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晚
，一盞油燈擺在床頭的雕花小柜上
。
燈火如豆，昏黃的光里，照見一個(gè)人的半截身子——從腰部往下——坐在床邊
，兩手放在腿部
。身后的床上，被單的一角在光暈里
，其余的部分昏暗中朦朦朧朧
。屋里彌漫著淡淡的煤油味，一縷風(fēng)從窗紙的破洞里鉆進(jìn)
，火光搖曳著
，棉花捻子的燈芯啪啪響了幾下，冒起一陣黑煙
，接著火花躥高
，照亮了整個(gè)人——盤起的發(fā)髻，鵝蛋臉
，一雙茫然的眼睛
，略顯大的嘴巴，細(xì)長的脖頸
，穿一件合身的旗袍
。
身后傳來一陣咳嗽，女人的身子像樹葉抖了一下
，轉(zhuǎn)過臉問：“大少爺
，嗆著了 ”她站起身，剪了剪燈芯
，火花又縮回豆?fàn)?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咳嗽聲在幽暗里繞了幾個(gè)來回
，轉(zhuǎn)為急促的喘息
。一個(gè)虛弱的聲音像問又像喃喃自語：“天亮了 ”女人說：“才半夜呢?div id="jfovm50" class="index-wrap">！碧稍诖采系哪腥送┑谜R齊的女人
，猶疑了片刻，輕聲說：“你……去吧
！”然后
，便轉(zhuǎn)身向著床里，再也不發(fā)一言
。
女人在床前站了一會
，悄悄地離開，門簾在她身后無聲地落下
。走出房門
，她回頭看了一眼
，確信屋里沒有動靜之后，穿過小花園的門
，急急朝左手的大房子走去
。
那里，一扇窗戶上正透著亮
。
（二）
我小時(shí)候
，要是玩得太瘋不肯睡覺，大人就說：“再不睡
，大少奶奶就來了
！”一聽這話，我便老老實(shí)實(shí)地上床
。我想
，大少奶奶一定是個(gè)很可怕的東西。一直到六歲
，有一天
，我問小梅，她比我大一歲
，也怕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你見過嗎 ”她說沒見過，但告訴我
，那是個(gè)女人
。
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我媽是女人，我奶奶也是女人
；你媽是女人
，你奶奶也是女人?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瞬痪褪菚蘅尢涮涞穆?不過吵架時(shí)互相揪頭發(fā)的樣子確實(shí)很可怕
。
我們決定去會會那個(gè)叫大少奶奶的女人。
那天
，我們?nèi)サ臅r(shí)候是三個(gè)人——小梅
，我，還有小梅的哥哥
，他已經(jīng)上學(xué)了
，比我們懂得都多
。他說
，一人給我一分錢，我就帶你倆去
。小梅和我商量了一會兒
，我們都認(rèn)為他不要臉
，但可以成交。
從壓歲錢里拿出一分給他
，另一分我藏在一個(g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
萬一我被大少奶奶吃了，唉
！我的壓歲錢怎么辦呢
（三）
那扇窗戶上正透著亮
，他一定等急了。
女人心里很不安
，獅子一樣的男人
，惹怒了他，是要命的
。不過
，把自己奉給這頭獅子，不正是自己的心愿嗎
大少爺對這件事曉得多少 女人在想
。
他許是知道了
，從剛才的話里能聽出?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澳恪グ?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回想他說這話時(shí)的神情。嗯
，他知道一點(diǎn)也好
，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女人回來的時(shí)候
，夜還是黑漆漆的
。大少爺似乎睡得很沉，佝僂著
，被單蓋著身子
，像蓋在一副骨架上。
她脫下旗袍
，疊好
，換上白布汗衫，吹滅了油燈
，輕輕躺下
。男人的身體往床里縮了縮，女人沒在意
，她很困
。
可躺下后，之前的困意卻消失
。腦中的畫面一頁頁展現(xiàn)——
今晚
，我應(yīng)付得不錯(cuò)
。他顯然等急了，我進(jìn)去的時(shí)候
，他在房里焦躁地走來走去
，臉色陰沉。我不敢解釋
，低著頭
，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安靜地等在床邊……
他說：“這樣不行
