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舜典第二》譯文與賞析

舜典第二

舜典第二

【原文】

虞舜側(cè)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作《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xié)于帝?？Ｕ芪拿鳎瑴毓г嗜?，玄德升聞，乃命以位。慎徽五典[68]，五典克從[69]。納于百揆[70]，百揆時敘[71]。賓于四門[72]，四門穆穆[73]。納丁大麓[74]，烈風雷雨弗迷。帝曰：“格[75]！汝舜。詢[76]事考[77]言，乃言厎[78]可績，三載。汝陟[79]帝位?！彼醋層诘?，弗嗣。

【注釋】

[68]徽：美，善。五典：指五典之教，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種倫理道德的教化。

[69]克：能、能夠。從：順從，依從。

[70]納：入，進，授予官職。百揆：管理一切政務和百官的官。

[71]時敘：承順，服從命令。

[72]賓：迎接賓客，接待賓客。

[73]穆穆：形容儀容整齊，態(tài)度謹慎、恭敬。

[74]大麓：指山野，在古代也指主管山林的官。麓，山腳。

[75]格：來，來到。

[76]詢：謀，考慮，思謀。

[77]考：考察，察看。

[78]厎：取得。

[79]陟：登上。

【譯文】

當年虞舜身在民間，地位低下，帝堯聽說他很賢明，有意培養(yǎng)他做接班人，于是讓人把虞舜找來，委以重任。經(jīng)過多年考驗，帝堯決定傳位與他。史官根據(jù)這件事，寫下了《舜典》。考察古代歷史，舜帝名叫重華，他的光輝與帝堯相合。智慧明鑒，溫柔誠實。德行遠播，帝堯也有所聽聞，于是讓他治理國家。先使舜負責推行德教，舜便謹慎地教導臣民以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典作為自己行動的準則，臣民都能聽從這種教導而不違背。然后又讓舜總理政務百官，百官都能服從命令，使百事振興，無一荒廢。堯又讓舜到都城的四門去招待賓客，于是四方諸侯前來的賓客都對舜肅然起敬。堯派舜進入山麓中的大森林，舜能夠受烈風雷雨的考驗而在大森林中不迷失方向。堯說：“來吧！舜啊。你謀事周到，提的意見也十分正確，經(jīng)過三年考驗。你的確取得了不少成績，你現(xiàn)在可以登上天子的大位了。”舜謙讓有德之人，自己不肯繼承帝位。

【原文】

正月上日[80]，受終于文祖[81]。在璇璣玉衡[82]，以齊七政[83]。肆類[84]于上帝，禋于六宗[85]，望[86]于山川，遍于群神。輯五瑞[87]，既月乃日[88]，覲四岳群牧[89]，班瑞于群后。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90]，柴[91]。望秩[92]于山川，肆覲東后[93]。協(xié)時月正日[94]，同律度量衡[95]。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96]。如五器[97]，卒乃復[98]。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99]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歸，格于藝祖，用特[100]。五載一巡守，群后四朝。敷[101]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102]。

