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減字木蘭花·斷魂無據(jù)》詩詞賞析

納蘭詞·減字木蘭花

斷魂無據(jù)，萬水千山何處去？沒個音書，盡日東風上綠除。故園春好，寄語落花須自掃。莫更傷春，同是懨懨多病人。

詞譯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萬水千山面前，他是個漂泊的左括號，閨中的伊人，可是苦苦等待的右括號？

牽手，兩人的愛才能完整。然而，王孫去，萋萋無數(shù)，南北東西路。

青鳥不傳云外信，已有數(shù)月。被思念灼傷的你，挪移天下的高山，用來望歸。

你相信，必有菊，開在家園的南山。必有落花，飄若伊人的裙裾。只是，再也不能傷春。

病中，空空的杯盞，裝滿天涯，裝滿故鄉(xiāng)，裝滿八月十五奔走相告的月光。

評析

這是一首繾綣清遠的相思之作，寫法頗為清奇巧妙，像是夫婦書信往來問答。

上闋以閨中妻子的口吻說相思。“斷魂無據(jù)，萬水千山何處去？”起句化用韋莊《木蘭花》“萬水千山不曾行，魂夢欲教何處覓”，拓開境界，寫夢魂飛渡萬水千山，于私情中寫出高遠蒼茫。那妻子為何要夢魂遠渡呢？因為整日春風吹來，臺階上的草都綠了，而所思之人卻沒有音書寄來?！皼]個音書”，用的是明白如話的口語，像極了妻子埋怨嬌嗔的口吻。而“盡日東風上綠除”，明是寫景暗寫心情，反襯出妻子如萋萋芳草般的愁情：東風吹綠滿階綠草，一片春光照眼，這本是賞心悅目之景，卻因為東風無法為她傳遞書信而顯得凄然。

下闋以遠行在外的丈夫的口吻囑對，說他與妻子一樣地相思著?！肮蕡@春好，寄語落花須自掃”，故園春色美好，你就把一腔心思寄給落花吧?！奥浠ā币徽Z雙關，寓指的是飄零在外的丈夫，其本身則是指即將消逝的美好春色，所以才有后句的“莫更傷春”。而“莫更傷春”中的“春”，既是實指，也是虛指，指眼前春光，亦是指兩人的感情牽掛。這三句可謂詞約義豐，含蓄蘊藉。末一句“同是懨懨多病人”，情意深長，道出兩人心有靈犀為情所苦的情狀?！皯脩枚嗖∪恕被昧恕段鲙洝罚骸皯脩檬輷p，早是傷神，那值殘春。”《西廂記》原名“鶯鶯傳”，又名“會真記”，是元代著名戲曲作家王實甫的杰作。書中，書生張君瑞閑觀普救寺之時，巧遇了寓居于此的相國小姐崔鶯鶯。二人相愛，卻遭到父母反對，在侍女紅娘的幫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原詩句“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春。羅衣寬褪，能消幾度黃昏？風裊篆煙不卷簾，雨打梨花深閉門；無語憑欄桿，目斷行云”，是描繪崔鶯鶯的相思苦狀，流淌著憂傷愁悶的情緒，可謂中國古代女子共同的心語訴說。容若化用其語，卻不易其景，不改其情，與整首詞詞境十分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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