胡遵等步騎四萬發(fā)自京都。車駕送出西明門。詔弟孚、子師送過溫,賜以谷帛牛酒,敕郡守典農(nóng)以下皆往會焉。見父老故舊,宴飲累日。帝嘆息,悵然有感,為歌曰:“天地開辟,日月重光。遭遇際會,畢力遐方。將掃群穢,還過故鄉(xiāng)。肅清萬里,總齊八荒。告成歸老,待罪舞陽?!彼爝M師,經(jīng)孤竹,越碣石,次于遼水。文懿果遣步騎數(shù)萬,阻遼隧,堅壁而守,南北六七十里,以距帝。帝盛兵多張旗幟,出其南,賊盡銳赴之。乃泛舟潛濟以出其北,與賊營相逼,沈舟焚梁,傍遼水作長圍,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曰:“不攻賊而作圍,非所以示眾也?!钡墼唬骸百\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計,此王邑所以恥過昆陽也。古人曰,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zhàn)者,攻其所必救也。賊大眾在此,則巢窟虛矣。我直指襄平,則人懷內(nèi)懼,懼而求戰(zhàn),破之必矣?!彼煺嚩^。賊見兵出其后,果邀之。帝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蹦丝v兵逆擊,大破之,三戰(zhàn)皆捷。賊保襄平,進軍圍之。初,文懿聞魏師之出也,請救于孫權(quán)。權(quán)亦出兵遙為之聲援,遺文懿書曰:“司馬公善用兵,變化若神,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之?!睍亓?,大水,平地數(shù)尺,三軍恐,欲移營。帝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圭曰:“昔攻上庸,八部并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竊惑焉?!钡墼唬骸懊线_眾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于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令半解,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眾我寡,賊饑我飽,水雨乃爾,功力不設(shè),雖當促之,亦何所為。自發(fā)京師,不憂賊攻,但恐賊走。今賊糧垂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采,此故驅(qū)之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眾恃雨,故雖饑困,未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朝廷聞師遇雨,咸請召還。天子曰:“司馬公臨危制變,計日擒之矣?!奔榷曛梗旌蠂?。起土山地道,楯櫓鉤橦,發(fā)矢石雨下,晝夜攻之。時有長星,色白,有芒鬣,自襄平城西南流于東北,墜于梁水,城中震懾。文懿大懼,乃使其所署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降,請解圍而縛。不許,執(zhí)建等,皆斬之。檄告文懿曰:“昔楚鄭列國,而鄭伯猶肉袒牽羊而迎之。孤為王人,位則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圍退舍,豈楚鄭之謂邪!二人老耄,必傳言失旨,已相為斬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決者來?!?文懿復(fù)遣侍中衛(wèi)演乞克日送任。帝謂演曰:“軍事大耍有五,能戰(zhàn)當戰(zhàn),不能戰(zhàn)當守,不能守當走,余二事惟有降與死耳。汝不肯面縛,此為決就死也,不須送任?!蔽能补ツ蠂怀?,帝縱兵擊敗之,斬于梁水之上星墜之所。既入城,立兩標以別新舊焉。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殺之,以為京觀。偽公卿已下皆伏誅,戮其將軍畢盛等二千余人。收戶四萬,口三十余萬。初,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及將反,將軍綸直、賈范等苦諫,文懿皆殺之。帝乃釋恭之囚,封直等之墓,顯其遺嗣。令曰:“古之伐國,誅其鯨鯢而已,諸為文懿所詿誤者,皆原之。中國人欲還舊鄉(xiāng),恣聽之?!睍r有兵士寒凍,乞襦,帝弗之與?;蛟唬骸靶叶喙蜀?,可以賜之。”帝曰:“襦者官物,人臣無私施也?!蹦俗嘬娙四炅焉险吡T遣千余人,將吏從軍死亡者致喪還家。遂班師。天子遣使者勞軍于薊,增封食昆陽,并前二縣。初,帝至襄平,夢天子枕其膝,曰:“視吾面?!备┮曈挟愑诔?,心惡之。先是,詔帝便道鎮(zhèn)關(guān)中;及次白屋,有詔召帝,三日之間,詔書五至。手詔曰:“間側(cè)息望到,到便直排閣入,視吾面?!钡鄞箦?,乃乘追鋒車晝夜兼行,自白屋四百余里,一宿而至。引入嘉福殿臥內(nèi),升御床。帝流涕問疾,天子執(zhí)帝手,目齊王曰:“以后事相托。死乃復(fù)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見,無所復(fù)恨矣?!迸c大將軍曹爽并受遺詔輔少主。及齊王即帝位,遷侍中、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與爽各統(tǒng)兵三千人,共執(zhí)朝政,更直殿中,乘輿入殿。爽欲使尚書奏事先由己,乃言于天子,徙帝為大司馬。朝議以為前后大司馬累薨于位,乃以帝為太傅。入殿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如漢蕭何故事。嫁娶喪葬取給于官,以世子師為散騎常侍,子弟三人為列侯,四人為騎都尉。帝固讓子弟官不受。
魏正始元年春正月,東倭重譯納貢,焉耆、危須諸國,弱水以南,鮮卑名王,皆遣使來獻。天子歸美宰輔,又增帝封邑。初,魏明帝好修宮室,制度靡麗,百姓苦之。帝自遼東還,役者猶萬余人,雕玩之物動以千計。至是皆奏罷之,節(jié)用務(wù)農(nóng),天下欣賴焉。
二年夏五月,吳將全琮寇芍陂,硃然、孫倫圍樊城,諸葛瑾、步騭掠?xùn)贾?,帝請自討之。議者咸言,賊遠來圍樊,不可卒拔。挫于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御之。帝曰:“邊城受敵而安坐廟堂,疆場騷動,眾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绷?,乃督諸軍南征,車駕送出津陽門。帝以南方暑濕,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于是休戰(zhàn)士,簡精銳,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吳軍夜遁走,追至三州口,斬獲萬余人,收其舟船軍資而還。天子遣侍中常侍勞軍于宛。秋七月,增封食郾、臨潁,并前四縣,邑萬戶,子弟十一人皆為列侯。帝勛德日盛,而謙恭愈甚。以太常常林鄉(xiāng)邑舊齒,見之每拜。恆戒子弟曰:“盛滿者道家之所忌,四時猶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損之又損之,庶可以免乎?”