【注釋】

[80]上日：佳日，吉日，吉祥的日子。

[81]終：這里的意思是指堯退下了帝位。文祖：堯太祖的宗廟，古代國家大事都是在此舉行。

[82]在：考察。璇璣玉衡：指北斗七星。玉衡是杓，璇璣是魁。

[83]齊：列舉。七政：指祭祀、班瑞、東巡、南巡、西巡、北巡、歸格藝祖七項政事。

[84]肆：連詞，于是。類：一種祭祀場合使用的禮節(jié)，在這里指向上天報告承襲帝位的事情。

[85]禋（yīn）：祭祀的名稱。六宗：在這里指天、地和春、夏、秋、冬四時。

[86]望：祭祀山川的儀式。

[87]輯：收集，聚斂。五瑞：指五種標志不同等級的玉，作為諸侯們的信符。

[88]既月乃日：挑選吉祥的日期。

[89]覲：入朝拜見天子。牧：古時的一種官員。班：通假字，通“頒”，頒布、頒發(fā)。后：指諸侯國君。

[90]岱宗：指東岳泰山。

[91]柴：古代祭祀天的儀式。

[92]秩：次序，依次。

[93]東后：東方諸侯的國君。

[94]協(xié)：符合。時：春、夏、秋、冬四季。正：認定。

[95]同：統(tǒng)一，使統(tǒng)一，使一致。律：指陰陽十二律，其中陰律和陽律各占一半。度：丈尺。量：斗斛。衡：斤兩。

[96]五禮：指公、侯、伯、子、男五等朝聘之禮。五玉：即前面說的五瑞。三帛：三種顏色不同的絲織品，用來鋪在玉的下面。二生：活羊羔和活的大雁。一死贄：一只死了的野雉。贄同“雉”。

[97]如：而，連詞。五器：即上文所說的五瑞。

[98]卒乃復：完事之后就歸還。

[99]朔：北方。

[100]特：專指公牛。

[101]敷：普遍的、全面的。

[102]庸：獎勵。

【譯文】

正月的一個吉日，在堯的太廟舉行禪位典禮。舜代堯接受了天子的大命。舜繼位后，便考察了北斗七星的運行規(guī)律，列舉了七項政事。于是把繼位之事報告給上帝，又精心誠意地祭祀天地四時，祭祀山川和群神。隨后聚斂了諸侯的五種信圭，擇定吉月吉日，接受四方諸侯君長的朝見，把信圭頒發(fā)給他們。這一年的二月，舜到東方進行視察。舜到了稱為岱宗的泰山，舉行祭祀泰山的典禮。這個祭典稱為“柴”。祭泰山以后，舜又按次序望祭泰山以外的東方山川。舜召見了東方各國諸侯。舜協(xié)調(diào)四時月份，確定日期，使四時、月、日與自然運行的實際情況相符合。舜統(tǒng)一法律、尺度、斛斗、斤兩；修訂吉禮、兇禮、賓禮、軍禮、嘉禮五種禮法；規(guī)定了桓圭、信圭、躬圭、谷璧、蒲璧五種玉器的使用規(guī)格，以及三種不同顏色的絲織品的使用規(guī)范；規(guī)定了初次相見時的贈禮，這些禮品包括活的羊羔與雁以及死了的雉雞。儀式上所用的五種玉器，等典禮完成以后，都歸還諸侯。這一年的五月，舜去南方各國視察，到達南岳衡山。在那里所行的各種禮節(jié)，如同在岱宗泰山所行的一樣。這一年的八月，舜在西方各國視察，到達西岳華山，像當初祭祀泰山一樣祭祀了華山。這一年的十一月，舜到北方各國視察，到達北岳恒山，采用了祭祀西岳華山的禮儀來祭祀北岳恒山。舜返回之后，到堯的太廟祭祀禱告，用公牛一頭為祭品。每隔五年，舜都要進行一次全面的巡行視察。四方諸侯分別在四岳朝見天子，全面向天子報告自己的政績，天子也認真地考察諸侯國的政治得失，把車馬衣服獎給有功的諸侯。

【原文】

肇[103]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104]川。象以典刑[105]。流宥[106]五刑，鞭作官刑，撲[107]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108]，怙終賊刑[109]?！皻J哉，欽哉，惟刑之恤[110]哉！”流共工于幽州[111]，放驩兜于崇山[112]，竄三苗[113]于三危[114]，殛[115]鯀于羽山[116]，四罪而天下咸服。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117]。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118]八音[119]。月正元日，舜格[120]于文祖，詢于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注釋】