，一定要想個(gè)法子把他搞走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搞走”是什么意思
我得先讓他柔和下來。
他把我壓在下面
，感覺他這次力量很大
。
離開時(shí)，我小心翼翼地請求：“別把他……搞走
，行嗎 大少爺現(xiàn)在身子很差
。唉——”
他有點(diǎn)奇怪地看著我，沒有回答
，但我知道他同意了
。
（四）
我的壓歲錢還在那里藏得好好的。
一路跑回來
，快喘死了
！還好，沒被大少奶奶吃掉
，壓歲錢也還在
。
我們到的時(shí)候，小風(fēng)
，哦
，就是小梅的哥哥，奇跡般地從口袋里拿出四個(gè)水果糖
，給了我和小梅一人一個(gè)
。其余兩個(gè)糖，不用說
，歸他一人
。“我可不小氣哦——”他一邊說
，一邊剝開糖紙
。
哼哼！還不是我們的壓歲錢買的
。
真甜
！嘴里含著糖，我們趴在院墻的豁口上等待
。小風(fēng)說大少奶奶天黑時(shí)會出來
，“別出聲哦，要是她看見
，會把你吃掉
！”他說著，對我張大了嘴巴
，像把我吞下去
。我嚇得一激靈，“咕?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嘴里的糖吞進(jìn)肚里。
可惜了半個(gè)糖
！我很傷心
，還沒咂夠甜味呢。
大少奶奶大概就是這個(gè)時(shí)候出現(xiàn)的
。因?yàn)樾∶返难劬χ敝钡囟⒅▓@里
，小風(fēng)嘴里的嗖嗖聲也停止了。我看過去
，一個(gè)白影子一動不動地臥在地上
。然后，影子動起來
，我聽到了歌聲——是的
，歌聲！我從沒聽過這么奇怪的歌
，就像我剛剛吞下的糖
，又甜又傷心。
接著
，一陣怪笑像鋸齒鋸著我的耳朵
，我的頭發(fā)一定豎起來。小梅嚇呆了
，我死勁捏著她的手
，像是把害怕捏死。我們不約而同地回頭找小風(fēng)
，他怎么不在了
就在那一刻
，我聽到了女人的尖叫。我們從墻上跌下
，小風(fēng)不知從哪里鉆出來
，對我倆喊：“快跑
！”我腦子清醒了，追著他倆
，沒命地跑
。
到家附近，小風(fēng)嘻嘻地笑：“我砸中她了
！我砸中大少奶奶了
！”
我一拳朝小風(fēng)打過去。
（五）
我知道他同意了
，從他的眼里看出
，沒有了陰沉，是柔軟
。
大少爺要是知道他的命是我求下的
，會不會感激我呢 不過，不讓他知道的好
，雖然我很想這么做
。那么多年，不都是我感激他嘛
。
第一次見到大少爺
，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會選中我。那個(gè)時(shí)候的他
，真有貴公子氣派
！個(gè)子老高，后來他告訴我是一米九
，穿著筆挺的咖啡色西裝
，打著紅領(lǐng)帶，舞廳里女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我們?nèi)齻€(gè)舞女站在旁邊
，麗麗說，這個(gè)男人就是霍府的大少爺
，真正的貴公子
。他和她跳過一次舞，很文雅
，而且慷慨大方
。
霍府，那可是很有名的世家
，祖上都是做大官的
。聽說在前清，霍府的家人出外辦事，當(dāng)?shù)毓賳T都巴結(jié)他們
。到了民國
，雖說沒了權(quán)勢，不過家業(yè)還在
。
眼前這位公子
，真是儀表堂堂啊
！
他走過來時(shí)，麗麗的眼里燃起了火花
，對他笑
，笑得很媚人。大少爺客氣地招呼了她一聲
，邀請的卻是我
。這真是出人意料，我有些懵
，呆呆地站著
。他又邀請了一次，麗麗推了推我胳膊
，我才反應(yīng)過來
。我們很快步入了舞池。
麗麗說
，大少爺看上你
，是因?yàn)槟銈€(gè)子高。我也這么以為
。身高一直是我的煩惱
，像我這么高的女人，多數(shù)男人是不喜歡的
。雖然我身材很勻稱
，臉長得也不錯(cuò)，在舞廳里
，客人請我跳舞的次數(shù)
，比起麗麗她們少多了。
后來和大少爺同居
。我問他
，他說不全是這樣。第一眼確是我身高引起他注意
。不過
，最吸引他的是眼神——茫然無助——他是這樣說的。他說，“有些女子是花
，被人供養(yǎng)在花盆里
；有些女子是樹，不怕風(fēng)雨
。我第一眼看見你
，好像看見一棵小草漂浮在水上，于是想
，我要給這棵小草一塊土壤
。”
我感激大少爺
，真心真意地感激
。我不求名分，愿意跟著他
。我們住在燕京大學(xué)附近的一棟小公寓里
，他還有一年大學(xué)畢業(yè)。
他說
，畢業(yè)后會娶我
，暫時(shí)不告訴家里。
（六）
我一拳朝小風(fēng)打過去
，可是打錯(cuò)了地方
