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國〕列那爾
【原文】： 一個樹木的家庭
我是在穿過了一片被陽光烤炙的平原之后遇見他們的
。
他們不喜歡聲音
，沒有住到路邊從遠處望去，樹林似乎是不能進入的
他們生活在家庭里
他們的死亡是緩慢的
他們用長長的枝條相互撫摸
我感到這才應(yīng)是我真正的家。我很快會忘掉另一個家的
我已經(jīng)懂得監(jiān)視流云
我也懂得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且，我?guī)缀鯇W(xué)會了沉默
瑩火蟲
夜幕降臨到困倦的樹林
忽然
蟋蟀
是時候啦!黑昆蟲游蕩夠了
首先
他鋸下細屑
他銼倒那株專給他添麻煩的大草根。
他休息了
然后
他完事了嗎?表打碎了嗎?他又歇了一會
他回到屋里
他用鑰匙在精致的鎖里長時間轉(zhuǎn)圈
他又在傾聽：
外面沒有一點不安的聲音。
但他還是不放心
他好象抓著一根小鏈條一直下到大地深處
什么也聽不見了
寂靜的田野上
蝴蝶
這封輕柔的短函對折著
云雀
我從未見到過云雀，即使黎明即起也是徒勞
今天早晨以來
一群群灰色的麻雀或艷麗的金翅鳥
八哥穿著省長制服檢閱樹木。
一只鵪鶉貼著苜蓿地飛翔
，劃出一條筆直的墨線。牧人比女人還靈巧地打著毛線，在他后面
，樣子相似的錦羊一個接著一個。一切都浸潤著鮮艷的光澤，即使是不吉祥的烏鴉也令人微笑
。但是
，請象我一樣傾聽。你們聽到了嗎
誰能告訴我云雀在哪兒歌唱?
如果我抬頭望天
我只得放棄見她的念頭。
云雀生活在天上
喜鵲
她全身漆黑；但是
孔雀
他今天肯定要結(jié)婚了
這本來是昨天的事。他穿著節(jié)日禮服
他神氣活現(xiàn)，邁著印度王子的步伐散步
新娘還沒有到
。他登上頂屋高處
，向太陽方向眺望。他發(fā)出惡狠狠的叫喚：“萊昂!萊昂!”
他就這樣稱呼他的未婚妻
。他看不到誰來，也沒有人理睬他。習(xí)以為常的家禽甚至連頭也不抬一抬。她們都膩煩了，不再去欣賞他了。他下到院子，對自己的美如此自信，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怨氣。他的婚禮延到明天
。他不知道如何度過白天剩下的時間
，又向臺階走去。他邁著正規(guī)步子，象登廟宇臺級那樣登上梯級。他翻起燕尾服，上面滿綴著未能脫離開去的眼睛
。他在最后一次復(fù)習(xí)禮儀
。天鵝
他象白色的雪橇，在水池子里滑行
，從這朵云到那朵云。因為他只貪饞流蘇狀的云朵。他觀看著云朵出現(xiàn)、移動，又消失在水里。有朵云是他所想望的。他用喙瞄準(zhǔn)它，突然扎下他裹雪的脖子。然后
，活象是女人的一條胳賻伸出衣袖他什么也沒有得到
他一看，驚慌的云朵已經(jīng)消失
但他只失望了片刻
，因為云朵未等多久又回來了。瞧，在那水的波動漸漸消逝的地方，有朵云正在重新形成。天鵝坐在他的輕盈的羽毛墊上，悄悄地劃行
，向云朵靠攏。他竭盡全力撈著幻影，也許
，在獲取哪怕是一小片云朵之前，他就會死去，成為這幻覺的犧牲品。但是
，我在胡說些什么啊?鹿
我從路的一端走進樹林，而他是從另一端來的
。起先
，我以為那是一個陌生人帶著一瓶花前來。然后
，我發(fā)現(xiàn)這是一棵矮矮的小樹，枝條丫杈，沒有葉子。最后
，鹿一下子出現(xiàn)了。我倆全停住腳步。我跟他說：
“靠攏來
，什么也別怕。我?guī)е鴺?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鹿聽著
、嗅著我的話。我一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跑“多遺憾!”我朝他喊
牛
老牛緩慢地
但是
，有一頭牛留著。十分溫柔的牧人并無惡意地戮著懸在他臀部的干糞片，但沒有用處：一頭牛留著
，蹄子插在土中，凝視著雙角倒影，忘掉了自身。豬和珍珠
豬一放到草地
，張嘴就吃，丑陋的嘴臉再也不離開地面。他并不選擇鮮嫩的草
。他碰上什么咬什么。他盲目地向前伸著那永不疲倦的鼻子，既象是一把犁刀他只關(guān)心使那個已經(jīng)象只腌桶的肚子滾圓
剛才，他的髦毛差點兒在中午的太陽光下燒起來
不錯
但豬還是留在他吃東西的地方
他一口也不放過。
他的尾巴搖晃著
他渾身挨著飛雹，但只是偶爾咕嚕一聲：
“老是這些骯臟的珍珠!”
(蘇應(yīng)元譯)
【作者簡介】： 于勒·列那爾(Jules Renard 1864——1910) 法國杰出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
【鑒賞】： 只有美的心靈
你首先感覺到的
其次你又會覺得
你還可以感到，作者將那個對于我們來說完全陌生的世界進行了人格化的處理而使我們倍覺親切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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