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中國自古以來的政界女名人,女帝武則天當(dāng)是穩(wěn)居鰲頭的話題中心。而暫列其后的,大抵是呂后、西太后一類的人物。
而有一位,雖然也曾叱咤于朝堂,卻沒能在民間博得個好名氣。倒是與她有關(guān)的一出《貍貓換太子》,在村頭市口演繹了一遍又一遍。
這位"熱度不濟"的人物,便是宋真宗的第二任皇后——劉娥。
劉娥,"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的北宋真宗之后,祖籍山西太原,生于四川樂山。她沒有顯赫的出身,在自幼父母雙亡后更是孤苦無依。后來她被母親的娘家領(lǐng)去撫養(yǎng),也沒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所以管家小姐們所不齒的播鼗(一種類似撥浪鼓的樂器)反倒成了其謀生的手段。春去秋來,她成了一個以賣藝為生的歌女。
據(jù)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記載,劉娥在長大后嫁給了一個擅長打制銀器的鄰居龔美。為了謀生,龔美又帶著劉娥從蜀地來到京城。結(jié)果后來這個家庭還是沒能擺脫貧困,龔美便打算賣掉劉娥。
碰巧,一個叫張耆的官員看到劉娥美艷動人,便將她帶到了當(dāng)時還是韓王的趙恒面前。一見傾心,趙恒便將劉娥帶回了自己的府邸??哨w恒的乳母秦國夫人是個對趙恒要求嚴(yán)格的人,不愿其耽于享樂,便將劉娥一事告知了宋太宗。
宋太宗一紙令下,趙恒也不敢再留劉娥住在府中,可又對這個美嬌娘念念不忘,便將劉娥藏進了當(dāng)初介紹兩人的張耆家中。張耆見趙恒如此喜愛劉娥,便也對劉娥畢恭畢敬,還為了避嫌自己不住家里住在別處。而劉娥在張耆家中一住,就住到了趙恒繼位。
不再被限制之后,趙恒將劉娥以美人的身份接入宮中。只是此刻的后宮,已經(jīng)因為種種原因滿是妃嬪。劉娥一個沒后臺的人處在中間,也沒法大張旗鼓地爭寵??蓜⒍鸨旧碛值脤?,便接觸到了當(dāng)時同樣受寵的的楊美人,也就是日后的楊淑妃、章惠皇后。劉、楊二人,倒也沒有像一般宮斗劇演得那樣斗個你死我活,反倒是成了好姐妹,一生相伴。
而在"安分"了一段時間以后,遇上當(dāng)初宋太宗為趙恒選的郭皇后離世,趙恒便想直接將劉娥立為皇后??墒强軆?、李迪等緊抓劉娥出身卑微這點不放,讓劉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后位成為泡影。而寇凖等人和劉娥的梁子,便在此時結(jié)下了。
可劉娥終究還是受寵的紅人。大中祥符年間,劉娥一路坐上了德妃之位,在大中祥符五年(1012)更是沖破了阻礙成了一國之母。
而這,便是劉娥插手朝政的起點。
劉娥"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其本末"。宋真宗在退朝批閱奏折時,劉娥常陪他直到半夜。所以就這樣在有意無意之間,劉娥逐漸對朝政了如指掌。
而趙恒呢,作為一國之君,卻逐漸進入了一種瘋瘋癲癲的狀態(tài),開始無心政治。劉娥便順勢接過了他的大權(quán),與在朝野興風(fēng)作浪的"五鬼"制衡。
從大中祥符年間開始掌權(quán),到明道二年(1033)重病,劉娥的功績不可謂不亮眼。首先,她終止了由宋真宗一手發(fā)動的禍國殃民的"天書運動"。
在劉娥的矯正之下,此前"全國上下如病狂熱"的神道運動終于消停下來,這場給北宋財政帶去巨大損失的鬧劇才得以終止。
其次,劉娥下旨設(shè)立了益州(今四川成都)交子務(wù),正式推出官方紙幣。如果我們不去看與劉娥有關(guān)的歷史,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她這個女子竟然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這么一筆。所以她至今"熱度"不夠,也確實可惜。
而除了這些,曾經(jīng)卷入黨爭的劉娥實際上也做了黨爭的遏制者。雖然在打擊寇凖一派、丁謂一派時劉娥的手段不算光彩,但這對于肅清當(dāng)時的政治環(huán)境也確實起到了效果。只是,劉娥雖戰(zhàn)勝了黨爭,卻還是敗在了這些臣子面前。
自古后宮不干政,而呂后、武則天等人卻又給后世留下了另一種可能。所以當(dāng)劉娥坐穩(wěn)了頭把椅之后,也有大臣建議她效仿武則天。我們不知道那些呈上勸劉娥稱帝的奏疏的臣子到底懷著什么心思,但她應(yīng)該知道,朝中對她不滿的臣子大有人在,就更別說不接受她稱帝的了。且干系國家大事,稍不甚她便可能"萬劫不復(fù)"。所以劉娥對此的選擇也是謹慎又糾結(jié)。
