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
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
這是晉代民間歌曲《懊儂歌》之一,《懊儂歌》屬于南朝清商曲中的吳聲歌曲,據(jù)《古今樂錄》載:“《懊儂歌》者,晉石崇綠珠所作,唯‘絲布澀難逢’一曲而已,后皆隆安初民間訛謠之曲。”可知《懊儂歌》多數(shù)為東晉安帝時民歌。“懊儂”,即“懊惱”之意。
這首詩是借助于計算行程來抒寫相思之情,從字面上看,歌辭內(nèi)容極為簡單,也極為淺顯,不過說明三千三百里行程走過多少還有多少而已,似無深意,但就其情思活動看,這普普通通的四句話卻包含著頗為復(fù)雜的內(nèi)容。江陵是荊州的治所,揚州這里指揚州的治所——建業(yè)。這兩座城市,一在長江上游,一在長江下游,是南朝西、東部的中心重鎮(zhèn)。從下游逆流而上,迢迢數(shù)千里去尋找遠(yuǎn)在上游的意中人,這位女主人公一出場就給人以不凡的印象,她的對于愛情的執(zhí)著追求,對于戀人的無限思念,不已經(jīng)足以打動讀者了嗎?然而這首小詩的妙處還遠(yuǎn)遠(yuǎn)未盡呢!看,她又在小船中屈指盤算了:江陵到揚州,共是三千三百里路程,現(xiàn)在一千三百里過去了——呀,只有二千里了!讀到最后兩句,我們仿佛可以看到她眉眼躍動、欣喜莫名。這最后兩句,把這位江南少女的性格寫活了、寫全了,她不但是大膽的、熱烈的,而且又是天真的、稚氣的。若是常人,誰會路程不過三分之一,就急急去算著還剩幾多?自然要等到行程已過大半,才想到該算一算余程了。既然如此,這位江南少女的心思,不是太可笑了嗎?然而,正是這幼稚可笑,卻把她急于投入情郎懷抱的迫切心思,活脫脫地表現(xiàn)了出來。何謂“癡情”?這就是癡情!“癡”,不可笑、不天真嗎?但若少了這個“癡”,那“情”還會份量充足嗎?所以,這極不合常理的地方,卻正是極能體現(xiàn)此詩情趣的地方!
最樸實的語句,卻包含了如此饒有情趣的內(nèi)容。都說南朝民歌短小淺顯而耐人尋味,這首小詩不正是一個好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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