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的那點(diǎn)事

（一）

春末，鎬京城內(nèi)。

傍晚時分，市場和街道上已經(jīng)冷清。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玩耍。他們在一個大孩子的帶領(lǐng)下，一邊拍手一邊唱歌：“月將升，日將沒，檿（yan）弧箕箙，幾亡周國?！?/p>

唱完，又接著唱，越唱越整齊，越唱聲越大。

（二）

黃昏，原野上暮靄四起。

一隊車馬正在官道上奔馳。最前面是一匹白馬，一員將領(lǐng)使勁抽著坐騎，白馬顧不得疲累，在疼痛中驚起，像風(fēng)一樣掠過樹木，驚飛宿鳥。很快，那馬到了城門前，將領(lǐng)從馬上一躍而下，攔住正在關(guān)城門的兵士，“大王的車駕就在后面，馬上要進(jìn)城，打開城門！”兵士們聞言，推開沉重的大門，肅立在兩旁等待。

半個時辰后，周宣王的車駕和侍從人馬陸續(xù)進(jìn)城。

周宣王姬靜坐在車?yán)?，思緒紛紛：總算回到京城！這次去固原州來回長途跋涉，真累?。】墒谴诵蟹侨ゲ豢?。唉——，姜戎的勢力一天天擴(kuò)大，在周朝西邊作亂，襲擾邊境，搶掠人口財物，固原州離姜戎最近，百姓深受其苦。區(qū)區(qū)異族，竟敢把我大周朝不放在眼里！我一定要征服他們，讓周邊的小國敬服，重現(xiàn)祖先的榮耀。

宣王想起了周朝的祖先們，自從武王建國，傳至成王、康王等，歷經(jīng)七代，國家強(qiáng)盛，四周小國歸順，諸侯各國尊崇周天子，百姓安寧，天下太平。到第八代夷王時，周室衰微，分封的諸侯國日漸強(qiáng)大，開始藐視天子，到了每年定期向周天子朝貢時，有的禮儀怠慢，有的找理由推脫不來，還有的公然不納貢。到他父親周厲王繼位時，王室更加衰微，諸侯間常相互攻打，不聽周王的號令；很多諸侯不來朝貢，國庫空虛。厲王想扭轉(zhuǎn)周室的頹勢，于是推行經(jīng)濟(jì)改革，狠抓農(nóng)業(yè)，目的是解決財政困難。他任用榮夷公做卿士，掌管國事。那榮夷公本是貪圖財利之人，父親與他親近，聽信榮夷公，實(shí)行“專利”，壟斷山林川澤，老百姓捕魚狩獵伐木一律交稅。

作為一國之君，宣王能夠理解父親改革的初衷——他想通過改革，重振周室。只是，事與愿違。在宣王看來，父親的過錯有三：一是太急于求成，“專利”實(shí)行，使百姓無法自立生存，激起百姓的怨恨；二是不擇手段，不準(zhǔn)百姓和官員們發(fā)泄怨言、非議朝政，讓衛(wèi)巫（一名衛(wèi)國的巫師）監(jiān)視臣民，違者處死。衛(wèi)巫的親信和耳目遍布國都，國人惶惶不可終日，走在路上都不敢說話，互相使眼色算是打招呼，用暴力壓制怨言，如同火星落入干柴，必然激起暴力反抗；三是任用剛惡之人，不聽大夫芮良夫、召公虎等人的勸諫。榮夷公霸道，喜歡獨(dú)占財利，衛(wèi)巫乃奸惡之徒，他們打著周王的旗號謀私利施淫威，猶如火上澆油。作為兒子，宣王怨恨自己的父親，國家?guī)缀踉崴驮谒掷?，連帶他差點(diǎn)兒送命，要不是召公的話——

他想起那些可怕的日子。

那是周厲王三十七年。國都里的百姓忍無可忍，長久以來淤積的仇恨終于燃成熊熊大火，他們不約而同起來反叛，攻入王宮，襲擊周厲王，父親逃到彘地。他那個時候很小，來不及逃走，召公將他偷偷藏在自己家中。百姓們攻下王宮，發(fā)現(xiàn)周王逃脫，怒火無處發(fā)泄，得知周王的兒子被召公虎藏了，轉(zhuǎn)而圍住召公家，逼他交出來。召公的兒子和自己同年，他偷梁換柱，用自己兒子的性命換下了姬靜的命，保住了周室的血脈。父親在彘去世后，姬靜繼位。如今，自己為王多年，一直勤于政務(wù)，如履薄冰，懼怕禍亂。在周公和召公的輔助下，國力有了很大的恢復(fù)，但內(nèi)憂外患仍在。有生之年，他希望再現(xiàn)周朝的盛世，一想到這，宣王感覺肩上責(zé)任沉重。

