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漢文帝是個寬厚的君主,但他也有壞脾氣,比如對覬覦皇位的人。
漢文帝繼位時,兄弟僅存淮南王劉長一人。劉長性格沖動,曾在一怒之下殺了辟陽侯審食其,理由是他在呂后統(tǒng)治時期沒有勸諫呂后對自己的老媽好一點。這顯然是死罪,但文帝赦免了他。此后,薄太后、太子劉啟及諸位大臣都很忌憚劉長。
劉長回封地后擺起“天子”的派頭,自己制定了一套法律,把朝廷派來的官員全部趕走,上疏請求自主任命官員。文帝遲疑了一下,大度地答應了。估計他從這時起就有了殺劉長的心思,但為了名聲,還是想有所挽回,便讓舅舅給劉長寫信,一開始溫和地說:皇帝對你不薄,不在你的地盤內(nèi)封侯,還增加你的稅收,但接下來就不無威脅之意—你不知感恩,收留亡命之徒,圖謀不軌,若不改過,將來后悔就晚了!
班固在《漢書》中記載了這封信,大概是想把它當成文帝仁厚的證據(jù),卻暴露了文帝的險惡用心—如果沒有這封恐嚇信,劉長可能還不會反。
劉長一向驕傲,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向哥哥撒嬌,哥哥卻如此較真。惱羞成怒之下,他派門客和長安朝臣勾結(jié),又派人帶著禮物私通匈奴和閩越,被文帝抓了個現(xiàn)形。文帝喜不自禁,立刻下詔逮捕劉長。拷問之后,主審官聯(lián)名奏請判決劉長棄市。
文帝假惺惺地下了詔書,說:“朕不忍心,希望大家再討論討論,能否輕判?”43個大臣聯(lián)名堅持原判。文帝又說:“還是免他死罪吧,剝奪王位即可?!贝蟪紓冇终埱?,“將劉長及其妻兒流放到蜀郡嚴道的邛郵,由縣衙為他蓋幾間房子,每天可吃三頓(漢代百姓只吃兩頓)。”文帝批復道:“每天給他5斤肉、2斗酒,除了有兒子的姬妾,其他他喜歡的美人都可帶去。”
接著文帝將劉長以前的寵臣、門客殺光,命劉長即刻乘輜車上路,沿途縣吏必須為他提供畜力和食物。但這只是說說而已。
劉長乘的輜車是一種由圍屏遮蔽嚴實的車輛,坐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車外貼了封條,沿途縣吏誰敢打開封條給他遞食物?就這樣一直走到雍縣,等縣吏斗膽打開封條時,劉長早已嗚乎哀哉。
劉長的死訊傳到長安,文帝立刻悲哭起來。不要以為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因為從他和寵臣袁盎的對話來看,他關(guān)心的只是自己的名聲。袁盎之前曾勸過他,“陛下素來嬌慣淮南王,不給他派嚴厲的國相和太傅輔佐,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淮南王為人剛直,現(xiàn)在突然受此凌辱,臣擔心他會自殺,從而使陛下背負殺弟之名?!?/p>
文帝當然不會聽袁盎的,他巴不得劉長快快死掉。當然,一旦劉長死了,他還是要擺出悲哀的樣子,于是對袁盎說自己后悔莫及。袁盎忙拍馬屁,“放心吧,這件事不足以毀壞陛下的名聲?!?文帝馬上破涕為笑,問袁盎下一步怎么辦。袁盎說:“把沿途那些不敦促淮南王吃飯的縣吏斬了,以謝天下;再以列侯的禮節(jié)安葬淮南王?!庇谑?,沿途縣吏成了替罪羊。
文帝跟其他帝王一樣,無比在意權(quán)力。劉長殺辟陽侯不要緊,畢竟未觸及皇權(quán);但他擺天子的排場就不行,必須殺。他對貴族猶為防范,對公卿大夫非常苛刻,如此看來,他喜歡法家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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