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最偉大之音響,莫如雷霆。春雷一響,萬物蘇醒,夏日迅雷,暴雨隨至。神話中且謂雷霆乃宣天地之聲威者。這里拿人類的聲音比擬雷霆,蓋以聲音乃人心之號令,心有所欲,聲必隨之。聲音不但可以表現(xiàn)一個人的精神、體魄、智慧和氣質(zhì),同時可以表現(xiàn)喜怒哀樂各種不同的情緒。關(guān)于聲音的形成,及何以辨別高貴的聲音,曾在「聲若撞鐘」一句中略有闡釋,這里再引伸之。
聲與音不同,開口之初叫做「聲」,??谝院蠼凶觥敢簟?,禮樂記說:「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聲相應(yīng),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拐f得明白一點,「音」應(yīng)該是聲的余韻。打個譬語說:撞鐘時「當」的一響,這是「聲」,慢慢的只剩下「嗡……嗡……嗡……」像游絲一樣的余韻,那就我們研究聽聲相人,首先要搞清楚的。以下且舉出幾點原則性的方法:
1、最高貴的聲音,是所謂「丹田」之聲,丹田本來是道家的說法,位在人身臍下三寸之處。實際上就是發(fā)聲的根源深厚,氣充而力足,這樣才能把聲音表現(xiàn)得圓潤而響亮,予人以剛?cè)嵯喾Q的優(yōu)美之感。冰鑒說「遠聽聲雄,近聽悠揚,起若乘風(fēng),止如拍琴?!惯@種聲音,自非出于丹田者莫辦,當然是上上的聲音,不但主大富貴,同時也主大福壽。
2、最劣等的聲音,是低弱、干澀、破裂、重濁、溢出、燥烈、禿斷,大抵聲音低弱的人,必然貧窮或短壽;干澀的必然困頓而抑郁終身;破裂的主破敗孤苦,一事無成;重濁的主粗俗不文,市井之徒而已;溢出是聲未發(fā)而氣先出,這種人一張口更唾沫橫飛,不特短壽,并且決無好結(jié)果;燥烈的聲音,主其人財?shù)摬欢?,難掌重權(quán),多驚險坎坷,甚至不得善終;禿斷的聲音,主華而不實,易盈易散,最后多召致身敗名裂,也是難有好結(jié)果的。
3、人的聲音,離不開氣,氣離不開心,才能「聲心相通,聲氣相應(yīng)?!钩烧Z說「氣實聲宏」,想思是一定要氣深力足,然后聲音方得宏亮遠響。因此以聲論人,必須注意其前后是否一致。大概初響亮而后破散,先富后貧。先低弱而后高昂,主不得祖蔭,少年困頓,中年發(fā)跡。急緩不等,輕重不一,主其人輕諾寡信,一生坎坷。果一法師常說:「聲以響為貴,氣以和為奇」。就是說聲音要響亮,同時還要有始終。
4、聲音與五行配合,其分別的方法是:金聲圓潤遠響;木聲嘹亮條達;水聲清利接續(xù);火聲焦烈急燥;土聲濁如甕中之音。各宜與形局相合,合則吉,逆則兇,這是要特別注意的。
5、相人之聲,對其語態(tài)也應(yīng)多留意,大抵情發(fā)于中,語笑出乎自然;如開始說話便面紅這人很難共機密;笑談時彷佛有哭音,這是孤獨悲苦的象征;聲冷音薄,主無情無義,簡直是衣冠禽獸;說話時,其聲多由舌尖發(fā)出,謂之「窕」音,多半是輕佻儇薄的人。
6、男人不宜有女聲,女人不宜有男聲,一則主賤,一則主刑。表現(xiàn)喜的情緒,宜悅而縱,清而不俗。表現(xiàn)怒的情緒,宜壯而不戾,強而不燥。表現(xiàn)哀的情緒,宜破而不焦,凄而不厲。表現(xiàn)樂的情緒,宜輕而不狂,婉而不淫。
以上都是些基本的法則,希望讀者細細體味。
相聲之法,首先要分辨它的「清濁」。「清濁」前文已有論述,這里要補充的是:其中也另有「清中濁」和「濁中清」之分。譬如許多冷人和歌者,他(她)們的聲音未嘗不清潤,但細察其聲氣,則殊不雅馴華貴,不是有媚氣,就是有俗氣,這就是所謂「清中濁」的聲音。又嘗見許多將軍們,粗壯的聲音中蘊蓄著豪爽和明快;許多學(xué)者或達官們,在其濁重的鄉(xiāng)音中,韻味盎然,這就是所謂「濁中清」了。凡清中之濁,不取其清;濁中之清,不論其濁,這是相聲的要訣。