為了收服姜戎，宣王曾經(jīng)御駕親征，本打算一舉而定，結(jié)果在千畝那個地方被姜戎打敗，戰(zhàn)車步兵損失很大。宣王不甘，決心再次討伐，恐怕士兵不夠用，這次去固原州，就是查閱戶籍，實(shí)地調(diào)查情況，為出征做好準(zhǔn)備。太宰仲山甫多次勸阻他興兵，宣王沒有聽從，他認(rèn)為如果不懾服姜戎，那么四周越來越多的小國將效仿姜戎，不服周國。

無論如何，要把這個挑頭的家伙制服?？墒?，困難還有很多，唉-----

（三）

車駕緩緩地在街道上行走。想到快回到王宮，能好好地休息，宣王心里高興起來，把煩心事暫且放下。

忽然，傳來清脆悅耳的童聲，原來是一群孩子在唱歌。宣王臉上泛起了喜悅，他仔細(xì)地聽著，“月將升，日將沒，檿（yan）弧箕箙，幾亡周國?！?/p>

不對勁！這歌詞真討厭。

宣王趕緊叫停了車駕，讓手下去帶那群孩子過來。那些唱歌的孩子看見兵士們走來，嚇得一哄而散。兵士只抓到一個大一點(diǎn)的孩子和一個小孩子，帶到宣王面前。兩個孩子非常害怕，宣王安撫好他們，問：“你們剛才唱的歌是誰教的 ”那個小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不出話來，大一點(diǎn)的孩子回答：“三天前，有個穿紅衣服的小孩來到市場上，教我們唱這歌?，F(xiàn)在，滿京城的小孩都會唱，不止是我們這里-----”“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孩現(xiàn)在在哪里 ”“從教歌以后，就不知去哪里了?！毙蹩磫柌怀鰟e的，就放了兩孩子。隨后，把管理市場的官員叫來，吩咐他傳自己的命令：如果再有小孩唱這首歌，連同他的父母哥哥一起問罪！

當(dāng)夜宣王回到宮里。第二天早朝，他把這件事講給大臣們聽，問：“你們誰能解釋這幾句話的意思 ”大宗伯召虎回答：“檿是山上的一種桑木，可以用來做弓，所以叫做檿弧?；且环N野草，可以用它編織成箭袋，所以叫箕箙。依臣的愚見，咱們國家恐怕有弓矢的災(zāi)變?！碧字偕礁φf“弓箭是國家用來打仗的武器。大王如今打算報姜戎之仇，假如連年戰(zhàn)爭，肯定有亡國的災(zāi)難。”宣王沉思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那個紅衣服的小孩是什么人呢 ”太史伯陽父說：“依我看，這幾句暗示亡國的童謠是上天用來警告大王的?！?/p>

“如果我停止討伐姜戎，燒毀武器庫里的弓箭，再命令全國不許制造、買賣弓箭，是不是就能避免這場災(zāi)禍呢 ”宣王憂心忡忡。

伯陽父說：“我觀察了天象，這場災(zāi)禍的征兆已經(jīng)形成，好像在王宮里面，和外面弓箭的事沒有什么關(guān)系。‘月將升、日將落’預(yù)示著女人將干預(yù)國政?！?/p>

宣王很納悶，皇后非常賢德，自己從不貪戀女色，這災(zāi)禍從何而來呢 他悶悶不樂地到了后宮，對姜后談了這事。姜后說：“巧了！宮里剛剛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正想向您報告呢。”

（四）

夏朝桀王末年，褒城的神人變成兩條蛟龍，降落在王宮的院子里，嘴角流著龍涎。宮中人很害怕，想要驅(qū)逐，又怕招來災(zāi)禍。有人說，龍乃神靈，龍涎一定是祥瑞之物。蛟龍后來飛走，但是那龍涎被人用金盤收藏起來，放在一個朱紅色的匣子里，保存在內(nèi)庫。后來人們就忘記了它，一直在庫里放了九百多年。

到了周厲王末年，有一天，匣子里突然放出光來，掌庫官趕緊報告大王。厲王問是什么東西，掌庫官取出記事讓他看，上面記載：x朝x年x月蛟龍降于宮中，收龍涎藏之。聽說是龍涎，周王很好奇，命令打開匣子看看。手下人呈上，周王伸手去接，不小心匣子掉下來，里面收藏的龍涎都流到庭院的地上。周王愣了，手下人驚慌不已。但周王沒有責(zé)罰他們，只是瞪著地面：那龍涎雖然灑落，卻凝成一顆圓圓的水珠，骨溜溜地轉(zhuǎn)。忽然之間，它變成一個小小的元魚，在院子里來回轉(zhuǎn)悠。周王和手下人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等厲王反應(yīng)過來，喊道：“快追！快追！”侍從們追趕它，那元魚跳躍自如，忽隱忽現(xiàn)，一直進(jìn)了王宮，后來不見了蹤影。

