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點(diǎn)絳唇
一種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傷心早?素壁斜輝,竹影橫窗掃??辗壳模瑸跆溆麜?,又下西樓了。
詞譯
不只是秋水,伊人。不只是月亮一千年才開一次的微笑。不只是孤獨(dú)的岸,岸上的路,高天上傳來的雁語聲聲。還有一些事情,一些人,突然消失于一瞬。
不只是寂寞,坐等晨曦的微光。不只是聽流水,棄琴,偶爾沉默。也不只是懷念和告別。還有一些云煙,一些往事。
告訴你無憑。
評析
容若有味道的詞好像都與盧氏有關(guān),比如這首《點(diǎn)絳唇》,就是容若在靜夜靜月之下思人之作,精致深長而又凄涼幽怨。
詞從“一種蛾眉”寫起,一語雙關(guān),既是言月,也是言人。從月解,蛾眉,自然指蛾眉月?!跋孪也凰瞥跸液谩闭f的是下弦月不若上弦月出現(xiàn)在滿月之前,它出現(xiàn)在滿月之后,故而殘缺,雖同是蛾眉,卻是寄了無限的哀傷;另下弦夜半后現(xiàn),自是詞人傷心難寐,輾轉(zhuǎn)反側(cè)思念舊人的時(shí)分。從人解,古人以蛾眉代指女人的眉毛,又以上弦、下弦之月代指女人的眉毛下垂或上彎。故此處是說那下垂的眉毛不如上彎的眉毛好,即愁苦之時(shí)的眉毛不如歡樂時(shí)的好,意思是說此時(shí)的離懷愁緒不如歡聚之快樂。納蘭如此作法,可謂清新而婉曲?!扳桌晌蠢?,何事傷心早?”庾郎即庾信,南北朝后周人,駢文寫得尤好,著有《傷心賦》,傷其女兒與外孫相繼而去時(shí)的悲傷,而容若此處以庾信自比,二十三歲喪妻,故問“何事傷心早?”
詞至下闋,轉(zhuǎn)以景語出之,化情思為景句,又含蘊(yùn)要眇之至?!八乇谛陛x,竹影橫窗掃”這一句,物象并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卻帶出了深長而清淡的意境:冷冷清輝,清清素壁,窗前竹影橫斜,深淺搖曳,似人有無盡心事。納蘭性德似乎一輩子都為心愛之人委婉繾綣,盧氏嫁給他僅三年,但是很快去世?!翱辗壳摹辈徽亲匪济??“烏啼欲曉,又下西樓了?!庇质且粋€(gè)不眠之夜,聽烏啼,看殘?jiān)挛鞒?,空對素壁,孑然影吊。想蛾眉何在,下弦月殘?dú)憑吊,哪如上弦月時(shí),共剪窗燭呢?然而房空人去,只有嘆息:“庾郎未老,何事傷心早?”了。此句應(yīng)為通篇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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