。本想打掉他門牙——他太壞了！嘻嘻笑的樣子讓我冒火
。結(jié)果
，打到了肩膀。小風(fēng)一愣
，朝我揮了揮拳頭：“瘋子
！你和大少奶奶一樣，是瘋子
！”哼
，我氣得真想發(fā)瘋，把他吃掉
。
我轉(zhuǎn)身跑走
，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天晚上
，睡覺前我問奶奶：“你見過大少奶奶嗎 ”奶奶說
，當(dāng)然見過。大少奶奶第一回跟著大少爺來老宅時(shí)
，村里人擠著看
。大少奶奶年輕時(shí)可漂亮了
！奶奶嘆了口氣，“可惜
，瘋了
。”
“奶奶
，她為什么瘋了 ”
“想不開就瘋了嘛
，唉——”奶奶又嘆了口氣
。
“大少奶奶一定是氣瘋的！”我恍然大悟
。
我告訴奶奶：今天我見著大少奶奶了
。她一驚
，忙說：“以后不準(zhǔn)再去霍家老宅
，那里有屈死鬼
。”
那晚
，睡夢中
，我好像又聽到那奇怪的歌聲
，又甜又傷心
。
（七）
畢業(yè)后，他決定娶我
。
那年中秋節(jié)
，我第一次跟他去霍家祖宅。好奇看熱鬧的人不少
，但霍家的長輩一個(gè)也沒見我
。大少爺很沮喪，從祖宅回來
，他和家里人便很少往來
。在南京他找了份教員的工作，有穩(wěn)定的收入
，我們倆生活得很好
。要不是仗打過來，日子也許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
。
第二年
，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霍府分家。局勢越來越危急
，于是
，霍老太爺把家產(chǎn)分了，全家逃往海外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艏胰擞行┤ケ泵溃行┤W洲。老太爺多次找大少爺
，要他一起去英國
。
要是能預(yù)見后來的情況，大少爺還會留下來嗎 要是去了英國
，他會怎么樣
可是…… 唉
，這都是命！
（八）
那奇怪的歌聲
，又甜又傷心
。——直到很多年后
，想起那個(gè)傍晚
，腦子里縈繞的還是那聲音。
除了那一次
，我后來又見過大少奶奶
。不過，已經(jīng)長大的我
，不再害怕
。她的瘋病時(shí)好時(shí)壞，人更癡呆了
。站在那兒就像一根竹竿
，一片枯葉也比她的臉好看，黑洞洞的眼睛
，又大又癟的嘴巴
。
霍家老宅已經(jīng)倒塌得不像樣子，她還住在里面
，拖也拖不走
。
她和大少爺?shù)墓适拢戧懤m(xù)續(xù)我又聽說了一些
。
據(jù)說
，大少爺沒去英國，是被大少奶奶纏住不放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艏铱床黄鹚@個(gè)舞女，不同意帶她走
，霍老太爺逼大少爺去英國
，連票都買好了。
“男人心軟一生窮”
，奶奶說
，“大少爺就是心太軟
，才把命丟了?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p>
依奶奶的看法
，大少爺為大少奶奶丟了命，不值得
。
（九）
唉
，這都是命。
大少爺以前何等風(fēng)光
！——霍家的長孫
，那是多少人羨慕的身份?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墒?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誰能想到天下變了呢 這周圍的村里人，租過霍家的田地
，當(dāng)過霍家的長工短工
，做過府上的管事和仆傭，這些人
，當(dāng)年誰不是靠著霍家過活
！可是都變了，正是他們把霍家搶了一干二凈
。
曾經(jīng)霍府的大少爺
，被他們踩在腳下
。批斗
，打罵，游街
，連小孩子都能踢他一腳
。
女人有些心酸。伸手摸了摸身邊男人
，一驚：這么熱的天氣他蓋著被單
，身子冰冷得像個(gè)死人。她感到一陣嫌惡
，縮回手
，身體朝床外傾了傾。原指望一生靠著這個(gè)男人
，如今卻被他拖累
，霍府的大少爺大少奶奶，活得還不如傭人……唉
，不想這些了
，睡吧
。
第二天，大少奶奶醒來時(shí)
，大少爺已經(jīng)下田干活
。站在稻田里，他艱難地彎著腰
，一刀一刀
，割得很吃力。
什么時(shí)候才能割到頭 割不完的稻子
，這一趟割完
，還有下一趟，下下一趟……今天割完
，還有明天
，后天，后后天……活干不完
，不給吃飯
，還要批斗。
真懷念以前教書的日子
！只是沒想到
，我教過的那些學(xué)生也批斗我。