三年春,天子追封,謚皇考京兆尹為舞陽成侯。三月,奏穿廣漕渠,引河入汴,溉東南諸陂,始大佃于淮北。先是,吳遣將諸葛恪屯皖,邊鄙苦之,帝欲自擊恪。議者多以賊據(jù)堅城,積谷,欲引致官兵,今懸軍遠攻,其救必至,進退不易,未見其便。帝曰:“賊之所長者水也,今攻其城,以觀其變。若用其所長,棄城奔走,此為廟勝也。若敢固守,湖水冬淺,船不得行,勢必棄水相救,由其所短,亦吾利也。”
四年秋九月,帝督諸軍擊諸葛恪,車駕送出津陽門。軍次于舒,恪焚燒積聚,棄城而遁。帝以滅賊之耍,在于積谷,乃大興屯守,廣開淮陽、百尺二渠,又修諸陂于潁之南北,萬余頃。自是淮北倉庾相望,壽陽至于京師,農(nóng)官屯兵連屬焉。
五年春正月,帝至自淮南,天子使持節(jié)勞軍。尚書鄧揚、李勝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勸使伐蜀。帝止之,不可,爽果無功而還。
六年秋八月,曹爽毀中壘中堅營,以兵屬其弟中領(lǐng)軍羲,帝以先帝舊制禁之不可。冬十二月,天子詔帝朝會乘輿升殿。
七年春正月,吳寇柤中,夷夏萬余家避寇北渡沔。帝以沔南近賊,若百姓奔還,必復(fù)致寇,宜權(quán)留之。曹爽曰:“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非長策也?!钡墼唬骸安蝗?。凡物致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御眾之耍,不可以不審。設(shè)令賊以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萬人陸梁柤中,將何以救之?”爽不從,卒令還南。賊果襲破柤中,所失萬計。
八年夏四月,夫人張氏薨。曹爽用何晏、鄧揚、丁謐之謀,遷太后于永寧宮,專擅朝政,兄弟并典禁兵,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帝不能禁,于是與爽有隙。五月,帝稱疾不與政事。時人為之謠曰:“何、鄧、丁,亂京城?!?
九年春三月,黃門張當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與曹爽為伎人。爽、晏謂帝疾篤,遂有無君之心,與當密謀,圖危社稷,期有日矣。帝亦潛為之備,爽之徒屬亦頗疑帝。會河南尹李勝將蒞荊州,來候帝。帝詐疾篤,使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帝不持杯飲,粥皆流出霑胸。勝曰:“眾情謂明公舊風(fēng)發(fā)動,何意尊體乃爾!”帝使聲氣才屬,說“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當屈并州,并州近胡,善為之備??植粡?fù)相見,以子師、昭兄弟為托?!眲僭唬骸爱斶€忝本州,非并州?!钡勰隋e亂其辭曰:“君方到并州?!眲購?fù)曰:“當忝荊州?!钡墼唬骸澳昀弦饣?,不解君言。今還為本州,盛德壯烈,好建功勛!”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尸居余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彼眨盅栽唬骸疤挡豢蓮?fù)濟,令人愴然。”故爽等不復(fù)設(shè)備。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謁高平陵,爽兄弟皆從。是日,太白襲月。帝于是奏永寧太后,廢爽兄弟。時景帝為中護軍,將兵屯司馬門。帝列陣闕下,經(jīng)爽門。爽帳下督嚴世上樓,引弩將射帝,孫謙止之曰:“事未可知。”三注三止,皆引其肘不得發(fā)。大司農(nóng)桓范出赴爽,蔣濟言于帝曰:“智囊往矣。”帝曰:“爽與范內(nèi)疏而智不及,駑馬戀棧豆,必不能用也。”于是假司徒高柔節(jié),行大將軍事,領(lǐng)爽營,謂柔曰:“君為周勃矣?!泵屯跤^行中領(lǐng)軍,攝羲營。帝親帥太尉蔣濟等勒兵出迎天子,屯于洛水浮橋,上奏曰:“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于御床,握臣臂曰‘深以后事為念’。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nèi)則僭擬,外專威權(quán)。群官耍職,皆置所親;宿衛(wèi)舊人,并見斥黜。根據(jù)盤牙,縱恣日甚。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jiān),專共交關(guān),伺候神器。天下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前言。昔趙高極意,秦是以亡;呂霍早斷,漢祚永延。此乃陛下之殷鑒,臣授命之秋也。公卿群臣皆以爽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wèi);奏皇太后,皇太后敕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xùn)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若稽留車駕,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詣洛水浮橋,伺察非常?!彼煌ㄗ啵糗囻{宿伊水南,伐樹為鹿角,發(fā)屯兵數(shù)千人以守?;阜豆麆袼钐熳有以S昌,移檄征天下兵。爽不能用,而夜遣侍中許允、尚書陳泰詣帝,觀望風(fēng)旨。帝數(shù)其過失,事止免官。泰還以報爽勸之通奏。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諭爽,指洛水為誓,爽意信之?;阜兜仍沤?,諫說萬端,終不能從。乃曰:“司馬公正當欲奪吾權(quán)耳。吾得以侯還第,不失為富家翁?!狈掇遭咴唬骸白?。滅吾族矣!”遂通帝奏。既而有司劾黃門張當,并發(fā)爽與何晏等反事,乃收爽兄弟及其黨與何晏、丁謐、鄧揚、畢軌、李勝、桓范等誅之。蔣濟曰:“曹真之勛,不可以不祀?!钡鄄宦牎3?,爽司馬魯芝、主簿楊綜斬關(guān)奔爽。及爽之將歸罪也,芝、綜泣諫曰:“公居伊周之任,挾天子,杖天威,孰敢不從?舍此而欲就東市,豈不痛哉!”有司奏收芝、綜科罪,帝赦之,曰:“以勸事君者。” 二月,天子以帝為丞相,增封潁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并前八縣,邑二萬戶,奏事不名。固讓丞相。冬十二月,加九錫之禮,朝會不拜。固讓九錫。
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帝立廟于洛陽,置左右長史,增掾?qū)?、舍人滿十人,歲舉掾?qū)偃斡?、秀才各一人,增官騎百人,鼓吹十四人,封子肜平樂亭侯,倫安樂亭侯。帝以久疾不任朝請,每有大事,天子親幸第以諮訪焉。兗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凌貳于帝,謀立楚王彪。
