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的事跡流傳至今,中國古代巾幗英雄,忠孝節(jié)義,代父從軍擊敗入侵民族而流傳千古,唐代皇帝追封為“孝烈將軍”。木蘭故事的流傳,應歸功于《木蘭辭》這一方民歌,但木蘭的姓氏、籍貫等,史書并無確載。
唐代以后不少文人都各自創(chuàng)造不同形象的木蘭,其中以明清的改動最大。而木蘭英勇代父從軍的形象,更成為明清婦女的心靈寄托。代父從軍、成為忠孝表率的木蘭,為明清才女的偶像。
自唐代以來,木蘭的故事已大受歡迎,不過明清社會風氣極為看重婦女貞節(jié),女性普遍有纏足陋習。因此這時文獻里的花木蘭,也無可避免地也“被”裹了小腳,而木蘭的任務除了在戰(zhàn)場上建立豐功偉業(yè)外,更需要在充滿男人的軍中保住貞節(jié)。因此木蘭如何不被看穿女兒身,就成為明清文本的刻劃重點。
木蘭還故鄉(xiāng)后竟自殺雖然明清的木蘭文本仍以《木蘭辭》為基礎,不過其內(nèi)容隨著社會變化,除了原本的合家團圓結局外,竟多了一個以木蘭自盡做結尾的版本。
如元代侯有造所創(chuàng)作的《孝烈將軍祠像辨正記》,因皇帝欲納木蘭為妃,逼得木蘭以自盡這樣激烈的方式來拒婚。成書于清初的《隋唐演義》,木蘭的結局與侯有造版相仿,同樣走上自盡絕路。而《忠孝勇烈奇女傳》里的木蘭,則是三上陳情表,原打算皈依佛門、守喪撫弟,最后還是自盡結束生命。有著森嚴禮教的明清社會,不僅約束婦女,也束縛住了木蘭,逼迫她走上自盡以示忠貞的絕路。
為何木蘭在榮歸故里后,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其實與木蘭的女兒身被識破有密切關連。因為她被發(fā)現(xiàn)了真實性別,所以招來天子的欲念,妄想將她納入宮中為妃,或是因出過遠門、不再保有貞節(jié),盡管木蘭是個行忠孝之事的好女兒,依然被視為天理難容的妖孽。這一切都因為她隱瞞性別,使得衣錦還鄉(xiāng)時,濃厚的欺君罪惡感隨之而來,逼迫木蘭只好以死明志。禮教下男裝女裝大有不同而細看元代幸福結局的木蘭文本,也大有問題,依然有著對女性、女兒的不公。
如明代徐渭(1521-1593年)的《雌木蘭替父從軍》、清代永恩(1727-1805年)《雙兔記》與清末《北魏奇史閨孝烈傳》,木蘭在恢復女兒身后,就必須放下代父從軍的種種,以獲得“寬恕”便于解決女扮男裝不容禮制的問題。因此美滿結局里,木蘭花費十年所建的軍功,其成果皆由弟弟或丈夫接收,木蘭則回歸于家中,好符合明清禮教對女性的要求。
在明清文本里的木蘭,其男裝與女裝有著涇渭分明的界線。
元代以后的木蘭,其女裝與男裝之間的變換,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而像是現(xiàn)代人所說的“性別標簽”。換上男裝的木蘭,就像是暫時抹去身上原有的“女性標簽”,而周遭的人們在不見她原有的性別下,給予其高度肯定,而木蘭也得以更自在地發(fā)揮所長。不過一旦被識破,則象征重新貼上“性別標簽”,木蘭就必須回到女性該有的“原位”。上述無論哪種結局的木蘭,其結局多有所被動,而木蘭自己的看法呢 真的愿意心甘情愿回到家中嗎
李桂玉彈詞作品《榴花夢》 一探木蘭怨氣木蘭無法與外人道的心思,或許可以從清代女彈詞家李桂玉(1821-1850年)的作品《榴花夢》加以揣測。這部彈詞巨著講述一代女將桂桓魁(桂碧芳)的生平,李桂玉將其形容為古今未有的全人“是仕女班頭、文章魁首。抱經(jīng)天緯地之才,旋乾轉(zhuǎn)坤之力,負救時之聞僅見”,桂桓魁可說是集賢臣、名將、英主、哲后與良母于一身,但當她以男裝功成名就后,同樣面臨恢復女兒身的危機,來自皇帝、父母、未婚夫、姐妹等人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花木蘭被識破女兒身后,其過去的所作所為,都因性別而遭到質(zhì)疑。當父親逼迫她換回女裝時,桂桓魁則直言抱怨:“都道孩兒閨內(nèi)女,不應隨朝掛錦衣。不知兒受千般苦,卻把殘生換一官”。最后在皇帝的命令下,桂桓魁不得不穿回女裝,而她的內(nèi)心感受則是“一天怒氣沖霄漢,萬道嗔容鎮(zhèn)九霄”。最后桂桓魁在無法擺脫的巨大壓力下回歸家庭,不過她后來立志清修,斷絕夫妻情緣,升天脫離夫家。
與明清才女產(chǎn)生共鳴的木蘭即便在明清文本中木蘭最終是悲劇更有怨氣,但木蘭一生的經(jīng)歷,對于充滿才華但受禮教束縛的明清婦女來說是個向往,引起了她們的共鳴。
明末清初的才女顧若璞(1592-1681年),她讀完徐渭所做的雜劇《四聲猿》(內(nèi)收錄《雌木蘭替父從軍》)后,以花木蘭為題創(chuàng)作一闕詞《讀《四聲猿》調(diào)寄《沁園春》》:才子彌衡,《鸚鵡》雄詞,錦繡心腸。恨老瞞開宴,視同鼓史;摻撾罵座,聲變漁陽。豪杰名高,奸雄膽裂,地府重翻姓字香。玉禪老,嘆失身歌妓,何足聯(lián)芳 木蘭帶父沙場,更崇嘏名登天子堂。真武勘陷陣,雌英雄將;文勘華國,女狀元郎。豹賊成擒,鹴裘新賦,誰識閨中窈窕娘 須眉漢,就石榴裙底,俯伏何妨 《讀《四聲猿》調(diào)寄《沁園春》》同為女性,顧若璞在這闕詞里頌揚了木蘭與“女狀元”黃崇嘏(約生于883年,曾女扮男裝當過七品司戶參軍,有理政之才,后人稱為女狀元),對于她們勇于走出閨閣、保家衛(wèi)國的氣概表達最高的贊賞與認同。而詞末的“就石榴裙底,俯伏何妨”,為今日“拜倒石榴裙下”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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