最終,她當(dāng)著群臣的面,撕掉了勸她稱帝的奏折。可在參加祭祀大典時,她又穿上了龍袍。糾糾結(jié)結(jié),好像她自己也拿不定是否稱帝的主意。曾有朝臣質(zhì)問她,穿龍袍去參加祭祀,那她該行后妃之禮還是行帝王之禮。劉娥默然。
可在她的心里,無解的何止是該行什么禮,更有她要不要篡位這個終極問題。
最終,這位插手了北宋朝政十幾年的女強人,在彌留之際對著"偷"來的兒子宋仁宗"猶數(shù)引其衣若有所屬"。大臣薛奎將這句話解讀為,劉娥不愿先帝看到她穿著天子的服飾。而若真是如此,那大概到了最后,劉娥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臨朝十余年,劉娥留給后世的是一個太平的社會。雖然因為貍貓換太子的一出戲,她被民間描摹成一個奸邪之人。但"內(nèi)外肅然,紀(jì)綱具舉"的天下,還是昭示著這位皇后的付出。
她不是女帝,這世上也只有一個武則天,但同樣只有這樣的一個劉娥。
因為她雖然沒當(dāng)君王,卻有滔天的權(quán)力,與君王的權(quán)力無差,所以并沒有人敢不讓她穿龍袍。而這個比武則天還厲害的女人是宋朝的劉娥。
劉娥的輝煌成就從宋真宗駕崩開始,自此之后,劉娥稱為皇太后,很多大事開始由劉娥處理。劉娥的野心開始變大,先是罷免了權(quán)臣丁謂,抄沒家產(chǎn),貶至崖州。后治曹利用謀反之罪,使其自盡身亡。使其朝堂只有劉娥的一家之言。?
劉娥上朝之后,曾問過大臣一句話:唐之武后是什么樣的女主?此話一出,其實代表著劉娥已有稱帝之心,她只是想試探大臣,好為下面的事情做準(zhǔn)備。但滿朝大臣都說,唐之罪人,差一點就斷送了大唐的江山社稷。
劉娥生怕弄得朝堂震蕩,危及江山,而且她現(xiàn)在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瞎折騰被罵也不值得,所以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明道元年11月,劉娥決定要穿著帝王之服,準(zhǔn)備去行祭祀大典,但是大臣們紛紛反對,表示反對。有大臣問:皇太后身穿帝王服,去太廟之中是行帝王禮還是后妃之禮。這話問的劉娥無言以對。
然而明道二年,劉娥還是身穿帝王服,前往太廟舉行祭祀大典。哪怕當(dāng)時群臣激烈反對,也只是減去帝王服十二章圖案中象征忠孝與潔凈的宗彝、藻兩章,以及帝王配劍。
雖說是退讓了,但也顯示出皇太后的野心,以及朝堂上的一手遮天,無所顧忌。劉娥雖然沒有稱帝,但是和帝王又有什么區(qū)別,畢竟她什么都擁有。
稱帝試探
除了穿袞服祭祖廟,遲遲不肯還政于宋仁宗看出劉娥有稱帝之心外,聽政期間她還多次試探群臣,投石問路。據(jù)《宋史》記載,劉娥將時任宰相的魯宗道召進宮,幾句寒暄之后露出了她真實的目的,笑著問魯宗道說:?你覺得唐朝武則天這個人怎么樣??(唐武后何如主?)
魯宗道不愧是著名諫臣,一句話堵死了劉娥的所有后招,?武則天是唐朝罪人,幾乎葬送了整座江山社稷。?(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
兩個人都是對話高手,深知對方要表達的言外之意。劉娥是想試探自己稱帝的阻力,魯宗道則是在告誡劉娥:你要是改朝稱帝,你就是大宋罪人。
知開封府程琳在上朝時,也曾獻上《武后臨朝圖》,意思很明顯是想讓劉娥效仿武則天稱帝。很難相信這是程琳自作主張,寧愿自己背上千古罵名也要請劉娥稱帝,這背后若是沒有劉娥授意,他程琳有這個膽量?面對群臣的沉默,劉娥憤怒地把《武后臨朝圖》擲于地上,說:?吾不作此負祖宗事?,算是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另外,還有方仲弓上書,?請劉娥參考武則天,立劉氏廟?一事,最終也是受到魯宗道的直諫而終止。
可見,劉娥稱帝的想法很明顯,可惜大宋臣民不給她這個機會。從北宋時期的社會背景、風(fēng)氣以及劉娥個人實力來看,她都無法成為第二個武則天。
社會背景
北宋是一個注重禮法的朝代,男尊女卑,并不像唐朝女子那樣彪悍。除此之外,宋朝士庶界限模糊,劉娥無法效仿武則天改革科舉,從寒門提拔庶族集團來支持自己。如果劉娥強行稱帝則會孤立無援,勢必將獨自面對所有反對者,所謂孤掌難鳴,阻力實在太大。
宋朝士族衰落,加上選官推行?家不尚譜牒,身不重鄉(xiāng)貫?的政策,工、商、雜,任何人都有機會考試做官。也就是說,不管劉娥提不提拔庶族子弟,人家都有機會做官,如此一來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擁護你改朝換制呢?