三年春正月,王凌詐言吳人塞涂水,請發(fā)兵以討之。帝潛知其計,不聽。夏四月,帝自帥中軍,泛舟沿流,九日而到甘城。凌計無所出,乃迎于武丘,面縛水次,曰:“凌若有罪,公當折簡召凌,何苦自來邪!”帝曰:“以君非折簡之客故耳?!奔匆粤铓w于京師。道經(jīng)賈逵廟,凌呼曰:“賈梁道!王凌是大魏之忠臣,惟爾有神知之?!敝另?,仰鴆而死。收其余黨,皆夷三族,并殺彪。悉錄魏諸王公置于鄴,命有司監(jiān)察,不得交關(guān)。天子遣侍中韋誕持節(jié)勞軍于五池。帝至自甘城,天子又使兼大鴻臚、太仆庾嶷持節(jié),策命帝為相國,封安平郡公,孫及兄子各一人為列侯,前后食邑五萬戶,侯者十九人。固讓相國、郡公不受。六月,帝寢疾,夢賈逵、王凌為祟,甚惡之。秋八月戊寅,崩于京師,時年七十三。天子素服臨吊,喪葬威儀依漢霍光故事,追贈相國、郡公。弟孚表陳先志,辭郡公及韞辌車。九月庚申,葬于河陰,謚曰文貞,后改謚文宣。先是,預(yù)作終制,于首陽山為土藏,不墳不樹;作顧命三篇,斂以時服,不設(shè)明器,后終者不得合葬。一如遺命。晉國初建,追尊曰宣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宣皇帝,陵曰高原,廟稱高祖。
帝內(nèi)忌而外寬,猜忌多權(quán)變。魏武察帝有雄豪志,聞有狼顧相。欲驗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顧,面正向后而身不動。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yù)汝家事?!碧铀嘏c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職,夜以忘寢,至于芻牧之間,悉皆臨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孫文懿,大行殺戮。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及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姊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既而竟遷魏鼎云。明帝時,王導(dǎo)侍坐。帝問前世所以得天下,導(dǎo)乃陳帝創(chuàng)業(yè)之始,用文帝末高貴鄉(xiāng)公事。明帝以面覆床曰:“若如公言,晉祚復(fù)安得長遠!”跡其猜忍,蓋有符于狼顧也。
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為本。邦國之貴,元首為先。治亂無常,興亡有運。是故五帝之上,居萬乘以為憂;三王已來,處其憂而為樂。競智力,爭利害,大小相吞,強弱相襲。逮乎魏室,三方鼎峙,干戈不息,氛霧交飛。宣皇以天挺之姿,應(yīng)期佐命,文以纘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賢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測,性寬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fēng)云。飾忠于已詐之心,延安于將危之命。觀其雄略內(nèi)斷,英猷外決,殄公孫于百日,擒孟達于盈旬,自以兵動若神,謀無再計矣。既而擁眾西舉,與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無斗志,遺其巾幗,方發(fā)憤心。杖節(jié)當門,雄圖頓屈,請戰(zhàn)千里,詐欲示威。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敵,夷險之路,勞逸不同,以此爭功,其利可見。而返閉軍固壘,莫敢爭鋒,生怯實而未前,死疑虛而猶遁,良將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輔翼權(quán)重,許昌同蕭何之委,崇華甚霍光之寄。當謂竭誠盡節(jié),伊傅可齊。及明帝將終,棟梁是屬,受遺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托,曾無殉生之報。天子在外,內(nèi)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誅戮,貞臣之體,寧若此乎!盡善之方,以斯為惑。夫征討之策,豈東智而西愚?輔佐之心,何前忠而后亂?故晉明掩面,恥欺偽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業(yè)。古人有云:“積善三年,知之者少,為惡一日,聞于天下?!笨刹恢^然乎!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后代。亦猶竊鐘掩耳,以眾人為不聞;銳意盜金,謂市中為莫睹。故知貪于近者則遺遠,溺于利者則傷名;若不損己以益人,則當?shù)溔硕<?。順理而舉易為力,背時而動難為功。況以未成之晉基,逼有余之魏祚?雖復(fù)道格區(qū)宇,德被蒼生,而天未啟時,寶位猶阻,非可以智競,不可以力爭,雖則慶流后昆,而身終于北面矣。
************帝紀第二
景帝 文帝
景皇帝諱師,字子元,宣帝長子也。雅有風(fēng)彩,沈毅多大略。少流美譽,與夏侯玄、何晏齊名。晏常稱曰:“惟幾也能成天下之務(wù),司馬子元是也。”魏景初中,拜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為選用之法,舉不越功,吏無私焉。宣穆皇后崩,居喪以至孝聞。宣帝之將誅曹爽,深謀秘策,獨與帝潛畫,文帝弗之知也。將發(fā)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覘之,帝寢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會兵司馬門,鎮(zhèn)靜內(nèi)外,置陣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背?,帝陰養(yǎng)死士三千,散在人間,至是一朝而集,眾莫知所出也。事平,以功封長平鄉(xiāng)侯,食邑千戶,尋加衛(wèi)將軍。及宣帝薨,議者咸云“伊尹既卒,伊陟嗣事”,天子命帝以撫軍大將軍輔政。魏嘉平四年春正月,遷大將軍,加侍中,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命百官舉賢才,明少長,恤窮獨,理廢滯。諸葛誕、毌丘儉、王昶、陳泰、胡遵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鄧艾、石苞典州郡,盧毓、李豐裳選舉,傅嘏、虞松參計謀,鐘會、夏侯玄、王肅、陳本、孟康、趙酆、張緝預(yù)朝議,四海傾注,朝野肅然?;蛴姓埜囊字贫日撸墼唬骸啊蛔R不知,順帝之則’,詩人之美也。三祖典制,所宜遵奉;自非軍事,不得妄有改革?!?