（五）

姜后告訴宣王，昨晚宮里一位年老的宮人生下了一個女嬰。這位宮人今年五十多歲，是先王宮里的婢女，自先朝懷孕已經(jīng)四十年。一直挺著肚子，宮人都譏笑她，說她懷了怪胎。因為先王曾經(jīng)下令，賜給她一個使女伺候和一間屋子居住，直到她生下孩子。所以，她始終留在宮里。后來，先王逃到彘，她被冷落，誰也沒把她的懷孕當(dāng)真，以為她得了怪病。她住在宮里最冷僻的一間舊屋里，除了那個陪伴的使女，人們幾乎忘記了她。沒想到昨夜真的生下孩子。那個使女報告了女官，女官立即稟告了姜后。

宣王驚訝得瞪圓了眼睛，連忙問：“那女嬰在哪里 ”姜后說：“因為懷疑是不詳之物，已經(jīng)命人用草席包裹，扔到城外的清水河里了。”

宣王立即召老宮人，詢問她懷孕的原由。

那老嫗見到王上和王后，伏地磕頭，求大王饒命。宣王說：“你實(shí)話實(shí)說，到底是怎樣懷孕的 不得有絲毫編造和隱瞞！”

老宮人回憶——

那是先王末年的春天，我才十二歲。一天，我正在宮里的花架旁采薔薇，腳下一滑，原來踩到一條滑溜溜的元魚上。我正在奇怪這里怎么會有元魚 接著感覺有東西進(jìn)入我的身體里，當(dāng)時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那元魚不見了，后來肚子就一天天變大，就像懷孕一樣。

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明不白懷孕，受到別人的羞辱，恨不得去死。后來，有人把這件蹊蹺事稟告了皇后，傳到先王耳中。先王特地召見了我，仔細(xì)詢問后，沉思了好一會，并沒有降罪于我，反而讓我生下孩子……

宣王聽完，左思右想。有關(guān)龍涎的事很早他聽說過，如今和宮人懷孕這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讓他不安。是巧合，還是天意 是吉，還是兇 想起那四句童謠，宣王覺得這個女嬰可能會給周朝帶來災(zāi)禍。不過，女嬰已經(jīng)扔到水里，災(zāi)禍應(yīng)該消失了吧

打發(fā)走老婦，他叫來太史伯陽父，讓他再算一卦，看看妖氣消滅了沒有。伯陽父算后，獻(xiàn)上卦辭：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馬逢犬逐。慎之慎之，檿弧箕箙！

宣王不明白什么意思。太史說：“拿十二地支相關(guān)的屬相推算：羊為未，馬為午。又哭又笑，是又悲又喜的象征，這事大約發(fā)生在午未之年。根據(jù)我的推測，妖氣雖然已經(jīng)出宮，但是并沒有徹底消除?！?/p>

宣王聽了這話，愈加憂悶：難道那女嬰還活著 于是下令：城里城外，挨家挨戶查問女嬰的下落。不管死活，只要有人從河里把她撈上來獻(xiàn)給朝廷，賞給棉布絲綢各三百匹；如果有收養(yǎng)起來不報告的，一經(jīng)鄰里舉報，罪犯全家斬首，舉報人也同樣賞給那么多東西。宣王命令上大夫杜伯專門監(jiān)督負(fù)責(zé)尋找女嬰這件事。

又因為卦辭上還有“檿弧箕箙”的話，宣王命令全國不許制造、買賣山桑木做的弓和野箕草編織的箭袋，違者處死。命下大夫左儒監(jiān)督命令司市官到處巡邏。

（六）

春末的一天，天氣炎熱。官道上走來一對中年夫婦，那婦人抱著幾個箭袋，正是用野箕草編成的。男人背著十來把用山桑木做的弓，跟在她后面。這夫妻兩個，住在老遠(yuǎn)的鄉(xiāng)下，趕著城里正午開集市，進(jìn)城來做買賣。還沒進(jìn)城門，剛好被司市官迎面撞上，大喝一聲：“拿下！”手下的差役先把婦人抓住，那男人一看不妙，把弓扔了，撒腿就跑。差役追了一段路，男人跑得沒了蹤影。

男人跑走，躲藏了一夜。他想來想去，不明白兵士為什么要抓他們。第二天早上，他悄悄進(jìn)城打聽消息，才知道昨天大王發(fā)布命令：不準(zhǔn)制造、買賣山桑木做的弓和野箕草編織的箭袋，違者死罪。他來到市場，人們議論紛紛，說昨天北門有個賣弓和箭袋的女人被司市官處死。男人很傷心，趕緊出城，躲在沒人的地方流淚。想到自己運(yùn)氣好，逃過了災(zāi)禍，撿了這條命，心里又欣慰起來。