每天回家
，腰像是被鋸斷
，他們嘲笑我是“大鉤爪（大蝦）”，說我干活磨洋工
。沒完沒了的勞動改造
，打罵，批斗
，還有……身為男人的羞辱
！——熬了這么多年，再也熬不下去
。
那就不熬了
！大少爺把最后一把稻子放下，踉蹌著走上田埂
，天黑下來
。
那天晚上直到半夜，他一直在磨那把鐮刀
。
快了
，就要結(jié)束了。
（十）
不值得 ——很多年后
，我才懂了奶奶說的“不值得”
。
據(jù)說
，大少爺死的那晚，大少奶奶不在屋里
。第二天蒙蒙亮
，村里人聽到她大聲尖叫。
她晚上去了哪里 大家紛紛猜測
。
大少爺死后不到一年
，發(fā)生了一樁丑聞，牽扯出好幾個(gè)人：汪本汝
，廖仁昌
，張能人和吳二。事情的經(jīng)過大體是這樣——
村里的無賴吳二晚上盯梢大少奶奶
，發(fā)現(xiàn)了革委會汪主任
，他不敢捉汪主任的奸，便把這事悄悄告訴革委會副主任老廖
。老廖讓吳二別吱聲
，他找來心腹張能人商量怎么去捉奸，計(jì)劃扳倒汪本汝
。
沒想到張能人向汪主任告密
，把計(jì)劃一五一十說了。汪本汝冷笑了兩聲
，設(shè)下計(jì)謀
，晚上和張能人一起把老廖灌醉。老廖醒來時(shí)光溜溜睡在大少奶奶床上
，大少奶奶捂著臉哭泣
，老廖腦子還有些迷糊，忽然看到汪本汝站在一旁
，他嚇醒了
。不好
！上了他的套
！對著汪本汝，老廖磕頭如搗蒜
，說自己一時(shí)糊涂
，求他不要聲張。最后
，汪本汝和老廖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至于是什么協(xié)議，大少奶奶并不知道
。
兩個(gè)多月后
，汪本汝升了
，調(diào)往另一個(gè)縣。之后
，廖仁昌接替了汪主任的位置
。
這件丑事后來鬧出來，是因?yàn)閰嵌睦掀?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她到處說大少奶奶勾引男人
，老廖怕牽出自己，命令吳二管好老婆的嘴
。于是
，吳二把女人打了一頓，那女人偏是狠角色
，揪住他頭發(fā)
，又踢又咬。吳二一怒之下
，揮拳暴打
，不想就打死了。進(jìn)了公安局
，吳二供出汪本汝和老廖
，還招出強(qiáng)奸過大少奶奶……
大少爺要是沒死，會發(fā)生這事么
我曾問過大少爺怎么死的
，可奶奶沒告訴我
。
（十一）
結(jié)束了。
大少爺用鐮刀把自己的喉嚨割斷
。
這種死法很恐怖
。血濺滿了整個(gè)大床，那張雕刻著百鳥朝鳳和牡丹圖案的千工床
，是他竭力保留下的父母遺物
。村里人來看死人，男人們瞪圓了眼睛
，兩個(gè)膽大的女人擠到床前望了一眼
，跑出屋子，惡心得嘔吐
。
誰也沒注意大少奶奶
，她躲在屋后，抖得像篩糠
。昨晚
，汪本汝不讓她早回，她其實(shí)也不想回
，躺在一個(gè)強(qiáng)有力的男人身邊
，溫暖
，安全。一想到家里那具骨架
，死尸一樣的感覺讓她害怕
。
誰想到，大少爺這么快死了
，竟是這樣的死法
。閉上眼睛，他死的慘狀還是歷歷在目
。昨晚
，汪本汝說想在霍家的雕花大床上和她…… 她說“別急，快了
！”——說完這話
，倆人心照不宣地沉默著。
汪本汝要她穿旗袍
，要她像對待大少爺一樣伺奉他
，她都照做。這個(gè)男人
，她以為
，是她下半輩子的倚靠。
（十二）
奶奶沒告訴我的
，還有大少奶奶瘋前發(fā)生的那件事
。我想，她是不愿意告訴我
。
后來
，那件事，還有大少爺?shù)乃?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我還是聽人說了——
吳二打死老婆轟動四鄉(xiāng)
。公安局帶走了大少奶奶，不過很快把她放回
，因?yàn)閼蚜松碓?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公安沒再為難她。
那樁丑聞在村里傳開
。
女人們說起大少奶奶
，先“呸，呸”吐兩口痰
，罵她肚子里懷的是雜種，罵她敗壞了女人的名聲
，敗壞了大少爺?shù)拿?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敗壞了霍家的名聲——?dāng)年霍府的聲望那可不得了
！男人們說起她，擠眉弄眼
，開著下流的玩笑
，“大少奶奶”是蕩婦的代名詞，仿佛哪個(gè)男人都可以上她的床
。
一天夜里
，三個(gè)喝了酒的男人偷偷進(jìn)了荒涼的霍家老宅，撥開大少奶奶的門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