五年夏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新城,朝議慮其分兵以寇淮泗,欲戍諸水口。帝曰:“諸葛恪新得政于吳,欲徼一時之利,并兵合肥,以冀萬一,不暇復(fù)為青徐患也。且水口非一,多戍則用兵眾,少戍則不足以御寇?!便」⒘戏?,卒如所度。帝于是使鎮(zhèn)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等距之。儉、欽請戰(zhàn),帝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彼烀T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shù)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帝乃敕欽督銳卒趨合榆,要其歸路,儉帥諸將以為后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斬首萬余級。
正元元年春正月,天子與中書令李豐、后父光祿大夫張緝、黃門監(jiān)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仆射劉寶賢等謀以太常夏侯玄代帝輔政。帝密知之,使舍人王羨以車迎豐。豐見迫,隨羨而至,帝數(shù)之。豐知禍及,因肆惡言。帝怒,遣勇士以刀镮筑殺之。逮捕玄、緝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諷天子廢皇后張氏,因下詔曰:“奸臣李豐等靖譖庸回,陰構(gòu)兇慝。大將軍糾虔天刑,致之誅辟。周勃之克呂氏,霍光之擒上官,曷以過之。其增邑九千戶,并前四萬?!钡圩尣皇堋L熳右孕?、緝之誅,深不自安。而帝亦慮難作,潛謀廢立,乃密諷魏永寧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曰:“皇帝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nèi)寵,沈嫚女德,日近倡優(yōu),縱其丑虐,迎六宮家人留止內(nèi)房,毀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jié)。又為群小所迫,將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廟?!钡壅偃撼紩h,流涕曰:“太后令如是,諸君其如王室何?”咸曰:“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權(quán)定社稷,以清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當之于今,今日之事,惟命是從?!钡墼唬骸爸T君見望者重,安敢避之?”乃與群公卿士共奏太后曰:“臣聞天子者,所以濟育群生,永安萬國?;实鄞呵镆验L,未親萬機,日使小優(yōu)郭懷、袁信等裸袒淫戲。又于廣望觀下作遼東妖婦,道路行人莫不掩目。清商令令狐景諫帝,帝燒鐵炙之。太后遭合陽君喪,帝嬉樂自若。清商丞龐熙諫帝,帝弗聽。太后還北宮,殺張美人,帝甚恚望。熙諫,帝怒,復(fù)以彈彈熙。每文書入,帝不省視。太后令帝在式乾殿講學(xué),帝又不從。不可以承天序。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皇帝璽綬,以齊王歸籓?!弊嗫桑谑怯兴疽蕴尾吒孀趶R,王就乘輿副車,群臣從至西掖門。帝泣曰:“先臣受歷世殊遇,先帝臨崩,托以遣詔。臣復(fù)忝重任,不能獻可替否。群公卿士,遠翟舊典,為社稷深計,寧負圣躬,使宗廟血食?!庇谑鞘故拐叱止?jié)衛(wèi)送,舍河內(nèi)之重門,誅郭懷、袁信等。是日,與群臣議所立。帝曰:“方今宇宙未清,二虜爭衡,四海之主,惟在賢哲。彭城王據(jù),太祖之子,以賢,則仁圣明允;以年,則皇室之長。天位至重,不得其才,不足以寧濟六合?!蹦伺d群公奏太后。太后以彭城王先帝諸父,于昭穆之序為不次,則烈祖之世永無承嗣。東海定王,明帝之弟,欲立其子高貴鄉(xiāng)公髦。帝固爭不獲,乃從太后令,遣使迎高貴鄉(xiāng)公于元城而立之,改元曰正元。天子受璽惰,舉趾高,帝聞而憂之。及將大會,帝訓(xùn)于天了曰:“夫圣王重始,正本敬初,古人所慎也。明當大會,萬眾瞻穆穆之容,公卿聽玉振之音。詩云:‘示人不佻,是則是效?!自唬骸銎溲陨?,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雖禮儀周備,猶宜加之以祗恪,以副四海颙颙式仰。”癸巳,天子詔曰:“朕聞創(chuàng)業(yè)之君,必須股肱之臣;守文之主,亦賴匡佐之輔。是故文武以呂召彰受命之功,宣王倚山甫享中興之業(yè)。大將軍世載明德,應(yīng)期作輔。遭天降險,帝室多難,齊王蒞政,不迪率典。公履義執(zhí)忠,以寧區(qū)夏,式是百辟,總齊庶事。內(nèi)摧寇虐,外靜奸宄,日昃憂勤,劬勞夙夜。德聲光于上下,勛烈施于四方。深惟大議,首建明策,權(quán)定社稷,援立朕躬,宗廟獲安,億兆慶賴。伊摯之保乂殷邦,公旦之綏寧周室,蔑以尚焉。朕甚嘉之。夫德茂者位尊,庸大者祿厚,古今之通義也。其登位相國,增邑九千,并前四萬戶;進號大都督、假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賜錢五百萬,帛五千匹,以彰元勛?!钡酃剔o相國。又上書訓(xùn)于天子曰:“荊山之璞雖美,不琢不成其寶;顏冉之才雖茂,不學(xué)不弘其量。仲尼有云:‘予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仰觀黃軒五代之主,莫不有所稟則,顓頊受學(xué)于綠圖,高辛問道于柏招。逮至周成,旦望作輔,故能離經(jīng)辯志,安道樂業(yè)。夫然,故君道明于上,兆庶順于下。刑措之隆,實由于此。宜遵先王下問之義,使講誦之業(yè)屢聞于聽,典謨之言日陳于側(cè)也?!睍r天子頗修華飾,帝又諫曰:“履端初政,宜崇玄樸?!辈⒕醇{焉。十一月,有白氣經(jīng)天。