[103]肇：這里指劃分地域。

[104]浚（jùn）：古字同“?！?，疏通河道。

[105]象：在此用作動詞，刻畫，鏤刻。典：通常的，經(jīng)常使用的。典刑：常用的墨、劓、剕、宮、大辟五種刑罰。

[106]流：流放，放逐。宥：原諒、寬恕。

[107]撲：同“樸”木杖，古代用作懲罰的用具。

[108]眚（shěng）：過失、錯誤。肆：連詞，就。

[109]怙：依仗。賊：借為“則”，連詞，就。

[110]恤：謹慎小心。

[111]幽州：地名，約為今內(nèi)蒙古東北一帶。

[112]崇山：地名，約為今湖南張家界。

[113]三苗：又稱有苗或苗民，大致居住在現(xiàn)在的河南南部、湖南、江西一帶。

[114]三危：地名，約在今甘肅敦煌一帶。

[115]殛（jí）：流放、放逐。

[116]羽山：地名，在東方，位于現(xiàn)在的江蘇東?？h和山東臨沭縣交界的地方。

[117]殂落：死亡。

[118]遏：制止、停止。密：靜、使安靜、靜止。

[119]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制作的樂器打出的八種聲音，后來泛指音樂。

[120]格：動詞，至，到，抵達。

【譯文】

開始劃定十二州的疆界，在十二座大山上封土為壇，作祭祀之用，同時又疏通河道。舜命令把常用的刑罰的形狀畫在器物上，使人民有所儆戒。用流放的辦法代替五刑，以表示寬大。庶人做官而又有俸祿者，犯了過錯，罰以鞭刑。掌管教化的人，使用刑罰時，則用撲刑，犯了過錯可以出金贖罪。如果犯了小錯，或過錯雖大，只是偶一為之，可以赦免；如果犯的罪較大而又不知悔改，就要給予嚴厲的懲罰?！爸斏餮?！謹慎呀！在使用刑罰時，可要慎之又慎??！”把共工流放到幽州，把驩兜流放到崇山，把三苗驅(qū)逐到三危，把鯀流放到羽山。罪人都受到了應得的懲罰，天下民眾都心悅誠服，認為舜的處置非常恰當。舜輔佐堯處理政務過了二十八年，堯逝世。百官和人民好像死去父母一樣悲痛，在三年中，全國上下停止奏樂一片寧靜。守喪三年以后的正月初一，舜到了文祖廟，和四方諸侯之長共商國家大事，開明堂的四門，明察四方政務，傾聽四方意見。

【原文】

“咨，十有二牧[121]！”曰：“食哉惟時！柔[122]遠能[123]邇[124]，惇[125]德允[126]元[127]，而難[128]任人[129]，蠻夷率服?！彼丛唬骸白?，四岳！有能奮[130]庸[131]熙[132]帝之載[133]，使宅[134]百揆[135]亮[136]采[137]，惠[138]疇[139]？”僉曰：“伯禹作司空[140]?！钡墼唬骸坝?，咨！禹，汝平水土，惟時[141]懋[142]哉！”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

【注釋】

[121]牧：指州的行政長官。

[122]柔：安撫。

[123]能：善，愛護。

[124]邇：與遠相對，近。

[125]惇（dūn）：濃厚。

[126]允：取信。

[127]元：善。

[128]難：拒絕，抵制。

[129]任人：佞人，指不忠實的人。

[130]奮：奮起、奮發(fā)。

[131]庸：動詞，用功，努力。

[132]熙：廣大，光大。

[133]載：事業(yè)。

[134]宅：居住。

[135]百揆：古代官名。

[136]亮：幫助、協(xié)助。

[137]采：事情。

[138]惠：助詞，無實在意義。

[139]疇：疑問代詞，誰。

[140]司空：古代三公之一，管理全國土地的官員。

[141]時：代詞，代指百揆之職。

[142]懋（mào）：勉力，鼓勵，激勵。

【譯文】

“唉，十二州的長官呀！”舜嘆息著說，“只有衣食才是人民的根本??！安撫遠方的臣民，愛護周圍的臣民，并順從他們的意志去處理政務。德行厚，才能取信于人，才能使政務達到至善的地步；拒絕使用那些花言巧語的人，邊遠地方的民族，才能都對你表示臣服?！彼凑f：“唉，四方諸侯之長??！有誰能夠奮發(fā)努力，以光大先帝的事業(yè)，使居百揆之官輔佐政務呢？”大家都說：“伯禹可做司空。”帝舜說：“是??！禹，你治理水土很有功績，還要努力做好百揆這件事啊！”禹跪拜并叩頭，并且謙遜地讓稷、契和皋陶擔任這項職務。帝舜說：“好了，還是你去擔任這項職務吧！”