他不敢再走官道，沿著清水河走，走了很遠(yuǎn)，看見前面有一群各種各樣的小鳥一邊飛一邊叫，他很好奇，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草席包裹浮在水面上，許多鳥用嘴銜著包，邊銜邊叫，快要拖近岸邊了。男人感到很奇怪，把鳥兒驅(qū)散，從水里撈起席包，解開一看，只聽得一聲啼哭，原來是一個女嬰。男人心里想：“這女嬰不知被什么人拋棄 竟然被一群鳥兒銜出水來，將來一定是個大富大貴的人。我無兒無女，如果把她撫養(yǎng)大，老了就可以依靠她過上好日子?！苯庀虏忌?，把女嬰包好抱在懷里。

到哪里去呢 回家 不行！說不定兵士就等著抓我。琢磨來琢磨去，想起褒城有個多年未見的朋友，不如去那里碰碰運(yùn)氣，希望能有一個安身之處。

于是，繞開大道，奔褒城而去。

（七）

周宣王四十三年，時值大祭。宣王齋戒三日，沐浴焚香，臨時住在齋宮里。這天夜里，大約二更時分，齋宮里靜寂無聲，一個美貌的女子從西邊方向慢慢地走過來，一直走進(jìn)齋宮里面。宣王怪她冒犯了齋禁，一邊大聲呵斥，一邊急忙呼喚手下人把她捉住，可叫了半天，也沒一個人答應(yīng)。那女子一點(diǎn)兒害怕的意思也沒有，走進(jìn)太廟里面，大笑了三聲，又大哭了三聲，然后不慌不忙，把那七位先王的牌位，捆成了一捆，拿著往東走了。宣王從床上爬起來追趕，忽然嚇醒了，原來是做了一個夢。

宣王心神恍惚不安。禮畢，匆匆叫人把太史伯陽父叫來，把夢里的事都告訴了他。太史說：“這預(yù)示著將有女人禍國，看來妖氣沒有除掉??！”宣王問：“以前殺的那個婦人，不是已經(jīng)應(yīng)驗了嗎 ”太史沉思了一會，說：“天道深奧難測，到時候才能驗證。一個普通的村婦和國家興亡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依臣之見，妖女和宮中有關(guān)系??！”

宣王忽然想起了那個女嬰的事。

三年前，曾命上大夫杜伯負(fù)責(zé)查訪妖女一事，到現(xiàn)在杜伯也沒有給他匯報情況，不知道是否有下落。于是，把杜伯叫來。責(zé)問：“那個妖女的消息，為什么遲遲不來向我報告 ”杜伯回答：“我以為妖婦已經(jīng)被正法，童謠也應(yīng)驗了，沒必要繼續(xù)搜索驚擾百姓，因此就中途停止了?！毙趼犃舜笈坝辛畈蛔?，貽誤大事！來人，推出朝門，斬首示眾！”

王上盛怒，文武官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杜伯想，無人敢為我求情，我命休矣！武士推著杜伯往外走，這時，有個人從文官隊列里走出，一把拉住杜伯，連聲說：“不行！不行！”宣王一看，原來是杜伯的好友左儒。只見左儒跪下給宣王磕頭，說：“我聽說堯當(dāng)政時鬧了九年的水災(zāi)，也沒影響他稱帝；湯當(dāng)政時趕上七年的旱災(zāi)，也不妨礙他當(dāng)王。上天的變化尚且沒什么妨礙，人妖的事又怎么可以全信呢 大王如果殺了杜伯，我恐怕老百姓把這沒影兒的話到處傳播，讓外族人聽了，也會對咱們產(chǎn)生輕視怠慢之心。還望大王把他寬恕了吧！”

宣王說：“你為了朋友而違抗我的命令，純粹是看重朋友而輕視君王?！弊笕逭f：“如果君王做得對而朋友做得不對，我就會違背朋友而順從君王；如果朋友做得對而君王做得不對，我就會違背君王而向著朋友。杜伯沒犯可殺的罪過，大王要是把他給殺了，天下人必然認(rèn)為您不英明。要是我沒能勸阻您殺他，天下人也必然認(rèn)為我不忠實(shí)。大王如果一定要?dú)⒍挪?，那么就請您允許我和他一起死?！?/p>

宣王很生氣，說：“我殺杜伯，就像拔掉一根蒿草，用得著你在這兒多費(fèi)口舌 ”大喝一聲“快斬！”