二年春正月,有彗星見于吳楚之分,西北竟天。鎮(zhèn)東大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舉兵作亂,矯太后令移檄郡國,為壇盟于西門之外,各遣子四人質(zhì)于吳以請救。二月,儉、欽帥眾六萬,渡淮而西。帝會公卿謀征討計,朝議多謂可遣諸將擊之,王肅及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鐘會勸帝自行。戊午,帝統(tǒng)中軍步騎十余萬以征之。倍道兼行,召三方兵,大會于陳許之郊。甲申,次于隱橋,儉將史招、李績相次來降。儉、欽移入項城,帝遣荊州刺史王基進據(jù)南頓以逼儉。帝深壁高壘,以待東軍之集。諸將請進軍攻其城,帝曰:“諸君得其一,未知其二?;茨蠈⑹勘緹o反志。且儉、欽欲蹈縱橫之跡,習(xí)儀秦之說,謂遠近必應(yīng)。而事起之日,淮北不從,史招、李績前后瓦解。內(nèi)乖外叛,自知必敗,困獸思斗,速戰(zhàn)更合其志。雖云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nèi)f端,小與持久,詐情自露,此不戰(zhàn)而克之也?!蹦饲仓T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fēng)向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譙宋之間,絕其歸路。帝屯汝陽,遣競州刺史鄧艾督太山諸軍進屯樂嘉,示弱以誘之。欽進軍將攻艾,帝潛軍銜枚,輕造樂嘉,與欽相遇。欽子鴦,年十八,勇冠三軍,謂欽曰:“及其未定,請登城鼓噪,擊之可破也?!奔戎\而行,三噪而欽不能應(yīng),鴦退,相與引而東。帝謂諸將曰:“欽走矣?!泵l(fā)銳軍以追之。諸將皆曰:“欽舊將,鴦少而銳,引軍內(nèi)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帝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三鼓,欽不應(yīng),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將遁,鴦曰:“不先折其勢,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余摧鋒陷陣,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帝遣左長史司馬璉督驍騎八千翼而追之,使將軍樂林等督步兵繼其后。比至沙陽,頻陷欽陣,弩矢雨下,欽蒙盾而馳。大破其軍。眾皆投戈而降,欽父子與麾下走保項。儉聞欽敗,棄眾宵遁淮南。安風(fēng)津都尉追儉,斬之,傳首京都。欽遂奔吳,淮南平。
初,帝目有瘤疾,使醫(yī)割之。鴦之來攻也,驚而目出。懼六軍之恐,蒙之以被,痛甚,嚙被敗而左右莫知焉。閏月疾篤,使文帝總統(tǒng)諸軍。辛亥,崩于許昌,時年四十八。二月,帝之喪至自許昌,天子素服臨吊,詔曰:“公有濟世寧國之勛,克定禍亂之功,重之以死王事,宜加殊禮。其令公卿議制?!庇兴咀h以為忠安社稷,功濟宇內(nèi),宜依霍光故事,追加大司馬之號以冠大將軍,增邑五萬戶,謚曰武公。文帝表讓曰:“臣亡父不敢受丞相相國九命之禮,亡兄不敢受相國之位,誠以太祖常所階歷也。今謚與二祖同,必所祗懼。昔蕭何、張良、霍光咸有匡佐之功,何謚文終,良謚文成,光謚宣成。。必以文武為謚,請依何等就加。”詔許之,謚曰忠武。晉國既建,追尊曰景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景皇帝,陵曰峻平,廟稱世宗。
文皇帝諱昭,字子上,景帝之母弟也。魏景初二年,封新城鄉(xiāng)侯。正始初,為洛陽典農(nóng)中郎將。值魏明奢侈之后,帝蠲除苛碎,不奪農(nóng)時,百姓大悅。轉(zhuǎn)散騎常侍。大將軍曹爽之伐蜀也,以帝為征蜀將軍,副夏侯玄出駱谷,次于興勢。蜀將王林夜襲帝營,帝堅臥不動。林退,帝謂玄曰:“費祎以據(jù)險距守,進不獲戰(zhàn),攻之不可,宜亟旋軍,以為后圖?!彼纫?,祎果馳兵趣三嶺,爭險乃得過。遂還,拜議郎。及誅曹爽,帥眾衛(wèi)二宮,以功增邑千戶。蜀將姜維之寇隴右也,征西將軍郭淮自長安距之。進帝位安西將軍、持節(jié),屯關(guān)中,為諸軍節(jié)度?;垂ゾS別將句安于麹,久而不決。帝乃進據(jù)長城,南趣駱谷以疑之。維懼,退保南鄭,安軍絕援,帥眾來降。轉(zhuǎn)安東將軍、持節(jié),鎮(zhèn)許昌。及大軍討王凌,帝督淮北諸軍事,帥師會于項。增邑三百戶,假金印紫綬。尋進號都督,統(tǒng)征東將軍胡遵、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伐吳,戰(zhàn)于東關(guān)。二軍敗績,坐失侯。蜀將姜維又寇隴右,揚聲欲攻狄道。以帝行征西將軍,次長安。雍州刺史陳泰欲先賊據(jù)狄道,帝曰:“姜維攻羌,收其質(zhì)任,聚谷作邸閣訖,而復(fù)轉(zhuǎn)行至此,正欲了塞外諸羌,為后年之資耳。若實向狄道,安肯宣露,令外人知?今揚聲言出,此欲歸也。”維果燒營而去。會新平羌胡叛,帝擊破之,遂耀兵靈州,北虜震詟,叛者悉降。以功復(fù)封新城鄉(xiāng)侯。高貴鄉(xiāng)公之立也,以參定策,進封高都侯,增封二千戶。毌丘儉、文欽之亂,大軍東征,帝兼中領(lǐng)軍,留鎮(zhèn)洛陽。及景帝疾篤,帝自京都省疾,拜衛(wèi)將軍。景帝崩,天子命帝鎮(zhèn)許昌,尚書傅嘏帥六軍還京師。帝用嘏及鐘會策,自帥軍而還。至洛陽,進位大將軍加侍中,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輔政,劍履上殿。帝固辭不受。
甘露元年春正月,加大都督,奏事不名。夏六月,進封高都公,地方七百里,加之九錫,假斧鉞,進號大都督,劍履上殿。又固辭不受。秋八月庚申,加假黃鉞,增封三縣。
二年夏五月辛未,鎮(zhèn)東大將軍諸葛誕殺揚州刺史樂綝,以淮南作亂,遣子靚為質(zhì)于吳以請救。議者請速伐之,帝曰:“誕以毌丘儉輕疾傾覆,今必外連吳寇,此為變大而遲。吾當與四方同力,以全勝制之?!蹦吮碓唬骸拔赭舨寂涯?,漢祖親征;隗囂違戾,光武西伐;烈祖明皇帝乘輿仍出: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陛下宜暫臨戎,使將士得憑天威。今諸軍可五十萬,以眾擊寡,蔑不克矣?!鼻锲咴?,奉天子及皇太后東征,征兵青、徐、荊、豫,分取關(guān)中游軍,皆會淮北。師次于項,假廷尉何楨節(jié),使淮南,宣慰將士,申明逆順,示以誅賞。甲戌,帝進軍丘頭。吳使文欽、唐咨、全端、全懌等三萬余人來救誕,諸將逆擊,不能御。將軍李廣臨敵不進,泰山太守常時稱疾不出,并斬之以徇。八月,吳將硃異帥兵萬余人,留輜重于都陸,輕兵至黎漿。監(jiān)軍石苞、袞州刺史州泰御之,異退。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襲都陸,焚其糧運。苞、泰復(fù)進擊異,大破之。異之余卒餒甚,食葛葉而遁,吳人殺異。帝曰:“異不得至壽春,非其罪也,而吳人殺之,適以謝壽春而堅誕意,使其猶望救耳。若其不爾,彼當突圍,決一旦之命?;蛑^大軍不能久,省食減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三者。