【原文】

帝曰：“棄，黎民阻饑[143]，汝后稷[144]，播時[145]百谷。”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146]。汝作司徒[147]，敬敷五教[148]，在寬。”帝曰：“皋陶，蠻夷猾[149]夏[150]，寇賊奸宄[151]。汝作士[152]，五刑有服[153]，五服三就[154]。五流有宅[155]，五宅三居[156]。惟明克允[157]！”帝曰：“疇若予工[158]？”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159]?！贝拱莼?，讓于殳斨暨伯與[160]。帝曰：“俞，往哉！汝諧[161]?！?/p>

【注釋】

[143]黎：眾多。阻饑：為饑餓所苦。

[144]后：擔任，主持。稷：原為“谷神”，這里指的是農(nóng)官，主管播種谷物的事情。

[145]時：通“蒔”，耕種，播種，種植。

[146]五品：父、母、兄、弟、子。遜：和順，謙和，恭順。

[147]司徒：上古時期的官名，是三公之一，據(jù)說在堯帝的時候設立的，主要負責教化民眾和管理行政事務。

[148]敷：布，推行。五教：五品之教，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種倫常。

[149]猾：騷擾，侵擾。

[150]夏：古代時期指中國。

[151]寇：搶劫，掠奪。賊：殺人。奸宄：犯法作亂。外部的叫做奸，內(nèi)部的叫做宄。宄，也寫作“軌”。

[152]士：獄官的首領。

[153]服：用，使用。

[154]就：表處所。

[155]五流：五種流放的方式。宅：處所。

[156]三居：三種處所。

[157]明：明察。允：公允，允許。

[158]若：善。工：官名，即主百工之官。

[159]共工：上古時期的官名，治理百工之事。

[160]殳（shū）、斨（qiāng）、伯與：都是古代的人名。

[161]諧：共同，一起

【譯文】

帝舜說：“棄??！現(xiàn)在眾民苦于沒有飯吃，你擔任后稷這項職務，帶領人民種植莊稼吧?！钡鬯凑f：“契啊！現(xiàn)在人民很不友好，君臣之間，父子之間，夫婦之間，長幼之間，朋友之間，不能恭順。你擔任司徒這個官職，對他們推行五品之教，推行這些教育的時候，一定要本著寬厚的原則?！钡鬯凑f：“皋陶啊！外族部落經(jīng)常來侵犯我們，他們在我國境內(nèi)到處為非作歹，搶奪人民的財產(chǎn)。望你擔任獄官的首領，能根據(jù)犯人罪行的大小使用五種刑罰。罪大者，便帶到原野上行刑；罪輕者，可分別帶到市、朝內(nèi)行刑。把他們的罪行告示出來，使人有所儆戒；或者為了表示寬大，也可以用流放來代替。流放也要根據(jù)罪行大小分為五種，把犯人流放到遠近不同的地方，這些地方可在九州島之外，四海之內(nèi)，并分作三等以區(qū)別其遠近。只有明察案情，處理得當，人民才會信服??！”舜說：“誰善于擔任百工這項職務？”大家都說：“還是讓垂來擔任吧！”舜說：“好吧！垂啊，你來擔任百工的職務吧?！贝剐卸Y拜謝，并表示謙讓于殳、斨和伯與來擔任這項職務。舜說：“好吧！讓他們也和你一起去負責這項工作吧！”

【原文】

帝曰：“疇若予上下[162]草木鳥獸？”僉曰：“益[163]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164]。”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165]。帝曰：“俞，往哉！汝諧?！钡墼唬骸白?！四岳，有能典朕三禮[166]？”僉曰：“伯夷[167]！”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168]。夙夜惟寅[169]，直哉惟清[170]?！辈莼祝層谫?、龍[171]。帝曰：“俞，往，欽哉！”

