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女禍”亡國的陳腐論調(diào),具有唯物主義思想的進(jìn)步文人做出了擲地有聲的駁斥和旗幟鮮明的回答。在這類詩歌之中,最為有名的當(dāng)數(shù)唐代詩人羅隱的《西施》:“家國興亡自有時(shí),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首句以勸慰的口吻告訴世人,一家一國的興亡自有其內(nèi)在規(guī)律,吳人把罪責(zé)推給西施,自然是不對的。后兩句妙在沒有對吳國滅亡的原因進(jìn)行直接的分析,而是在結(jié)句追問一句“越國亡來又是誰?”越國本沒有西施,但不也是一樣沒有逃脫滅亡的命運(yùn)嗎?由此自然就得出“西施亡吳”是謬論了。
那么,吳國到底是因何而滅亡的呢?夫差中了勾踐使用的美人計(jì)自然是直接原因。唐代詩人皮日休在《館娃宮懷古(其一)》中說:“越王大有堪羞處,只把西施賺得吳?!痹酵跤妹廊擞?jì)滅掉吳國,畢竟不夠光明磊落,是有其堪羞之處的。 然而,此詩的前兩句卻大有深意,“綺閣飄香下太湖,亂兵侵曉上姑蘇”。在這十四個(gè)字之中,作者將夫差貪圖享樂與吳國面臨的危機(jī)加以對比,揭露夫差荒淫誤國、抵死不悟的愚蠢行徑。越王只用一個(gè)美女就將夫差弄得忘國忘家,乃至忘身,真正堪羞的人,就應(yīng)當(dāng)是吳王夫差而不是越王勾踐了。
唐代詩人陸龜蒙也對吳國滅亡進(jìn)行了高度凝練的概括:“吳王事事堪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吳宮懷古》)西施的容顏未必就勝過六宮的所有佳麗,吳王夫差做的每一件事都可導(dǎo)致吳國滅亡。既然如此,也就不能把吳國滅亡的原因甩鍋給西施了。那么,吳國滅亡,還有哪些原因呢?
“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浣紗春水急,似有不平聲。”(唐·崔道融《西施灘》)夫差偏聽偏信,重用佞臣宰嚭而致政事荒廢,應(yīng)是其中一事?!皡峭跏寻詶壭鄄?,貪向姑蘇醉醁醅。不覺錢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來?!?唐·胡曾《姑蘇臺》)伍子胥曾有“勾踐為人能辛苦,今不滅,后必悔之”的忠諫,但夫差不納忠言,反而殺害功臣,自毀長城?!皸壭鄄拧?,也是一大原因。
“縱敵稽山禍已胎,垂涎上國更荒哉。”(范成大《題夫差廟》)為了爭霸屢次出兵討伐齊、魯,這也加速了吳國的滅亡。窮兵黷武,也當(dāng)是一個(gè)原因。
羅隱還有一首《姑蘇臺》詩:“讓高泰伯開基日,賢見延陵復(fù)命時(shí)。未會(huì)子孫因底事,解崇臺榭為西施?!痹娭邪逊虿畹幕囊鶡o道和吳國始祖泰伯的謙讓與賢臣季札的守節(jié)知禮加以對比,諷刺夫差貪色誤國的精辟論斷。
綜上所論,我們可以推出:吳國滅亡與西施真是無關(guān)。
其實(shí),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huì),國家的命脈都操縱在男人手中??芍^是興也男人,敗也男人,與女人有何干呢?
后蜀主孟昶之貴妃花蕊夫人徐氏,在蜀亡國后被擄入宋。宋太祖久聞其詩名,召她賦詩。徐氏便口占一首《述亡國之由》詩:“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gè)是男兒?!被囊`國的是君王,大兵壓境而一籌莫展、豎降旗的又是君王,不戰(zhàn)而降的十四萬士兵又都是男人。若把亡國之責(zé)加到女人身上,真的是冤枉呀!
古人云:“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國滅身死而怨天尤人,特別是歸咎于女人,實(shí)在是大錯(cuò)而特錯(cu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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