今當多方以亂之,備其越逸,此勝計也。”因命合圍,分遣羸疾就谷淮北,稟軍士大豆,人三升。欽聞之,果喜。帝愈羸形以示之,多縱反間,揚言吳救方至。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石苞、王基并請攻之,帝曰:“誕之逆謀,非一朝一夕也,聚糧完守,外結(jié)吳人,自謂足據(jù)淮南。欽既同惡相濟,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損游軍之力。外寇卒至,表里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將使同戮。吾當以長策縻之,但堅守三面。若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游兵輕騎絕其轉(zhuǎn)輸,可不戰(zhàn)而破外賊。外賊破,欽等必成擒矣。”全懌母,孫權(quán)女也,得罪于吳,全端兄子祎及儀奉其母來奔。儀兄靜時在壽春,用鐘會計,作祎、儀書以譎靜。靜兄弟五人帥其眾來降,城中大駭。
三年春正月壬寅,誕、欽等出攻長圍,諸軍逆擊,走之。初,誕、欽內(nèi)不相協(xié),及至窮蹙,轉(zhuǎn)相疑貳。會欽計事與誕忤,誕手刃殺欽。欽子鴦攻誕,不克,逾城降。以為將軍,封侯,使鴦巡城而呼。帝見城上持弓者不發(fā),謂諸將曰:“可攻矣!”二月乙酉,攻而拔之,斬誕,夷三族。吳將唐咨、孫彌、徐韶等帥其屬皆降,表加爵位,稟其餒疾?;蜓詤潜夭粸橛?,請坑之。帝曰:“就令亡還,適見中國之弘耳。”于是徙之三河。夏四月,歸于京師,魏帝命改丘頭曰武丘,以旌武功。五月,天子以并州之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之河?xùn)|平陽八郡,地方七百里,封帝為晉公,加九錫,進位相國,晉國置官司焉。九讓,乃止。于是增邑萬戶,食三縣,諸子之無爵者皆封列侯。秋七月,奏錄先世名臣元功大勛之子了,隨才敘用。
四年夏六月,分荊州置二都督,王基鎮(zhèn)新野,州泰鎮(zhèn)襄陽。使石苞都督揚州,陳騫都督豫州,鐘毓都督徐州,宋鈞監(jiān)青州諸軍事。
景元元年夏四月,天子復(fù)命帝爵秩如前,又讓不受。天子既以帝三世宰輔,政非己出,情不能安,又慮廢辱,將臨軒召百僚而行放黜。五月戊子夜,使冗從仆射李昭等發(fā)甲于陵云臺,召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yè)、尚書王經(jīng),出懷中黃素詔示之,戒嚴俟旦。沈、業(yè)馳告于帝,帝召護軍賈充等為之備。天子知事泄,帥左右攻相府,稱有所討,敢有動者族誅。相府兵將止不敢戰(zhàn),賈充叱諸將曰:“公畜養(yǎng)汝輩,正為今日耳!”太子舍人成濟抽戈犯蹕,刺之,刃出于背,天子崩于車中。帝召百僚謀其故,仆射陳泰不至。帝遣其舅荀顗輿致之,延于曲室,謂曰:“玄伯,天下其如我何?”泰曰:“惟腰斬賈充,微以謝天下?!钡墼唬骸扒涓计浯??!碧┰唬骸暗娖渖?。不見其次?!庇谑菤w罪成濟而斬之。太后令曰:“昔漢昌邑王以罪發(fā)為庶人,此兒亦宜以庶人禮葬之,使外內(nèi)咸知其所行也?!睔⑸袝踅?jīng),貳于我也。庚寅,帝奏曰:“故高貴鄉(xiāng)公帥從駕人兵,拔刃鳴鼓向臣所,臣懼兵刃相接,即敕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者以軍法從事。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入兵陣,傷公至隕。臣聞人臣之節(jié),有死無貳,事上之義,不敢逃難。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fā)機,誠欲委身守死,惟命所裁。然惟本謀,乃欲上?;侍螅瑑A覆宗廟。臣忝當元輔,義在安國,即駱驛申敕,不得迫近輿輦。而濟妄入陣間,以致大變,哀怛痛恨,五內(nèi)摧裂。濟干國亂紀,罪不容誅,輒收濟家屬,付廷尉?!碧髲闹?,夷濟三族。與公卿議,立燕王宇之子常道鄉(xiāng)公璜為帝。六月,改元。丙辰,天子進帝為相國,封晉公,增十郡,加九錫如初,群從子弟未侯者封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固讓,乃止。冬十一月,吳吉陽督蕭慎以書詣鎮(zhèn)東將軍石苞偽降,求迎。帝知其詐也,使苞外示迎之,而內(nèi)為之備。
二年秋八月甲寅,天子使太尉高柔授帝相國印綬,司空鄭沖致晉公茅土九錫,固辭。
三年夏四月,肅慎來獻楛矢、石砮、弓甲、貂皮等,天子命歸于大將軍府。
四年春二月丁丑,天子復(fù)命帝如前,又固讓。三月,詔大將軍府增置司馬一人,從事中郎二人,舍人十人。夏,帝將伐蜀,乃謀眾曰:“自定壽春已來,息役六年,治兵繕甲,以擬二虜。略計取吳,作戰(zhàn)船,通水道,當用千余萬功,此十萬人百數(shù)十日事也。又南土下濕,必生疾疫。今宜先取蜀,三年之后,在巴蜀順流之勢,水陸并進,此滅虞定虢,吞韓并魏之勢也。計蜀戰(zhàn)士九萬,居守成都及備他郡不下四萬,然則余眾不過五萬。今絆姜維于沓中,使不得東顧,直指駱谷,出其空虛之地,以襲漢中。彼若嬰城守險,兵勢必散,首尾離絕。舉大眾以屠城,散銳卒以略野,劍閣不暇守險,關(guān)頭不能自存。以劉禪之暗,而邊城外破,士女內(nèi)震,其亡可知也?!闭魑鲗④娻嚢詾槲从嗅叄瑢谊惍愖h。帝患之,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喻之,艾乃奉命。于是征四方之兵十八萬,使鄧艾自狄道攻姜維于沓中,雍州刺史諸葛緒自祁山軍于武街,絕維歸路,鎮(zhèn)西將軍鐘會帥前將軍李輔、征蜀護軍胡烈等自駱谷襲漢中。秋八月,軍發(fā)洛陽,大賚將士,陳師誓眾。將軍鄧敦謂蜀未可討,帝斬以徇。九月,又使天水太守王頎攻維營,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楊頎趣甘松。鐘會分為二隊,入自斜谷,使李輔圍王含于樂城,又使步將易愷攻蔣斌于漢城。會直指陽安,護軍胡烈攻陷關(guān)城。姜維聞之,引還,王頎追敗維于強川。維與張翼、廖化合軍守劍閣,鐘會攻之。冬十月,天子以諸侯獻捷交至,乃申前命曰:
