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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不安曾經(jīng)席卷而過

      大道家園 2023-07-16 17:30:28

      安寧·不安曾經(jīng)席卷而過

      安寧

      學(xué)生小寒問我

      ,是不是走出了校園,人就再也不會自卑
      ,更不會膽怯什么
      ,一切都是牛氣沖天的模樣
      ,臉上的自信
      ,掩飾不住
      ,也阻擋不了
      ?她還拿我舉例
      ,說:老師在講臺上
      ,滔滔不絕的樣子
      ,讓我們覺得你就是一個可以主宰自我的女王呢,不要說什么無邊的煩惱
      ,它們根本見到你就是一副敬而遠(yuǎn)之的畏懼模樣

      我笑,問她是否看過池莉的《煩惱人生》

      ,又是否理解這4個簡單的字里
      ,所包含納括的全部的人生哲理。她搖頭
      ,而后又問
      ,難道是說所有人的一生都會充滿煩惱嗎?如果這樣
      ,那我們所做的這些努力
      ,包括花費(fèi)十幾年去讀書,而后為了尋找工作不斷地考各種的證書
      ,晉級
      ,甚至是找一個前程與錢程俱備的男友,豈不是都成了無用功
      ?反正都是要有煩惱的,不如放寬了心
      ,等待它們一一列隊過來
      ,慢慢折磨就是了。

      小寒而今的煩惱

      ,用她自己的話說
      ,是五彩斑斕,猶如一朵綻放的罌粟
      ,看上去很美
      ,殊不知里面是吸食后可以慢慢致死的毒藥。她以為考入了大學(xué)
      ,一切就可以像當(dāng)初老師們說的那樣
      ,能夠自由地戀愛,可以想睡到什么時候就睡到什么時候
      ,再也不用擔(dān)心考試的名次高低
      ,父母也不會耳提面命地提醒她要為前程頭懸梁椎刺股,還有那些網(wǎng)友們
      ,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他們暢聊到天亮

      但是進(jìn)來后才發(fā)現(xiàn)大學(xué)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這里照例有班主任

      ,還多出了一個總愛板著面孔的輔導(dǎo)員
      。從周一到周五
      ,都有課程安排,即便是有一天可以無課
      ,也不能夠休息
      ,學(xué)院里各種各樣的活動都需要“坐席”,而且
      ,明明是可以自由選擇的講座
      ,還需要點(diǎn)名,明擺著就是來讓自己湊人數(shù)的
      。宿舍里要評比
      ,上課回答問題要計分,自己喜歡的那個男孩總是被一群大膽的女孩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
      ,并毫不掩飾她們的癡愛
      。羞澀內(nèi)斂的她,常常連靠近了聞點(diǎn)“草”香的機(jī)會都沒有
      。那些無形有形的比拼
      ,關(guān)于容貌,關(guān)于老師的寵愛
      ,關(guān)于在學(xué)院里的發(fā)言權(quán)
      ,更是激烈殘酷。小寒本想做大學(xué)里與世無爭的“居士”
      ,但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她不想爭搶的一切,周圍的人卻逼迫著她去爭去搶
      。到最后
      ,她突然對大學(xué)的生活,生出了膽怯與畏懼
      ,不知道繼續(xù)向前走
      ,一直到進(jìn)入了社會,是否都會如此惶恐不安

      小寒說

      ,老師您會畏懼什么呢?您已博士畢業(yè)
      ,不會有再繼續(xù)追求學(xué)歷的痛苦
      。您還有了房子,和讓我們羨慕的老公
      ,聽說他天天為你下廚做飯
      ,毫無怨言。或許過不了多久
      ,您就能順利評上副教授
      ,到時聲名榮譽(yù),紛至沓來
      ,您就是站在光環(huán)里的
      ,別人想奪都奪不去,全都是仰慕崇敬的視線
      。世界上所有的好
      ,簡直都給了您呢。

      我想說些什么呢

      ,關(guān)于我自己
      。告訴小寒,我正在裝修的房子
      ,因?yàn)榕c裝修公司出現(xiàn)了矛盾
      ,而停滯下來,我想象中的可以收納我憂傷的居所
      ,現(xiàn)在正在寒風(fēng)里大張著嘴
      ,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或者告訴她
      ,我每天為職稱和領(lǐng)導(dǎo)的認(rèn)可而煩惱
      ,我所雄心勃勃想要實(shí)現(xiàn)的那些理想,在現(xiàn)實(shí)面前
      ,不只是軟弱無力
      ,而且有滑稽可笑的容顏?再或試圖讓她明白
      ,我為繼續(xù)寫作安享兩個人的獨(dú)立時光,還是選擇生下一個孩子
      ,將自己陷入奶粉尿布和亂哄哄的哭鬧中
      ,而內(nèi)心日日掙扎苦痛?

      但這些在青蔥明媚的小寒那里

      ,又會得到多少共振與同情呢
      ?她甚至在菜市場的拐角處,遇到暗戀的那個男老師
      ,手里拿著一把芹菜的時候
      ,心底生出了鄙夷與不屑,恨這樣風(fēng)華正茂的一個男人
      ,被家庭的瑣碎與庸常捆縛住
      ,而不能夠逃脫。她也未必明白已是大學(xué)老師的我,還要跑到夜市上
      ,為新家挑選那些便宜的小家具
      。她想象中,我應(yīng)該是過著咖啡洋酒的小資生活的
      ,而那種為了省錢在家煮面炒青菜吃的簡樸
      ,不可思議,也毫無美感

      我最終逃避了這些問題

      ,反問她的父母,她的親朋
      ,她的那些年長的表哥或者表姐
      ,他們都是走入社會的人,是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樣
      ,離開了校園
      ,便擁有了某種可以正視這個世界的力量,會不會偷偷地哭泣
      ,或者當(dāng)眾發(fā)火
      ,再或有遠(yuǎn)比她更甚的恐懼與絕望?如果有
      ,那么
      ,她就能夠明白,我們漫長的一生中
      ,總是充滿了形形色色的隱喻和暗喻
      ,煩惱猶如繁盛的水草,或者泥淖
      ,你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
      ,才能夠讓生命的舟楫,可以暢通無阻地行駛到想去的地方

      小寒對這樣的哲理

      ,大約是半懂不懂,她的眼睛里
      ,依然是一半迷茫
      ,一半憂傷。青春里的迷霧
      ,在那些煩惱的水草之上
      ,彌漫開來,將她想要的去路
      ,暫時地遮掩

      我知道她真正需要的,不是我,亦不是某個知名的心理醫(yī)生

      ,而是可以醫(yī)治那些曾經(jīng)席卷過我們每一個人的不安的時間

      也唯有時間,可以催熟枝頭青澀的果實(shí)

      。還有
      ,它們對于下落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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