【注釋】

[162]上下：上指山川，下指河澤。

[163]益：人名，即伯益。伯益是一位具有遠見的人物，早在舜征討三苗的時候，就是因為使用了伯益的建議，才使得三苗歸順。

[164]虞：掌管山林的官職。

[165]朱虎、熊羆（pí）：二人名。

[166]典：主。三禮：指事天、地、人的禮。

[167]伯夷：人名。下面的“伯”也是指的伯夷。

[168]秩宗：官名，掌管次序尊卑等禮儀的官職。

[169]夙夜：早晚。寅：敬，恭謹。

[170]直：正直。清：潔，清明。

[171]夔（kuí）、龍：二人名。

【譯文】

舜說：“誰能替我管理山林川澤中的草木鳥獸？”大家都說：“讓益來擔任這項職務吧！”舜說：“好吧！益啊，你來擔任我的虞官吧。”益叩頭拜謝，并謙虛地表示要把這項職務讓給朱虎、熊羆。舜說：“好吧！讓他們和你一起去負責這項工作吧。”舜說：“唉！四方諸侯之長啊，有誰能替我主持三禮？”大家都說：“伯夷可以。”舜說：“好吧！伯夷啊，你來擔任秩宗的職務吧！一早一晚都要恭敬地去祭祀鬼神，祭祀時的陳詞，要正直而清明。”伯夷叩頭拜謝，謙遜地要把這項職務讓給夔和龍。舜說：“好吧！還是由你去擔任這項職務吧，一定要恭敬?。　?/p>

【原文】

帝[172]曰：“夔[173]！命汝典樂[174]，教胄子[175]，直而溫[176]，寬而栗[177]，剛而無虐[178]，簡而無傲[179]。詩言志[180]，歌永言[181]，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辟缭唬骸坝赱182]！予擊石拊石[183]，百獸率舞。”

【注釋】

[172]帝：舜帝。

[173]夔（kuí）：人名，據(jù)說是在舜的時期掌管音樂的人。

[174]汝：你。典樂：管理音樂。

[175]胄子：意思是教育子弟，讓他們成長。胄，長。

[176]直：正直。溫：溫和。

[177]寬而栗：寬宏而莊嚴。栗，堅。

[178]剛：剛毅。無：不要。虐：苛刻。

[179]簡而無傲：簡易而不傲慢。

[180]詩言志：中國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詩是用來表達人的思想感情的。

[181]歌永言：說的是歌是延長詩的語言。永，長。奪：失去，弄亂。

[182]于：音烏，嘆詞。

[183]拊：輕輕地敲擊。石：石磬。

【譯文】

舜說：“夔?。∶钅愎芾硪魳肥聞?，去教導那些年輕人，要讓他們成長得正直而溫和，寬大而謹慎，性情剛正而不盛氣凌人，態(tài)度溫和而不傲慢。詩是用來表達思想感情的，歌是延長詩的語言，唱歌的聲音既要根據(jù)思想感情，也要符合音律。八類樂器的聲音能夠和諧地演奏，不要弄亂了相互間的順序，讓神人聽了都感到快樂和諧?！辟缯f：“好?。∽屛覀冚p敲著石磬，奏起音樂來，讓那些無知無識的群獸都感動得跳起舞來吧！”

【原文】

帝曰：“龍！朕堲讒說殄行[184]，震驚聯(lián)師[185]。命汝作納言[186]，夙夜出納朕命，惟允！”帝曰：“咨！汝二十有[187]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188]。”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189]，庶績咸熙[190]。分北[191]三苗。舜生三十征[192]，庸三十[193]，在位五十載，陟[194]方乃死。帝厘[195]下土，方設居方，別生分類。作《汩作》、《九共》九篇、《槀飫》[196]。

