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翥《瑞龍吟》詩詞選鑒賞

瑞龍吟

癸丑歲冬，訪游弘道樂安山中，席賓米仁則用清真詞韻賦別，和以見情 鰲溪路，瀟灑翠壁丹崖，古藤高樹。林間猿鳥欣然，故人隱在，溪山勝處。

久延佇，渾似種桃源里，白云窗戶。燈前素瑟清尊，開懷正好，連床夜語。

應(yīng)是山靈留客，雪飛風(fēng)起，長松掀舞。誰道倦途相逢，傾蓋如故。《陽春》一曲，總是關(guān)心句。何妨共、磯頭把釣，梅邊徐步。只恐匆匆去，故園夢里，長牽別緒。寂寞閑針縷，還念我、飄零江湖煙雨。斷腸歲晚，客衣誰絮？

詞首從入山之路寫起。“鰲溪路”，溪流相伴的路，但這溪水非同一般，有“鰲”游其間。鰲是傳說中的大海龜，為神靈之物，作者稱“鰲溪路”意在暗示這景色神異的山道直通向神仙的居處。接下來便對沿途風(fēng)光展開描寫：在紅綠相間的山壁下，聳立著非凡世所有的參天大樹，山壁上攀繞著奇異的千年老藤。隨后“林間”一句將視線轉(zhuǎn)向那些歡悅的生靈身上。若謂前二句寫靜態(tài)之景；此一句則寫動態(tài)之景。躍動的猿猴、歡歌的禽鳥，一下子使幽靜的深林頓生無限生機(jī)。“欣然”一詞雖寫動物，而實際上透露的是詞人自己喜悅暢快的心境。隨著畫面“景深”的推進(jìn)，“故人”的隱居之地漸入眼簾，作品寫它在那“溪山勝處”?！皠偬帯?，即佳處。一路風(fēng)光已足稱佳美，而故人的隱居之地竟更在“勝處”，那究竟是怎樣的美呢？詞人把這個懸念的揭示留給了作品的第二疊。

換頭處緊承第一疊寫故人隱居之地，但沒正面描繪，而是從側(cè)面落墨，寫作者“久延佇”的情態(tài)。“延佇”，長時間地站立。詞人為這里的勝景而驚訝而吸引而傾倒，其景之絕佳也自然不言而喻了。下面兩句轉(zhuǎn)筆直寫景物，但仍惜墨如金，先以虛寫實，稱其“渾似種桃源里”?！皽喫啤?，全似?！胺N桃源”即桃花源，是晉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所想像的一處與世隔絕、山青水秀而人際和美、衣食豐足的地方。它只是人們理想中的境界，而今竟真出現(xiàn)在了眼前，這怎能不讓詞人延佇難舍呢？“白云窗戶”為居舍實寫，讀此令人想起唐杜牧“白云深處有人家”（《山行》）的詩句。二句造語略似，但意境有異，一為遙望，一為近觀。白云繞窗的情景更給人以身臨其境的真切感覺。寫隱地景物僅此一筆點(diǎn)晴，然其出拔凡塵飄飄欲仙之境已畢出。最后三句述及入夜后的歡飲暢敘。這里有歌，有酒，更有說不完的知心話語，“開懷”一詞正是對這歡聚之情的最好概括?！斑B床夜語”為成語“對床夜雨”的活用，詞中將“對”改為“連”雖出于平仄需要，卻也顯出了朋友間的親密，改“雨”為“語”自然為合于詞中情景，同時也使詞意更為顯豁。

第三疊為全篇的重點(diǎn)抒情段。首三句交代詞人因“雪飛風(fēng)起”而滯留未歸，這里看似純寫天氣景色，實際上真摯的友情已暗含其中?！吧届`”即山神，他似乎也為這熱烈的友情所感染，不忍他們遽然離散，于是便命風(fēng)雪驟起，你看那“長松掀舞”不是在為客人被留住而歡欣嗎？“誰道”以下四句，贊嘆朋友間的相得相知?！熬胪尽保＞氲穆吠?，此處指人生奔波的道路?！皟A蓋如故”，意謂初交相得，一見如故，語出《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諺曰：‘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薄皟A蓋”，指停車而語，車蓋相近。當(dāng)初與朋友偶然相逢便一見如故，傾心相交，這是因為彼此心靈的相通和情趣的相投。“《陽春》一曲，總是關(guān)心句”表達(dá)的即是這層意思?！蛾柎骸?，即《陽春白雪》，為古樂曲名，被認(rèn)為是高雅的曲調(diào)。此處《陽春》代指歡會時演奏的曲子，同時表示朋友情趣的高雅脫俗?！翱偸顷P(guān)心句”意謂曲中的每一句都是有情有意感動人心的，由此可見友情的真摯和深切。既然如此，詞人自然也就希望能長聚不散：“何妨共、磯頭把釣，梅邊徐步???????????????????????????????????????????????????????????????！薄按墶?，水邊突出的大石。徜徉在這仙境般的山水間，垂釣賞花，漫步談天，該是多么愜意的事??！但詞人寫到此則戛然止住，一語“只恐匆匆去”，心情為之一沉。歡樂頓成悲涼。歡娛未盡已悲離別，作品在這里以悲寫樂更顯出歡聚之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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