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yuǎn),衣帶日已緩。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
【題解】本篇選自《文選》。漢人稱《詩經(jīng)》為古詩,南北朝稱漢魏詩為古詩。漢詩中有五六十首無名氏作品,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編《文選》,選取十九首,后人稱為《古詩十九首》。這些詩大多是一些失意的中下層知識分子寫的,主要是反映士子宦途失意、游子思鄉(xiāng)以及思婦的怨情。
《行行重行行》是第一首,寫的是思婦的離愁別恨。東漢末年政治黑暗,社會混亂,游宦之風(fēng)極盛,讀書人為求取功名富貴,背井離鄉(xiāng),四處奔走。出身低下的讀書人即使?jié)M腹經(jīng)綸也難以施展。在這種情況下,親人遠(yuǎn)離的痛苦就顯得更為突出。所以《古詩十九首》中以夫妻別離、互相思念為題材的作品占了很大比例,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當(dāng)時社會狀況,特別是下層知識分子的思想苦悶。
【注釋】1.重行行:行了又行,走個不停。2.生別離:活生生地分離。3.天一涯:天一方。4.阻且長:艱險而且遙遠(yuǎn)。5.胡馬:泛指北方的馬,古時稱北方少數(shù)民族為胡。6.越鳥:指南方的鳥。越,指百越。7.已:通“以”。8.緩:寬松。9.蔽:遮掩。10.顧:念。反,通“返”。11.老:指老態(tài),老相。12.歲月忽已晚:一年倏忽又將過完,年紀(jì)愈來愈大。13.捐:棄。14.努力加餐飯:希望游子在外努力加餐,多加保重。
【串譯】走啊走啊,老是走個不停,與你就這樣活生生分開了。從此你我相距萬余里,我在天這頭你在天那頭。路途是那樣的艱險又遙遠(yuǎn),要見面可知道是什么時候?北馬南來仍然依戀著北風(fēng),南鳥北飛筑巢還在南枝頭。分離的時間越長越久,衣服越寬大人也越消瘦。游云遮住了太陽,游子不想回還。想你使我都變老了,年復(fù)一年歲月不再。還有多少心里話都不說了,只愿你多保重。
【賞讀提示】本篇可分作兩部分:前六句為第一部分,后十句為第二部分。第一部分,追敘初別,著重描寫路遠(yuǎn)相見之難。第二部分著重刻畫思婦相思之苦。詩中淳樸清新的民歌風(fēng)格,內(nèi)在節(jié)奏上重疊反復(fù)的形式,同一相思別離用或顯、或寓、或直、或曲、或托物比興的方法層層深入?!叭粜悴艑ε笥颜f家常話”式單純優(yōu)美的語言,是這首詩具有永恒藝術(shù)魅力所在。
對于五言詩,這首是我們見到的比較早的雛形。五言詩的詞格一般是二一二或二三的形態(tài)。此詩從內(nèi)容上講并不復(fù)雜,主要就是表現(xiàn)一名思婦對于遠(yuǎn)行夫君的相思之情,其中有相距萬里、各在天涯的無奈;有因思念而瘦削的苦楚;有對人生易老的慨嘆;也有勸夫保重的叮嚀。語勢不必太高漲,情緒不必太濃烈,中速行駛,中度給情,語調(diào)偏低、偏緩,用“行板”敘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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