杜伯被斬。

左儒回到家，拿劍自盡。

第二天，宣王聽說左儒自殺了，心里后悔殺了杜伯。自己盛怒之下，聽不進(jìn)忠臣的規(guī)勸，大臣們會不會認(rèn)為我同父親一樣暴虐 父親落得逃亡下場，他常告誡自己要做一個賢明的君王，沒想到如今自己的行為也很殘暴。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擔(dān)心，上天已經(jīng)警示，不知道國家將要發(fā)生什么樣的災(zāi)禍。夜里躺在床上睡不著，晝夜憂思，漸漸地就得了一個精神恍惚的病，說話顛三倒四，好多事都記不住，常常連朝也上不了。

（八）

宣王四十七年秋天。

秋高氣爽，正是游獵的好時候。最近，宣王病情好轉(zhuǎn)，他想去城外游獵，好提提精神，能夠早日主持政事。

大家一看大王身體好轉(zhuǎn)，有興致游獵，也非常高興。打獵的時候，文臣武將個個奮勇爭先，所獲獵物豐富，爭著向大王獻(xiàn)功。宣王心情愉悅，傳令回城，論功行賞。走了三四里，宣王覺得困倦，打了一會兒盹。忽然，一輛小車從遠(yuǎn)處朝王駕沖過來，車上站著兩個人，手里拿著紅色的弓箭，向宣王打招呼：“大王一向可好 ”宣王定睛一看，原來是上大夫杜伯下大夫左儒。

不對！這兩人不是死了嘛 宣王揉了揉眼，人和車又不見了。他問手下人，剛才有沒有看見一輛小車載著兩個人在我的車駕前面 手下人都說沒看見。

宣王正在疑惑，那小車又出現(xiàn)了，來來往往，在王駕前面轉(zhuǎn)。宣王又驚又氣，拔出太阿寶劍，朝著杜伯左儒揮舞，大罵：“罪鬼，竟敢來觸犯本王！”那兩人罵道：“昏君，你不修德政，如今氣數(shù)已盡，我們來取你性命！”張弓搭箭，朝宣王射來。宣王捂住胸口，大叫一聲，昏倒在車上。大家慌作一團(tuán)，隨行的大臣召公和尹吉甫嚇得手腳發(fā)麻，命人用姜湯灌醒宣王。醒來后，宣王連聲喊胸口疼。

回到宮中，宣王病勢日篤。三天后，他自知不妙，安排后事。周公早已告老還鄉(xiāng)，仲山甫也已故去，于是把召公和尹吉甫兩位老臣召來托孤。太子宮涅年紀(jì)雖然不小，但生性愚頑，把祖宗的基業(yè)交給他，宣王實(shí)在不放心，可是自己即將撒手，只能如此。宣王叮囑兩位老臣盡心輔佐太子。二人諾諾。

當(dāng)天夜里，宣王病逝。

姜后因為悲傷過度，太子登基后沒過多久也去世了。

（九）

太子宮涅繼位，乃周幽王。立申伯的女兒為王后，立兒子宜臼為太子。

幽王粗暴殘酷，喜怒無常。為父服喪期間，就和手下人打鬧嬉笑，喝酒吃肉，沒有一點(diǎn)兒悲哀。姜后去世后，他更加肆無忌憚，每天沉湎于聲色，不理朝政。申侯三番五次勸說，他不聽，嫌棄他多管閑事，氣得老頭子回自己的封地申國去了，眼不見為凈。尹吉甫、召公虎盡心盡力打理朝政，雖規(guī)勸無效，但對幽王有所牽制。后二人相繼去世，周幽王如掙脫韁繩的野馬，恣意而為。他重用虢公、祭公和尹球，為三公。三人溜須拍馬、貪圖名利，整天揣摩幽王的心思，只要大王歡心，無惡不作。司徒鄭伯友、太史伯陽父等正人君子被排擠到一邊，言官趙叔帶進(jìn)言規(guī)勸幽王，被罷官趕回鄉(xiāng)下。

親小人，遠(yuǎn)賢臣。伯陽父推測，不出十年，國家將有災(zāi)難。

卻說大夫褒珦，乃忠直之人。他從褒城來到京城辦理政事，聽說趙叔帶進(jìn)諫被罷官趕走，覺得幽王這樣做有損社稷，于是進(jìn)宮對幽王說：“我聽說大王趕走賢臣，如此下去，國家空虛，江山不保??！”幽王大怒。你算什么東西 竟敢教訓(xùn)我！把他關(guān)進(jìn)牢房。

從此，再也沒人敢進(jìn)諫，賢才豪杰紛紛散去。

褒珦的兒子洪德聽說父親被周王拘禁在京城，心急如焚。托人去京城疏通，無果。

（十）

春末，中午的陽光明晃晃地照耀著，一棵歪斜的大柳樹上，鳥兒在枝頭跳躍鳴叫。

柳樹的不遠(yuǎn)處，一女子正從井里打水。那井很深，她使勁搖著轆轤，搖了好一會。真熱?。∷疤嵘虾?，女子看周圍無人，脫下外面的衣衫。

她沒想到，一個男人正偷偷看著她。他站在大柳樹的樹蔭下，濃密的枝條遮住了他的身影。本來沒想偷看，他只是路過這里，因為天熱在樹蔭下歇腳。這女子體態(tài)曼妙，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知道她長相如何

