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白菜

我老是上街去賣白菜，無論春夏秋冬。白菜幾乎是最便宜的蔬菜，賺不到幾個錢，朋友都勸我去賣賣別的菜，或者賣賣別的什么東西，說的好像是只要不賣白菜，賣其它什么菜都可以。

番茄，胡蘿卜，青椒，紅椒，蔥，茄子，黃瓜，蒜，姜，青菜，花菜，紫菜，蘿卜，西藍花，洋蔥，芹菜，萵筍，苦瓜，豆角，土豆，蒜薹，這幾乎是我在短時間里想起來的所有蔬菜，但我不知道為什么，就喜歡賣白菜。也許一大把年紀了，我沒勇氣換一種菜來賣，也許，我沒有賣好其它菜的能力。

但說實話，賣白菜的確使我覺得自己的生活還算安穩(wěn)。

我按時剪指甲，按時洗頭發(fā)，按時洗衣服，按時睡覺，按時去附近的寺廟里收白菜，按時開著三輪車上街賣白菜，有時會吆喝，有時就慢慢的將三輪車蹬來蹬去，有時索性停下來，倚著車把，用力的吸幾口煙。冬天上街我都戴著圍巾帽子手套的，還有護膝，總而言之，我有冬天賣白菜的全副裝備。比推著火爐賣紅薯的人專業(yè)多了。

也不時和賣其它蔬菜的人聊聊天，諸如今天蔬菜賣得怎樣，家里老人配偶及孩子怎么樣，也聊聊最近誰又和誰眉來眼去。他們就這樣聊著，我就這樣聽著，也很有意思。

我賣完白菜回到家，沖澡換衣服，就最好的那套的衣服，熨平，穿上，涂香水，修剪指甲，準備出門。

此刻心情特別好，順手在白菜上涂鴉，是一派春日明媚的景象，但左右端詳，還差幾筆，不得已，只好帶上白菜出門。

攔了一輛三輪車，我坐在空蕩蕩的車廂里，每一筆畫下去，快樂都像泉水一樣涌流而出。

這冬天的風(fēng)很大，也只是大而已，至多就是凍耳朵。我今天要去見一位叫居的朋友，她是十年前從海濱城市來到這里的，離群索居又渴望熱鬧，她消化非常不好，只能吃從小就習(xí)慣吃的白菜，所以我們很自然就認識了。

我非常喜歡賣白菜給她，因為她分得清好壞，知道自己需要哪棵白菜，她也不會問我白菜是哪里產(chǎn)的，好不好吃，適合白灼還是清炒還是醋溜，她自己似乎什么都知道。

剛開始我不與她搭話的，后來她每天早上六點來我這里拿新鮮白菜，擾亂了我的生活作息，我才開始抱怨她的，然后慢慢搭話的。我家門前有一個很大的菜園，六點之前她就蹲在菜園前看著，有沒有摘蔬菜我不知道，反正她被露珠打的濕漉漉的樣子，挺令人心疼的。

我其實挺不喜歡她來我家的，因為我賣白菜的身份和充滿設(shè)計感的房子會讓我和別人說起話來很尷尬，還有我那藏匿在菜園中央的游泳池，人造細沙灘，還有魚塘，還有椰樹和假山什么的，反正我這菜園就像一塊樂土一樣。

秋天的時候我一賣完白菜就回家游一圈，然后拿著前幾天看剩下的書，如饑似渴的趴在沙灘上，一直看到太陽下山，這才喂喂魚，摘摘蔬菜，準備做一份不錯的晚餐。

居算是我家的不速之客，除了擾亂我的作息之外，還來我這里蹭晚飯吃，大概吃了好久，終于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了，才邀請我去她家里坐坐。

路上，我將有涂鴉的白菜放進上好的紅酒里，看著白菜葉子旋轉(zhuǎn)沉寂，便覺生活充滿希望，也希望歡度時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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