朕以寡德,獲承天序,嗣我祖宗之洪烈。遭家多難,不明于訓(xùn)。曩者奸逆屢興,方寇內(nèi)侮,大懼淪喪四海,以墮三祖之弘業(yè)。惟公經(jīng)德履哲,明允廣深,迪宣武文,世作保傅,以輔乂皇家。櫛風(fēng)沐雨,周旋征伐,劬勞王室,二十有余載。毗翼前人,乃斷大政,克厭不端,維安社稷。暨儉、欽之亂,公綏援有眾,分命興師,統(tǒng)紀有方,用緝寧淮浦。其后巴蜀屢侵,西土不靖,公奇畫指授,制勝千里。是以段谷之戰(zhàn),乘釁大捷,斬將搴旗,效首萬計。孫峻猾夏,致寇徐方,戎車首路,威靈先邁,黃鉞未啟,鯨鯢竄跡。孫壹構(gòu)隙,自相疑阻,幽鑒遠照,奇策洞微,遠人歸命,作籓南夏,爰授銳卒,畢力戎行。暨諸葛誕,滔天作逆,稱兵揚楚,欽、咨逋罪,同惡相濟,帥其蝥賊,以入壽春,憑阻淮山,敢距王命。公躬擐甲胄,龔行在罰,玄謀廟算,遵養(yǎng)時晦。奇兵震擊,而硃異摧破;神變應(yīng)機,而全琮稽服;取亂攻昧,而高墉不守。兼九伐之弘略,究五兵之正度,用能戰(zhàn)不窮武,而大敵殲潰;旗不再麾,而元憝授首。收勍吳之雋臣,系亡命之逋虜。交臂屈膝,委命下吏,俘馘十萬積尸成京。雪宗廟之滯恥,拯兆庶之艱難。掃平區(qū)域,信威吳會,遂戢干戈,靖我疆土,天地鬼神,罔不獲乂。乃者王室之難,變起蕭墻,賴公之靈,弘濟艱險。宗廟危而獲安,社稷墜而復(fù)寧。忠格皇天,功濟六合。是用疇咨古訓(xùn),稽諸典籍,命公崇位相國,加于群后,啟土參墟,封以晉域。所以方軌齊魯,翰屏帝室。而公遠蹈謙損,深履沖讓,固辭策命,至于八九。朕重違讓德,抑禮虧制,以彰公志,于今四載。上闕在昔建侯之典,下違兆庶具瞻之望。
惟公嚴虔王度,闡濟大猷,敦尚純樸,省繇節(jié)用,務(wù)穡勸分,九野康乂。耆叟荷崇養(yǎng)之德,鰥寡蒙矜恤之施,仁風(fēng)興于中夏,流澤布于遐荒。是以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狂狡貪悍,世為寇讎者,皆感義懷惠,款塞內(nèi)附,或委命納貢,或求置官司。九服之外,絕域之氓,曠世所希至者,咸浮海來享,鼓舞王德,前后至者八百七十余萬口。海隅幽裔,無思不服;雖西旅遠貢,越裳九譯,義無以逾。維翼朕躬,下匡萬國,思靖殊方,寧濟八極。以庸蜀未賓,蠻荊作猾,潛謀獨斷,整軍經(jīng)武。簡練將帥,授以成策,始踐賊境,應(yīng)時摧陷??窠票急?,首尾震潰,禽其戎帥,屠其城邑。巴漢震疊,江源云徹,地平天成,誠在斯舉。公有濟六合之勛,加以茂德,實總百揆,允厘庶政。敦五品以崇仁,恢六典以敷訓(xùn)。而靖恭夙夜,勞謙昧旦,雖尚父之左右文武,周公之勤勞王家,罔以加焉。
昔先王選建明德,光啟諸侯,體國經(jīng)野,方制五等。所以籓翼王畿,垂祚百世也。故齊魯之封,于周為弘,山川土田,邦畿七百,官司典策,制殊群后?;菹逯y,桓文以翼戴之勞,猶受錫命之禮,咸用光疇大德,作范于后。惟公功邁于前烈,而賞闕于舊式,百辟于邑,人神同恨焉,豈可以公謙沖而久淹弘典哉?今以并州之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之河?xùn)|平陽弘農(nóng)、雍州之馮翊凡十郡,南至于華,北至于陘,東至于壺口,西逾于河,提封之數(shù),方七百里,皆晉之故壤,唐叔受之,世作盟主,實紀綱諸夏,用率舊職。爰胙茲土,封公為晉公。命使持節(jié)、兼司徒、司隸校尉陔即授印綬策書,金獸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錫茲玄土,苴以白茅,建爾國家,以永籓魏室。
昔在周召,并以公侯,入作保傅。其在近代,酂侯蕭何,實以相國,光尹漢朝。隨時之制,禮亦宜之。今進公位為相國,加綠綟綬。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后命。以公思弘大猷,崇正典禮,儀刑作范,旁訓(xùn)四方,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道和陰陽,敬授人時,嗇夫反本,農(nóng)殖維豐,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光敷顯德,惠下以和,敬信思順,庶尹允諧,是用錫公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公鎮(zhèn)靖宇宙,翼播聲教,海外懷服,荒裔款附,殊方馳義,諸夏順軌,是用錫公硃戶以居。公簡賢料材,營求俊逸,爰升多士,置彼周行,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嚴恭寅畏,底平四國,式遏寇虐,苛厲不作,是用錫公武賁之士三百人。公明慎用刑,簡恤大中,章厥天威,以糾不虔,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爰整六軍,典司征伐,犯命凌正,乃維誅殛,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JF弓十、JF矢千。公饗祀蒸蒸,孝思維則,篤誠之至,通于神明,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晉國置官司以下,率由舊式。
往欽哉!祗服朕命,弘敷訓(xùn)典,光澤庶方,永終爾明德,丕顯余一人之休命。
公卿將校皆詣府喻旨,帝以禮辭讓。司空鄭沖率群官勸進曰:“伏見嘉命顯至,竊聞明公固讓,沖等眷眷,實有愚心。以為圣王作制,百代同風(fēng),褒德賞功,有自來矣。昔伊尹,有莘氏之媵臣耳,一佐成湯,遂荷阿衡之號。周公藉已成之勢,據(jù)既安之業(yè),光宅曲阜,奄有龜蒙。呂尚,磻溪之漁者也,一朝指麾,乃封營丘。自是以來,功薄而賞厚者,不可勝數(shù),然賢哲之士,猶以為美談。況自先相國以來,世有明德,翼輔魏室,以綏天下,朝無秕政,人無謗言。前者明公西征靈州,北臨沙漠,榆中以西,望風(fēng)震服,羌戎來馳,回首內(nèi)向,東誅叛逆,全軍獨克。禽闔閭之將,虜輕銳之卒以萬萬計,威加南海,名懾三越,宇內(nèi)康寧,苛慝不作。是以時俗畏懷,東夷獻舞。故圣上覽乃昔以來禮典舊章,開國光宅,顯茲太原。明公宜承奉圣旨,受茲介福,允當天人。元功盛勛,光光如彼;國土嘉祚,巍巍如此。內(nèi)外協(xié)同,靡愆靡違。由斯征伐,則可朝服濟江,掃除吳會,西塞江源,望祀岷山。回戈弭節(jié),以麾天下,遠無不服,邇無不肅。令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勛,超于桓文。然后臨滄海而謝支伯,登箕山而揖許由,豈不盛乎!至公至平,誰與為鄰,何必勤勤小讓也哉?!钡勰耸苊?。十一月,鄧艾帥萬余人自陰平逾絕險至江由,破蜀將諸葛瞻于綿竹,斬瞻,傳首。進軍雒縣,劉禪降。天子命晉公以相國總百揆,于是上節(jié)傳,去侍中、大都督、錄尚書之號焉。表鄧艾為太尉,鐘會為司徒。會潛謀叛逆,因密使譖艾。