男子朝井邊走去。女子剛剛掬清水洗臉，此時站起身，二人相視，彼此驚呆。

這女子太美了！簡直是絕色！沒想到這樣偏僻的鄉(xiāng)下，竟然有這樣的美貌女子。面若桃花嬌艷，膚如凝脂誘人。即便勞作，十指如玉。秀色天成，布衣難掩?！凶尤缱砣绨V。

這男子是什么人 面目俊秀，氣度不凡，穿著絲綢的衣服，一定是個貴公子?！逾袢恍膭?。

（十一）

三天后，男子買下了女子，用三百匹棉布和絲綢。

這女子名叫褒姒，年方十四，但成熟的體態(tài)看來像十六七歲，一朵嬌嫩的花朵，剛剛綻放。

父親姒大，把她賣了個好價錢。不，那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是養(yǎng)父。她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很小她被一個男人寄養(yǎng)在姒大家里。那送養(yǎng)的男人是自己的生父嗎 聽養(yǎng)母說，那人后來病死了。

褒姒來到男子的府上，她以為男子買她做妾。男子卻告訴她，把她送給另一個人，一個地位非常高貴的男人。

她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充滿希望——只要能嫁給貴人，是誰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在府里兩個月，有專人教她歌舞，教她梳妝打扮，教她宮里的禮儀。眼前的錦衣玉食讓她對這里產(chǎn)生依戀，她不知道王宮是不是比這里更好

男子說：進(jìn)了王宮，伺候好大王，討大王歡心，你將一生榮華富貴。

那男子就是洪德，此時他父親褒珦被周幽王拘押已經(jīng)三年。

（十二）

來宮里快三個月，褒姒感覺踏上了云頭。

幽王初見褒姒，驚為天人。此女顧盼流際，艷光四射，之前進(jìn)獻(xiàn)來的各地美女和她相比，美艷不及其萬分之一。

沒有和王后說明，幽王將她安置在別宮。

整整十天，幽王足不出室，黏在褒姒那里。二人疊股而坐，寢共擁，食同具，飲酒作樂。朝也不上了，大臣們在朝堂上等到天黑，也見不到周王的影子。

后來，幽王覺得再不上朝實(shí)在說不過去，于是初一、十五去朝堂敷衍一下，心思仍在褒姒那里。這些情況申后知曉，早已有人稟告她，王后知道規(guī)勸沒用，所以隱忍著。如今三個月了，大王一次也沒去她宮里。一天，申后帶人來到瓊臺，看到幽王和褒姒膝蓋對膝蓋地坐著，見她來也不站起來迎接。申后忍無可忍，罵道：“哪里來的賤人，到這里來擾亂內(nèi)宮！”幽王一邊解釋，一邊用身子擋住褒姒，他怕王后萬一動手傷了他的美人。

申后離開，褒姒問：“剛才的女人是誰 ”幽王說：“這就是王后，明天你去拜見她吧！”

第二天，褒姒沒有去拜見王后。

王后越想越惱。這賤人如此囂張，竟敢把我不放在眼里！正在氣惱掉淚，太子進(jìn)來了，問清了原由，對母親說：“明天是初一，父王肯定上朝，我去找那女人替你出氣。”申后怕大王怪罪自己，于是阻止，太子說：“放心吧！這事有我?！?/p>

第二天，太子果然去了瓊臺，見到褒姒，揪住她的頭發(fā)，攥著拳頭就打，一邊罵：“賤人，無名無分，自稱娘娘，竟敢目中無人！”左右侍女一齊磕頭求情，太子打了幾拳也就罷手，不敢真打，怕父親找他算賬。

幽王早早退朝，急著見褒姒。到了那兒，只見美人發(fā)亂妝殘，哭得梨花帶雨。知道了事情原委，幽王百般安慰。褒姒不依，哭道：“我死不足惜，可我已有身孕兩月，望大王放我出宮，免得我母子早晚死在太子之手……”幽王心疼不已，答應(yīng)懲罰太子。

次日，幽王傳令：太子不準(zhǔn)留在京城，發(fā)配到申國，讓申侯管教。

（十三）

王后得知太子被驅(qū)逐出京城，日日思念。

數(shù)月后，褒姒生下個男孩，名伯服，幽王視若珍寶。

褒姒有心要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苦于找不到借口廢掉太子宜臼。她串通虢公石父和尹球，又在王后的宮里安插耳目，這樣宮里宮外，有什么情況發(fā)生，她都知道。

