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石作品

孟醒石作品

空

六歲那年，我一腳蹬空

從三四米高的梯子上摔下

當時沒咋地，翻身爬起來，繼續(xù)玩耍

半夜，骨頭疼醒了，爹娘徹夜未眠

月亮像聽診器，貼著我的胸口

晃來晃去

長大后，仍然改不了踩空的惡習

從空虛到空中樓閣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幸虧有影子墊底，否則早摔成片段

光陰如梯。昨夜我爬到故鄉(xiāng)的房頂

忽然發(fā)現(xiàn)，下不去了

誰是那個撤走梯子的人？

在華北平原，鄰里之間的房頂相連

我從這家屋頂，轉(zhuǎn)到那家房頂

不知道從哪里跳下去

家家空空如也

只有月光張開雙臂接著我

臨帖

凌晨三點，驚醒，再難入睡

起床，臨孔廟《禮器碑》。

拓片極黑，若萬古長夜

筆畫很白，如門縫。

讀帖，便是從門縫里看院外

月亮懷揣利刃

翻墻過來。

而在白紙上寫黑字，就像

光天化日下，從門縫偷窺里面

廟堂內(nèi)光線昏暗，什么也看不見

冷不防，被伏兵擊中

帶傷潰退。

就這樣，我邊讀帖邊寫字

變換糾結(jié)，不知不覺，天色漸亮

今天的蒼穹，依舊是

千年拓片上的一點飛白

仰望的人，生出刻碑之心

不管怎樣做，都會傷痕累累

選自《星星》2016年第3期上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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