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伊里布當云南通判(知府的副職)時,當地發(fā)生了苗民造反事件。在鎮(zhèn)壓起義中,不少武官為了邀功請賞,將無辜的老百姓當成亂民抓進大牢,然后虛報人數冒領功績。上司派伊里布查問此事,伊里布卻將這些百姓放了。斷了人家的升官發(fā)財之路,武官們當然不干,就將伊里布告發(fā)。
有記載說,云貴總督大怒,責問伊里布,伊里布卻以人頭擔保那些百姓不是造反。總督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立刻提拔他當同知,又多次向皇帝推薦他。四年后,伊里布成為云南巡撫,但在清人筆記中,事情更加曲折。伊里布被擼了官。官當不成了,伊里布就想帶妻兒回老家??伤麤]有回家的盤纏。于是,伊里布就硬著頭皮去找當時的云南巡撫。
巡撫府門口的人排成了一字長蛇陣,其中有跑項目的,有請領導批條子的,還有揣著銀票要位子的……伊里布愣頭愣腦地往里走,卻被保安攔住了。此時的伊里布已被免職,又沒錢通融,保安不屑地說,巡撫大人忙著呢,你一邊涼快去吧!伊里布沒法,只好溜達到西廂房候著。
伊里布在西廂房里坐著,不時朝里面望,看看還有多少人在排隊。市長們進去了,接著又出來了;廳長們進去了,接著又出來了;縣長們也進去了,又出來了……眼見等待接見的人越來越少,心想這下該輪到我了吧!伊里布豎起耳朵聽著,卻等來保安的一聲高喊:“巡撫大人有令,沒接見的人今天暫且退下,明日再來!”第二天,伊里布又來了,情況和昨日一樣,一連三天他都在廂房里等著。無聊之余,伊里布就盯著屋頂上的椽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地數起來。椽子畢竟有限,數了一會兒就數完了。他的目光沿著椽子往下面看,他看到了青磚。伊里布又一塊塊地數起墻上的青磚??上盗撕脦滋斓那啻u,還是沒見著巡撫,他只好讓老婆孩子暫留云南,自己先回京城,到時問親友們借點錢,再把他們接回來。
到了京城,那些昔日的朋友們見了他都避之不及。這時,有人給他出了個主意:“你是旗人,按照國家規(guī)定,即使被免職了,有困難還是可以找皇上的。不如你給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一些好處,讓人家安排你見皇上,說不定能咸魚翻身?!币晾锊家宦犑沁@個理兒,就通過太監(jiān)見到了皇帝。皇帝正在掛念云南的亂事,就親切地問這問那,伊里布是無官一身輕,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一番大實話讓皇帝很受用,于是大手一揮,你還回云南去吧,官復原職。
回到云南,伊里布首先去見巡撫。保安還是那些保安,臉上的神情卻有180度的大轉變,見了伊里布,笑容可掬地將他請進去。見著巡撫,巡撫滿臉驚訝:“你怎么還穿著這身制服?你還不知道吧,昨天皇上給我下了文件,又提拔你當司法廳廳長(按察使)了!”然后喊來人:“還愣著干嘛,快幫廳長把制服換了!”真是十二分的客氣。
從那以后,伊里布的官位一路飆升,沒幾年就升為云南巡撫。戲劇性的是,伊里布被任命為巡撫的那天,圣旨正好就是在伊里布當年求見巡撫的那間廂房里宣布的。伊里布不禁想起了當年曾在這里苦等三天、想見巡撫一面而不得的情景。任命儀式結束后,伊里布把下屬們都叫了進來,告誡說:“從今以后,只要有人求見,都必須通報。接待那些求見的人,你們要態(tài)度和藹,文明接見,不要讓人家像我當年那樣,坐在西廂房里仰頭默數木椽幾根、方磚幾塊!”
磚還是那塊磚,人卻不是以前的那個人。官場有炎涼,人情有厚薄。只要官場還在,坐在屋里數青磚的事兒就還會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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