再者說,宋初風(fēng)氣純正,提倡皇帝與士大夫共同治理國家,這些士大夫都是讀書人,骨子里充斥的都是禮義廉恥。以士大夫為基礎(chǔ)的文官集團敢于直諫是宋朝政治一大特色,他們?上可邀寵,下可取譽?,自由民主,忠于職守,秉著?祖宗之法不可變?的方針,無論如何無法接受外姓人接掌趙家天下。
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宋真宗病重時,劉娥已經(jīng)開始干預(yù)國政。有了武則天前車之鑒,名臣寇準(zhǔn)秘密奏請宋真宗廢掉劉娥,將其效法武后的野心扼殺在搖籃里。后來不知怎么,劉娥知道了這個消息,跑到宋真宗面前哭哭啼啼??此蓱z,本就搖擺不定的宋真宗也就任由她去了。之后,寇準(zhǔn)辭官,劉娥趁機提拔丁謂出任宰相,我覺得這是她想要?稱帝?邁出的第一步。
《周易?家人》云:?女正位乎內(nèi),男正位乎外?,中國歷來禁制女人干政,宋朝對此也制定了嚴(yán)密的親屬回避法,限制宗室、外戚的進用,以避免出現(xiàn)漢、唐時期外戚專權(quán),宦官禍國的悲劇。這些法制,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群臣,也約束著劉娥不敢造次。
《清平樂》劉娥(吳越飾)
個人實力
除此之外,劉娥個人條件也是她無法成為?武后第二?的原因。
史書記載,劉娥父親劉通作為嘉州刺史,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去世,屬于家道中落。不得已,劉娥靠賣唱為生,嫁給了銀匠龔美。因此,劉娥并沒有像武則天一樣擁有開國功臣的老爹,也沒有前朝皇室的母親,她所擁有的唯有?性警悟,曉書史?這一優(yōu)勢。
同時,相較于武則天,劉娥在用人手段上也要相差許多??軠?zhǔn)辭職后,劉娥扶持丁謂上位,自己靠丁謂、曹利用、馮拯三人得以垂簾聽政??墒菦]多久,劉娥認為不再需要他們,便采納王曾的建議,借山陵事件,處置了丁謂。
身邊缺少幫手,劉娥第一時間想到了?前夫?,提拔并重用?前夫?龔美。可惜龔美出身不行(銀匠),個人政治能力有限,終究不能成為劉娥強有力的手段。錢惟演因為將自己妹妹嫁給龔美,從而攀上了劉娥這道關(guān)系,不過此人文學(xué)造詣還可以,政治上卻是一塌糊涂。
可見,劉娥在馭人方略上有所欠缺,缺少穩(wěn)固的力量支持。為此,劉娥也曾拉攏知開封府劉綜、龍圖閣直學(xué)士劉燁,想要跟這兩個同姓外戚扯上關(guān)系,也好在將來稱帝時作為幫手,可是這倆人根本不買賬。在當(dāng)時,劉娥并不能建立擁護自己的政治集團,也就失去了與政敵抗衡,甚至稱帝當(dāng)政的資本。
因此,劉娥有稱帝的時機,并無稱帝的條件。
《清平樂》劇照
不過,劉娥聽政十一年,幾乎享盡了皇族的尊榮,名為太后,實則為帝。據(jù)史料記載,劉娥出行所用儀仗、生日、制令、尊號,都是按照皇帝的規(guī)制來。在繼位之初,劉娥報復(fù)貶謫反對她的人,比如寇準(zhǔn)、李迪;同時啟用有才能的官員,晏殊、王曾等,行使的均是皇帝的權(quán)利,所施仁政在后世得到很多學(xué)者的認同。
總而言之,劉娥雖無皇帝之名,卻已擁有皇帝之實,雖未能成為史上第二個?武則天?,卻也在青史上留下美譽,終以?宋朝第一位垂簾聽政的皇太后?之身份,以?與呂、武齊名?之聲望,永載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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