咸熙元年春正月,檻車征艾。乙丑,帝奉天子西征,次于長安。是時魏諸王侯悉在鄴城,命從事中郎山濤行軍司事,鎮(zhèn)于鄴,遣護軍賈充持節(jié)、督諸軍,據(jù)漢中。鐘會遂反于蜀,監(jiān)軍衛(wèi)瓘、右將軍胡烈攻會,斬之。初,會之伐蜀也,西曹屬邵悌言于帝曰:“鐘會難信,不可令行?!钡坌υ唬骸叭∈袢缰刚疲娙私匝圆豢?,唯會與吾意同。滅蜀之后,中國將士,人自思歸,蜀之遺黎,猶懷震恐,縱有異志,無能為也。”卒如所量。丙辰,帝至自長安。三月己卯,進帝爵為王,增封并前二十郡。夏五月癸未,天子追加舞陽宣文侯為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為晉景王。秋七月,帝奏司空荀顗定禮儀,中護軍賈充正法律,尚書仆射裴秀議官制,太保鄭沖總而裁焉。始建五等爵。冬十月丁亥,奏遣吳人相國參軍徐劭、散騎常侍水曹屬孫彧使吳,喻孫皓以平蜀之事,致馬錦等物,以示威懷。丙午,天子命中撫軍新昌鄉(xiāng)侯炎為晉世子。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縣獻靈龜,歸于相府。夏四月,孫皓使紀陟來聘,且獻方物。五月,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云罕,樂舞八佾,設(shè)鐘虡宮懸,位在燕王上。進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女王孫爵命之號皆如帝者之儀。諸禁網(wǎng)煩苛及法式不便于時者,帝皆奏除之。晉國置御史大夫、侍中、常侍、尚書、中領(lǐng)軍、衛(wèi)將軍官。
秋八月辛卯,帝崩于露寢,時年五十五。九月癸酉,葬崇陽陵,謚曰文王。武帝受禪,追尊號曰文皇帝,廟稱太祖。
史臣曰:世宗以睿略創(chuàng)基,太祖以雄才成務(wù)。事殷之跡空存,翦商之志彌遠,三分天下,功業(yè)在焉。及逾劍銷氛,浮淮靜亂,桐宮胥怨,或所不堪。若乃體以名臣,格之端揆,周公流連于此歲,魏武得意于茲日。軒懸之樂,大啟南陽,師摯之圖,于焉北面。壯矣哉,包舉天人者也!為帝之主,不亦難乎。
贊曰:世宗繼文,邦權(quán)未分。三千之士,其從如云。世祖無外,靈關(guān)靜氛。反雖討賊,終為弒君。
************帝紀第三
武帝
武皇帝諱炎,字安世,文帝長子也。寬惠仁厚,沈深有度量。魏嘉平中,封北平亭侯,歷給事中、奉車都尉、中壘將軍,加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假節(jié)。迎常道鄉(xiāng)公于東武陽,遷中撫軍,進封新昌鄉(xiāng)侯。及晉國建,立為世子,拜撫軍大將軍,開府、副貳相國。初,文帝以景帝既宣帝之嫡,早世無后,以帝弟攸為嗣,特加愛異,自謂攝居相位,百年之后,大業(yè)宜歸攸。每曰:“此景王之天下也,吾何與焉?!睂⒆h立世子,屬意于攸。何曾等固爭曰:“中撫軍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發(fā)委地,手過膝,此非人臣之相也?!庇墒撬於?。
咸熙二年五月,立為晉王太子。八月辛卯,文帝崩,太子嗣相國、晉王位。下令寬刑宥罪,撫眾息役,國內(nèi)行服三日。是月,長人見于襄武,長三丈,告縣人王始曰:“今當太平?!本旁挛煳纾晕核就胶卧鵀樨┫?,鎮(zhèn)南將軍王沈為御史大夫,中護軍賈充為衛(wèi)將軍,議郎裴秀為尚書令、光祿大夫,皆開府。十一月,初置四護軍,以統(tǒng)城外諸軍。乙未,令諸郡中正以六條舉淹滯:一曰忠恪匪躬,二曰孝敬盡禮,三曰友于兄弟,四曰潔身勞謙,五曰信義可復(fù),六曰學(xué)以為己。是時晉德既洽,四海宅心。于是天子知歷數(shù)有在,乃使太保鄭沖奉策曰:“咨爾晉王:我皇祖有虞氏誕膺靈運,受終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圣德。自茲厥后,天又輯大命于漢?;鸬录人ィ司烀腋咦?。方軌虞夏四代之明顯,我不敢知。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輔亮我皇家,勛德光于四海。格爾上下神祗,罔不克順,地平天成,萬邦以乂。應(yīng)受上帝之命,協(xié)皇極之中。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爾位,歷數(shù)實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天祿永終。於戲!王其欽順天命。率循訓(xùn)典,底綏四國,用保天休,無替我二皇之弘烈?!钡鄢跻远Y讓,魏朝公卿何曾、王沈等固請,乃從之。
泰始元年冬十二月丙寅,設(shè)壇于南郊,百僚在位及匈奴南單于四夷會者數(shù)萬人,柴燎告類于上帝曰:“皇帝臣炎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魏帝稽協(xié)皇運,紹天明命以命炎。昔者唐堯,熙隆大道,禪位虞舜,舜又以禪禹,邁德垂訓(xùn),多歷年載。暨漢德既衰,太祖武皇帝撥亂濟時,扶翼劉氏,又用受命于漢?;浽谖菏?,仍世多故,幾于顛墜,實賴有晉匡拯之德,用獲保厥肆祀,弘濟于艱難,此則晉之有大造于魏也。誕惟四方,罔不祗順,郭清梁岷,包懷揚越,八纮同軌,祥瑞屢臻,天人協(xié)應(yīng),無思不服。肆予憲章三后,用集大命于茲。炎維德不嗣,辭不獲命。于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獻陪隸,暨于百蠻君長,僉曰:‘皇天鑒下,求人之瘼,既有成命,固非克讓所得距違。天序不可以無統(tǒng),人神不可以曠主?!昨罨蔬\。寅畏天威,敬簡元辰,升壇受禪,告類上帝,永答眾望?!倍Y畢,即洛陽宮幸太極前殿,詔曰:“昔朕皇祖宣王,圣哲欽明,誕應(yīng)期運,熙帝之載,肇啟洪基。伯考景王,履道宣猷,緝熙諸夏。至于皇考文王,睿哲光遠,允協(xié)靈祗,應(yīng)天順時,受茲明命。仁濟于宇宙,功格于上下。肆魏氏弘鑒于古訓(xùn),儀刑于唐虞,疇咨群后,爰輯大命于朕身。予一人畏天之命,用不敢違。惟朕寡德,負
本文地址:http://www.mcys1996.com/ddjy_96/1056.html.
聲明: 我們致力于保護作者版權(quán),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無法核實真實出處,未能及時與作者取得聯(lián)系,或有版權(quán)異議的,請聯(lián)系管理員,我們會立即處理,本站部分文字與圖片資源來自于網(wǎng)絡(luò),轉(zhuǎn)載是出于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來源標注錯誤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權(quán)益,請立即通知我們(管理員郵箱:douchuanxin@foxmail.com),情況屬實,我們會第一時間予以刪除,并同時向您表示歉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