其次就是要注意聲音的干濕和大小,不特「干濕不齊」「大小相續(xù)」的聲音不足取,過干過濕過大過小的聲音,也不足取。大抵聲過干者,腎水虧竭,不貧則夭。聲過濕者,缺乏自制力,終必失敗。聲過大者,賦性太剛,多遭橫逆兇險。聲過小者,元氣虛弱,亦難永壽??傊父?、濕、大、小」都有一定的限度,逾「限」則必然不令,這一限度是無形的,我們要從經(jīng)驗中去了解它。
最后就要談到聲音緩急了。本來單獨來論聲音的緩急,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譬如說聲音緩慢的人,要不是極有修養(yǎng)和有所依恃,就一定是感覺遲鈍和顢頇庸懦。只是前者語態(tài)舒徐溫靜,有條有理,顯得雍容高貴,精神有余。后者的語態(tài),則不免滯澀拖沓,不能把握重點,一付囁嚅吞吐的樣子,顯出精神不足。又譬如聲音急促的人也一樣,要不是也精明強干,就一定是淺薄幼犀。只是前者的語音有如珠走玉盤,熟極而流,后者則有如群鼠蟋蟀,聲急回利。只要稍加分辨,其中貴賤是很顯然的。
原文說「或先急而后緩,或先緩而后速」,這兩句訣竅頗不同前面的看法。第一句是指這人說話的,開始的時候,喋喋利口,到后來卻精力無以為繼,變成澀滯不暢。第二句是指開始的時候,倒還沉得住氣,到后來卻再沒法控制,于是聲氣爭出,變成喈喈混談,不知所云。當然,像這種人是決不會在任何一種較高貴的場合成為中堅份子的。這種粗俗而又卑劣的人,要想際會風(fēng)云,創(chuàng)告一番偉業(yè),豈不是做夢嗎?
「磬」是用上等玉石做成的樂器。據(jù)說古代有一種專門用以做「磬」的玉石,名叫「磬石」,叩之瑯瑯然,聲清越異常。相聲以「輕清」為上,這種「瑯然若擊磬」的聲音,近聽悠揚,遠聽聲雄,自然是算是最高貴的聲音了。
「呼谷」就是在山谷間發(fā)聲的回響,這種回響似與前聲相應(yīng)。余音不絕者如縷。這種聲音顯出一種沉雄的韻致,而又充滿熱力和感情。正如冰鑒所云:「開談多含情,話終有余響,不惟雅人,兼稱國士?!挂阕钌系鹊穆曇?。
傳有云:「言者,心之聲也。」上一節(jié)說過,聲音是隨時都得受心理意念控制的,內(nèi)心善美,聲音也一定善美,內(nèi)心丑惡,聲音也一定丑惡。但這里必須解釋,所謂「善美」的聲音,絕不是指那些綿曼無氣的靡靡之音,也不是指那些尖巧動聽的浮滑之音。聲之善者,必須具備下列四項基本條件:
第一是「純正」。凡情發(fā)于中,明朗無邪,沒有矯揉造作(如尖音、窕音、噪音、冷音等。)謂之「純正」。這表現(xiàn)高尚忠誠的品格和節(jié)操。其人定為忠臣孝子。
第二是「雄壯」。或清亮而高亢,或重濁而強發(fā),都可謂之「雄壯」。這表現(xiàn)抱負遠大與對人生的態(tài)度積極和進取。其人非貴即富,決不平凡。
第三是「有情」。凡言辭有組織,秩序井然,而聲氣又能盡抑揚頓挫之妙,謂之「有情」。這是智慧能力的表現(xiàn),人必為精明干練之才。
第四是「有力」。凡聲氣貫澈,始終如一,謂之「有力」。這是體魄強健的表現(xiàn),人必?zé)o病少災(zāi),且能長壽。
以上四項條件,缺一即覺美中不足,細衡其短長,則人之窮通禍福,智賢愚不肖,當可聞聲而如見其人了。
所謂「戩谷」,意即「一切都好」,語見詩經(jīng)「俾爾戩谷」句?,F(xiàn)在也有很多人,沿用為「福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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