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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書房里,父女倆相對而坐。顧民章心中復(fù)雜,一晃都二十五年了,自顧曉夢的母親在上海被流彈擊中去世后,他一直竭力希望能讓女兒生活得更自在更幸福。送曉夢踏上出國留洋的那艘郵輪那天,他如世間普通家庭里的父親一樣,在碼頭站了很久,年輕的顧曉夢帶著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的喜悅向往站在甲板上對他揮手。直至輪船駛向大海逐漸模糊成一個黑點,顧民章才挪動身體,長久的站立致使血液淤積在下肢,若不是Miss趙及時扶住了他,恐怕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就要摔倒在地。
他并不想以父愛來捆綁顧曉夢,畢竟她已是個大人了。
他給了顧曉夢最大的選擇空間,從小到大,她不想做的事都可以不做,她想做的事,只要她自己能想清楚后果,那都可以做。留學期間顧曉夢寄回的家書上時常會提到她與結(jié)交的好友一起去非洲獵獅,只帶一桿獵槍,匍匐在地數(shù)個小時,最后將雄獅一擊斃命。顧民章雖看不到她的人,卻能從她的書信中讀出她的興奮,作為父親,他為女兒的安危擔憂,但作為一個成年人,他給予了另一個成年人最大的尊重。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尊重,顧曉夢在成長過程中同樣反饋給了她的父親最大的信任。
小到她學會了煎牛排、洗衣服,大到她面對外國男同學的追求時的困惑都會在書信中講給顧民章聽,偶爾也會幾筆帶過諸如接受了哪個同學的親吻之類的一些小隱私。顧民章將這些信件收在保險柜中,于他而言這些信比萬貫家財更為重要。
自他聽到顧曉夢第二次下樓直白拒絕龍川肥原時所說的關(guān)于“欺騙”的內(nèi)容,他就知曉了女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個秘密。而今看著面色冷淡的女兒坐在對面,他知道她有很多話想問,他亦有很多話想說。
面對慈愛的父親,顧曉夢的心境亦是復(fù)雜非常,她忽然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她親手打破的不是那個秘密,而是她與親生父親之間的信任,也是和李寧玉的信任。
她看著那張褶皺的報紙一角開口道:“那是破解了二代恩尼格碼機的天才李寧玉發(fā)出的密電,我本來是不該破譯也沒有能力破譯的??墒前职郑遣皇沁B老天爺都無法忍受你和李寧玉兩個人這樣繼續(xù)隱瞞女兒,所以才讓我親自破譯的。”
“你們早就認識?!鳖檿詨粞壑泻瑴I看向自己年邁的父親,“四種紙幣,三枚硬幣,組成了一組數(shù)字密碼。6月21日就是我們進入裘莊的那晚,用這一天的匯率為標準,可以計算出每種錢幣兌換的黃金數(shù)量。每個計算結(jié)果保留到第八位,每四位斷開,成為一個獨立的數(shù)字密碼。再對照四角碼手冊,這些紙幣就代表著一句話:叛徒,系錢委派?!?/p>
顧民章神情嚴肅,卻由衷稱贊起這個女兒來:“沒想到,我的曉夢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如此出色的諜報人員?!?/p>
顧曉夢偏過頭去,緊緊咬著唇,待心情平復(fù)后才說道:“可我終究還是慢了你們一步,不是嗎 我想,在我們出裘莊那天,你的組織已經(jīng)揪出了那個叛徒了吧。其實我一直都在想,像李寧玉這樣清高的人,為什么總是在看起來像在炒外匯。以她的頭腦,就算炒外匯也該賺得盆滿缽滿了,可為什么她還是一貧如洗。甚至在我們都以為要被處決的那天晚上跟我說您借給了她五十美元,她把錢一直揣在身上,還讓我一定要還給您?!?/p>
“像李寧玉這樣聰明又謹慎的人,難道猜不出我會懷疑嗎 她向來視金錢如糞土,有什么事情需要向您借五十美元如此大額的資金。并且,當時我們都是將死之人,可她寧愿冒著被我懷疑的風險也要將這錢交給我,托我轉(zhuǎn)交。為什么……爸爸,您和她之間,交易了什么 或者,我換種問法——你們放棄了什么 ”
真相一點一點被女兒親手揭開,顧民章知道,她即將觸碰到那血淋淋的現(xiàn)實。
顧民章的緘默讓顧曉夢越發(fā)肯定她就快撕開那一層虛偽,不禁冷嘲道:“爸爸你知道嗎,當時我們都以為自己不可能活著走出裘莊了。龍川肥原下邀約讓我們五個人的親人赴宴時,我看到了家里的車,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怕么 我從窗戶里看到下車的是Miss趙的時候,心里輕松了很多,我怕您落入危險,我怕您因為父女血緣一時失去理智。我是怕你來的?!彼街v越慢,似乎那天的事又重現(xiàn)在眼前,她忍著想要哭泣的心情,緩緩說道:“可看見金處長和她的女兒相處時,我又在想,如果那天我死在裘莊,卻沒有見到你最后一面,我該多難過呀……我和媽媽都走了,留您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您又該有多難過……”
顧民章內(nèi)心動容,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優(yōu)秀的諜報人員,也是與他血濃于水的親生女兒,是他自小捧在手心里,讓他體會到作為一個父親的快樂的女兒。
“曉夢……”
顧曉夢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將話題一轉(zhuǎn)問道:“多久了”
顧民章一頓,面對痛苦不已的女兒還是選擇不再隱瞞:“十七年?!?/p>
“十七年……”顧曉夢壓制不住心頭的酸楚忽然起身,“十七年……你一直都是他們的人,那你為什么還要把我推向戴笠啊 ”
顧民章急忙解釋著:“我沒有料到戴笠會突然找到我,更沒有想到他在找到我之前就已經(jīng)找到了你?!?/p>
“那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
“因為以你的能力與經(jīng)驗遠遠不足以應(yīng)對雙面間諜的復(fù)雜局面,貿(mào)然告訴你,只會增加你的危險。”
顧曉夢滿臉淚痕,她并不知道與父親對峙后,她的內(nèi)心會痛苦至此。
“所以,您這還是保護我……”
她眼眶泛紅望著父親,聲音顫抖,“父親,剛才的問題您還沒有回答我……您和李寧玉之間的交易,是什么 ”
“我們沒有交易……”顧民章似是不忍轉(zhuǎn)過身去,往日精明的眼中透著滄桑,“曉夢,我想你心中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答案了,不是嗎 ”
顧曉夢恍惚心跳滯了一下,的確她已經(jīng)有答案了,而那個答案讓她怒氣填胸,讓她痛不欲生,“我想聽您親口說。”
“曉夢……”顧民章實在不忍讓她承受如此大的傷害,可他忘記了他這個女兒,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倔驢性格。
顧曉夢一手撐在書桌上,一手捂著胸口大口吸取著氧氣,未擦的眼淚砸到桌面上濺出水花,“如果您還視我為您的女兒的話……”
顧民章沉默半晌,最終回過頭,目光直視著顧曉夢,慢慢撕破最后一層名為“欺騙”的薄紗:
“我放棄了你,而李寧玉,放棄了她自己?!?/p>
《風聲》情節(jié)危險曲折,布景奢華精致,色彩絢麗懷舊,攝影美觀耀眼,編輯簡單整潔。顧曉夢和李寧玉姐妹們打破了黨派關(guān)系,共同對抗邪惡的日軍和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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