申后想念兒子，怨丈夫，恨褒姒，神色郁郁，身體越來越不好。一個服侍她多年的宮女很同情，建議王后寫一封信給太子，讓太子向幽王認(rèn)錯，乞求原諒，回到京城，以后再圖謀。申后知道宮里到處有褒姒的耳目，擔(dān)心信送不出去。宮女想出辦法，以給王后看病為由，叫來自己的母親溫老太太，看病的時候偷偷把信件交給她，讓她把信帶出宮。王后賞給溫老太兩匹彩緞。出宮門的時候，溫氏遭到褒姒耳目的盤查，王后的信被搜查出來。人和書信被送到褒姒那里，褒姒打開一看，申后讓太子假意認(rèn)錯，求得父王原諒，等回到京城，母子重逢，再作打算云云。

褒姒又氣又擔(dān)心。這母子二人是我的心頭大患，必須除掉！她讓人把溫老太關(guān)起來，親手把兩匹彩緞剪成碎片。

幽王看了王后的信也非常惱火，褒姒又火上澆油。他想要廢掉申后，又怕引起朝臣非議。褒姒說，你把這件事交給大臣們討論，由他們決定怎么處理，你就不必?fù)?dān)責(zé)。

第二天上朝，幽王把這件事一說，虢石父和尹球倆人一唱一和，建議廢掉申后，改立褒姒為王后。朝臣中，一些人拍馬屁，紛紛附和虢、尹二人；一些人看熱鬧，不置可否。忠直之臣早就沒有立足之地，很多人辭職回家。

于是，廢申后，打入冷宮。立褒姒為王后。接著，又廢太子宜臼，立伯服為太子。

太史伯陽父長嘆一聲，告老還鄉(xiāng)。

按說，褒姒得償心愿，應(yīng)該高興了吧 可是從沒看她露過笑臉。幽王想討她高興，叫人撞鐘打鼓、唱歌跳舞，都沒有引起她興趣。幽王問：“那你喜歡什么呢 ”褒姒說：“我沒什么喜好。”想了想，說：“不過，以前有一次用手撕彩綢，覺得那聲音好聽?！庇耐躐R上叫人送來一百匹彩綢，讓宮女撕，褒姒雖然喜歡聽撕綢子聲音，可還是不笑。幽王問：“你為什么老是不笑呢 ”褒姒告訴他，她從生下來就沒笑過。幽王急了，“我非得讓你笑一次！”

他傳令告示：不論宮里宮外，有誰能讓王后笑一次的，賞千金！

怎樣才能讓王后笑呢 虢石父給幽王出了一個歷史上有名的主意。

（十四）

周朝的先王們?yōu)榱朔纻渫鈹城址福隗P山那里建造了二十多座烽火臺。若有敵情，就擂鼓，點(diǎn)起狼煙，直沖云天，四方的諸侯看見，就會帶領(lǐng)兵馬急來救援。

這一天，幽王帶著褒姒去了驪山，晚上在驪宮擺下酒宴，他不聽大臣鄭伯友的勸阻，傳令點(diǎn)起烽火，敲起大鼓。鄰近的諸侯們帶兵飛速趕來，他們以為鎬京有戰(zhàn)事。去了一看，不像有戰(zhàn)事的樣子，高臺上樂聲悠揚(yáng)，大王正在和褒姒飲酒作樂。

幽王傳話給諸侯們：“幸運(yùn)的是沒什么大事，你們回去吧！”諸侯們面面相覷，收拾起人馬，灰頭土臉地走了。褒姒憑欄，看著這些諸侯被戲弄得白跑一趟、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不住拍著巴掌大聲笑起來。

幽王大喜，賞給虢石父千金。

（十五）

申侯聽說女兒王后被廢，打入冷宮。寫信給幽王：桀因?qū)櫮缑孟捕鱿?，紂為妲己所迷而亡商，如今大王您寵信褒姒，不顧夫妻、父子之情，這是重蹈覆轍?。∠Ｍ笸跄軌蚴栈夭还拿?，避免亡國的大禍發(fā)生。

幽王看完，氣得拍桌子：“這老家伙胡說八道，竟敢把我和昏君相比！”虢石父建議，先將申侯降為申伯，之后再發(fā)兵把申國滅了，以免后患。幽王贊同。

給申侯送信的人還在京城，打聽到大王要發(fā)兵滅申國，日夜兼程趕回，向申侯報信。申侯大驚失色，申國只是個小國，大軍一到，必然齏粉。他問屬下對策，大夫呂章奏道：“咱們的近鄰西戎兵強(qiáng)馬壯，何不向西戎借兵去攻打鎬京，救出王后，逼天子傳位給宜臼，趕走無道昏君，這也是為了周朝的大業(yè)——”

