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周之琦《好事近·引手摘星辰》原文賞析

(清)周之琦

輿中雜書所見(四首其四)

好事近·引手摘星辰

引手摘星辰，云氣撲衣如濕。前望翠屏無路，忽天門中辟。等閑雞犬下方聽，人住半山側(cè)。行踏千家檐宇，看炊煙斜出。

前一首寫固關(guān)景物，多從虛處生發(fā)，而此詞偏于實敘，用移步換形之筆，寫登上南天門的觀感。詞原注云：“南天門尤陡峻，人多鑿窯而居?！比~就在這“陡峻”二字上落墨。

形容山之高峻，前有李白的名句：“捫參歷井仰脅息，以乎撫膺坐長嘆。”(《蜀道難》)此詞起句“引手摘星辰”，就其夸張筆法而言，顯然脫胎于李詩。但李白重在寫“畏途巉巖”之不可攀，渲染了人對自然的恐懼心理，此句情致則異，一“引”一“摘”兩個動作，表現(xiàn)的是身臨奇境的驚喜感，其中還頗有點欣然自得的意味呢！但既屬夸張想象之筆，句意畢竟偏虛，故次句必以實寫濟之：“云氣撲衣如濕。”用人行山中時的真切感受，來突出山的高峻。唐人有句：“縱使晴明無雨色，入云深處亦沾衣?！?張旭《山中留客》)“山路原無雨，空翠濕人衣?！?王維《山中》)境界差近，而此句寫“云氣撲衣”，便富動感，再加“如濕”二字，更有觸感。以上兩句雖寫得語工意足，其實都不過是陪襯之筆。接著再作襯墊——“前望翠屏無路”，見得山路百折千回，盤曲異常；經(jīng)這一句延巖、頓挫，突如其來地推出全篇景物中心——“忽天門中辟”。在那云氣晻靄之上，忽見天門矗立眼前，猶如橫亙天半，其奇峻何如？名曰“天門”，真不虛也！

下片觀察景物的視點，由仰視轉(zhuǎn)為俯瞰，由“天上”下觀“人間”。于是，新異的情境出現(xiàn)了：尋常的雞鳴狗吠聲，竟從“下方”傳上天來，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了“人住半山側(cè)”的奇特景象。因山民鑿窯而居，人行山上，窯洞的檐宇都在腳下，故曰“行踏千家檐宇”?！翱创稛熜背觥币痪?，最為傳神，依依墟里之煙，俱從窯洞中斜著飄出，這種平地罕見的生活情景，攝入詞中，倒也別有一種情趣。

此詞并不以賞心悅目的情景取勝，但寫出身歷其境的新奇感受，同樣有動人的效果。這端有賴于作者選擇最佳視角、捕捉特征性景物和準確傳達自我心理感受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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