【注釋】

[184]堲（jí）：通“忌”，討厭、厭惡。讒說：講讒言或說壞話。殄：危害。

[185]師：民眾，人民。

[186]納：在這里指納言，古代的官職名稱。

[187]有：又，用于整數(shù)零數(shù)之間。

[188]亮：輔助、幫助。天功：大事，治理百姓一類的事情。

[189]黜：廢、罷免。陟：提升，提拔。幽：昏庸的，有錯誤的。明：賢明，圣明。

[190]熙：興，振興。

[191]北：通“背”，別。

[192]征：被召征，被征用，被任用。

[193]庸：通“用”，任用。三十：現(xiàn)在的說法是二十。

[194]陟：升，登上。

[195]厘（lí）：古字同“厘”，數(shù)字單位。

[196]槀飫（gǎoyù）：槀同“槁”。槀飫，傳說中的古樂名。

【譯文】

帝舜說：“龍??！我非常討厭那些講壞話的陽奉陰違的人，因為這種人常常用一些邪說和暴行來使我的民眾震驚?，F(xiàn)在，我任命你做納言之官，不論早晚都要傳達我的命令，并且要及時轉(zhuǎn)達下情，你一定要講究誠信呀?！钡鬯凑f：“?。∧銈冞@二十二位負責的官員，要謹慎呀！要時時輔助著完成這順應天意的事業(yè)，創(chuàng)立豐功偉績?！卑凑盏鬯吹囊?guī)定，每隔三年要對官員考核一次政績，經(jīng)過三次考核之后，便將昏庸的官員罷免，并將賢明的官員提升。于是一切功業(yè)都振興起來了，并且把三苗流放于別的地方。舜三十歲那年被堯召用，在官位二十年，在帝位五十年，后來巡行視察時，登上了衡山，并在那里去世。虞舜在位期間，廣泛測量自己的疆域，并將各地的物產(chǎn)分門別類，規(guī)定賦稅。另外還指導創(chuàng)作了《汩作》、《九共》九篇、《槀飫》等舞樂，作為祭祀音樂。

【解析】

堯與舜沒有直系血緣關系，說到底勉強算是黃帝的子孫，然而堯卻能把權(quán)柄禪讓給舜，可見堯帝胸襟何等的開闊，既能禪位與賢能，又能知人用人，使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國家太平，百事振興，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舜順利地登上帝位后，祭祀是必不可少的禮儀，種類之多，場面之宏大，氣氛之隆重，可想而知。畢竟，這是新天子的誕生，其意義得用盛大的禮儀來表示。因此，禮儀的規(guī)模，便體現(xiàn)了意義的大小。禮儀的作用還在于發(fā)布信息，一是通報天地神靈，以取得合法身份；二是通報四方臣民，以使人心歸順。

舜帝上任后，又大刀闊斧的改革修訂歷法，統(tǒng)一樂律和度量衡，嚴明禮儀等級，巡視四方，賞賜功臣，大有重振河山的王者氣度，表現(xiàn)出王者的大智慧和大德行。

舜帝上任后，劃定州界，制定刑罰，放逐堯的大臣共工、驩兜、鰥，以及三苗，于是天下人心歸順。接下來是任用百官，使國家機器運轉(zhuǎn)起來。舜三十歲出道從政，在帝王位置上呆了五十年，身后名垂青史。咱們中國人對新任官員的信心，多半寄托在“三把火”上。舜帝的“三把火”的重心在刑罰，表明他重視“依法治國”。這和后世的帝王得天下后大興土木、賞賜功臣、爭權(quán)奪利形成鮮明對比。

還值得注意的是，舜帝慎用刑罰，以懲戒為目的，區(qū)別罪行，處罰適度。這是開明君主與暴君的區(qū)別所在。治國的關鍵在治人心。不僅要賞罰分明，還要賞罰適度，才能使人心歸順，但凡天下大治，必以憂國憂民為根本。

舜帝對夔說的關于詩歌和音樂的作用的看法，后來被儒家當作“詩教”的經(jīng)典言論，也成了歷代官方所推崇的文藝觀。詩歌和音樂是人們內(nèi)心想法和情感的表現(xiàn)，最高標準是和諧。和諧就是美，是優(yōu)雅，可以感天動地驚神鬼；和諧的詩歌和音樂被用來培育、陶冶人們的內(nèi)在情操，培養(yǎng)性情高雅的君子。簡單地說，詩歌和音樂是最重要的教育手段，而不是供自我發(fā)泄或娛樂消遣。正如鋼筋水泥叢林之于田園牧歌的不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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