申侯覺得有道理，于是寫信給西戎首領(lǐng)借兵，許諾攻下鎬京，國庫里的金銀綢緞任西戎搬取。

成交！

（十六）

一萬五千西戎兵馬火速趕至鎬京，再加上申侯帶領(lǐng)的人馬一起，將國都圍得水泄不通。

周幽王聽說兵臨城下，后悔謀事不密、走漏了攻打申國的風(fēng)聲。還沒來得及制人，倒被人先制！這可怎么辦 虢石父掌管軍事，幽王指望他能退兵。虢石父知道勢單力薄，于是說：“大王，您命人去烽火臺點(diǎn)燃烽火，等諸侯率兵趕來，我們內(nèi)外夾攻，賊兵必然大敗?！?/p>

幽王趕緊命人去點(diǎn)烽火，向諸侯求救?？墒?，等了很久，也沒見到一個兵馬過來。諸侯們被戲弄了一次，以為這次又是大王心血來潮鬧著玩，望了望沖天的狼煙，動都懶得動。

幽王長嘆一聲，知道沒指望了。想起當(dāng)初鄭伯友的話：“大王，您這是戲弄諸侯！以后真要是發(fā)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您就是點(diǎn)起烽火，諸侯再也不會相信，會誤大事啊！”他當(dāng)時覺得好笑，呵斥鄭伯友：“如今天下太平，哪有什么戰(zhàn)事 以后有事，也不關(guān)你的事，少啰嗦！”

唉，沒想到真的有事了！都怪虢石父這個家伙想出的餿主意。

眼下，只能突圍。

周幽王命令虢石父：“你帶領(lǐng)一支人馬出城去試探一下敵人的兵力，我在這里挑選精兵強(qiáng)將，隨后也出城。”

虢石父心里慌張，率領(lǐng)二百輛戰(zhàn)車勉強(qiáng)出戰(zhàn)，不上十回合，被西戎將領(lǐng)斬首，手下兵將四散逃命。西戎兵趁機(jī)殺進(jìn)城去，燒殺擄掠，申侯阻擋不住，無力控制局勢。幽王用小車載上褒姒和兒子伯服，向?qū)m外逃去。鄭伯友趕來，阻擋追兵，掩護(hù)幽王逃跑，后被西戎兵亂箭射死。幽王和兒子伯服在車上被殺，褒姒因為美貌免于一死，被西戎首領(lǐng)帶回營帳，供其享樂。

攻下鎬京后，西戎首領(lǐng)占據(jù)國都不走，在王宮里淫樂無度，胡作非為，把申侯根本不放在眼里，宮里宮外被折騰得烏煙瘴氣，百姓苦不堪言。申侯意識到引狼入室，無力趕走西戎兵，于是寫三封密信送給三位諸侯求援：晉侯姬仇，衛(wèi)侯姬和，秦君贏開。

又派人去鄭國，把鄭伯友戰(zhàn)死的消息告訴其子掘突，讓他發(fā)兵為父報仇。

（十七）

終于，局勢安定下來。

西戎兵大敗。西戎首領(lǐng)逃走時，來不及帶走褒姒。褒姒一看，已無容身之地，于是投繯自盡。

太子宜臼被迎立為王，乃周平王。平王來到國都，只見滿目瘡痍，昔日繁華已成焦土。到了王宮，更是凄涼，頹壁殘墻，破敗不堪，哪里有王宮的樣子。于是決定遷都洛陽——洛陽乃稱東都，居中原之地，建于周成王期間。每年朝貢的時候，周天子便到東都接見諸侯，這樣四方諸侯就近朝拜，不必遠(yuǎn)途趕往西都鎬京。

平王東遷，周朝開始了另一個時期，史稱東周。

周朝，鼎盛已成過去。東周，愈加衰微。

想當(dāng)年，宣王大祭那天夜里，夢見一美貌女子，大笑三聲，又大哭三聲，然后把七位先祖的牌位捆成一捆，慢慢往東而去。再看現(xiàn)在，大笑三聲，正應(yīng)了褒姒在驪山烽火戲諸侯的事；大哭三聲，說的是幽王、褒姒和伯服都死于非命；祖宗牌位被人帶往東，豈不暗合周平王攜先祖牌位東遷洛陽

至于那幾句卦辭：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馬逢犬逐。慎之慎之，檿弧箕箙！——羊被鬼吞，乃是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那年正是己未羊年。馬逢犬逐，指的是幽王十一年西戎侵犯，此年恰是庚午馬年，而西戎向來被周朝人蔑稱為“犬戎”。

哭又笑，笑又哭——褒姒如此，周朝亦如此。

其實(shí)，分分合合，變幻無常，世事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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