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第一婢金鴛鴦：寧愿死也不當(dāng)二奶的丫鬟

大觀園里漂亮的丫頭中，也有人不想當(dāng)二奶，鴛鴦就是一個。鴛鴦是賈母最離不開的一個丫頭，沒有鴛鴦，賈母就沒法活。鴛鴦長得漂亮，心眼兒好，非常聰明，對賈母非常忠誠，是紅樓第一婢。鴛鴦長到十七歲了，該拉出去配個＂小子＂了。但考慮到賈母離不開鴛鴦，此事乃罷。和自己一樣大的丫頭們被集合起來拉出去配＂小子＂去了，鴛鴦不會不知道。她也應(yīng)該明白，今天沒有被拉出去，后天就有可能被拉出去。她是家生女兒，幾乎沒有別的選擇。她的出路似乎只有一條，拉出去配個拉車鏟圈、一身酒味、相貌丑陋、性格粗魯?shù)模⑿∽樱ⅰ?/p>

紅樓第一婢金鴛鴦：寧愿死也不當(dāng)二奶的丫鬟

這是多么可怕的命運。鴛鴦是紅樓第一婢，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周圍不是寶玉這樣的美公子，便是探春這些美小姐，以及同樣美麗動人、衣服光鮮的襲人、待書這些＂副小姐＂，她怎么能容忍一個自己不屑一顧的＂小子＂隨便擺弄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兒身。怎么擺脫這個厄運？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趕快做個二奶。雖然照舊是聽人擺布，但也是半個主子，照樣住在漂亮的豪宅里，照常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要是生下一個兒子，那就更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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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哪里去找這樣的好事？＂集體收編＂是不可能了。賈璉已婚，寶玉未娶。再說，賈璉那里有鳳姐，誰敢去？寶玉屋里一堆副小姐，一個個跟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還能讓你再擠進(jìn)去?，F(xiàn)在只有＂破格提拔＂了。鴛鴦對賈母這么盡心盡力，也可能期待賈母能對她＂破格提拔＂。當(dāng)然不是去當(dāng)二奶，而是改變她家生女兒的出身，讓她明媒正嫁。但是賈母一點兒沒有這個意思。

＂家生女兒＂改變身份，甚至被封為小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寧國府秦可卿去世以后，她的丫鬟瑞珠＂觸柱而亡＂，為秦氏殉葬，賈珍遂以＂孫女之禮殮殯＂。秦氏另一個丫鬟寶珠主動請求＂愿為義女，拆任摔喪駕靈之任＂。寶珠愿作秦氏義女，賈珍喜之不盡，即封寶珠為小姐。鴛鴦希望賈母能認(rèn)她做一個義孫女并不是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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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什么，賈母始終無此表示。＂破格提拔＂既無希望，＂集體收編＂此路不通，＂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的噩夢折磨著鴛鴦。怎么辦？出路在哪里？救星來了。賈赦給鴛鴦扔下了一個救生圈，收你做二奶。賈赦開出的條件非常優(yōu)惠，一過去就開臉封姨娘。這可是不得了的事，一過去就封姨娘，有名分，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好事還有呢。賈赦要封鴛鴦為姨娘，是賈赦的夫人，也就是大奶邢夫人親自走來做動員工作的。邢夫人一開口就給鴛鴦一個定心丸。她知道做姨娘的最怕大奶給小鞋穿，她要鴛鴦一百個放心，你都看見了，我邢夫人是個不容人的人嗎？對此，鴛鴦可以一百個放心，邢夫人確實是＂大奶肚里能撐船＂。她對賈赦非常崇拜，凡是賈赦喜歡的，她一百個喜歡；凡是賈赦想干的事，她一百個擁護(hù)。她不但不討厭賈赦＂破格提拔＂二奶，而且?guī)椭Z赦設(shè)計、考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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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屋里的二奶和邢夫人是一團(tuán)和氣，從不聞邢夫人對二奶有打罵之事，甚至連鬧閑氣的事也沒有。她鼓勵二奶主動接近賈赦，要爭取賈赦＂對你們好＂。邢夫人的＂好性子＂在紅樓社會里遠(yuǎn)近聞名。這事要放在別的＂家生女兒＂身上，那是一百個愿意。但是鴛鴦不答應(yīng)。

鴛鴦不答應(yīng)，邢夫人不明白了。她沒有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鴛鴦可不是一般的＂家生女兒＂，她是賈府最高領(lǐng)導(dǎo)賈母的第一位紅人，是賈母一點兒也不能離開的人。雖然鴛鴦并不指著這個作威作福，但紅樓中人都知道鴛鴦的地位，都捧著她，巴結(jié)著她。鴛鴦在大觀園逛來逛去，風(fēng)光得很。突然一下子，她被賈赦收到房里，門都不能出，一下子從寶塔尖上摔到地上，鴛鴦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嗎？不能。一個在國際大都會的交際部工作的小職員，他的級別不高，但是他代表的是部長的意思。他和那些卷頭發(fā)藍(lán)眼睛的人打交道時下的指令，都執(zhí)行的是部里的規(guī)章制度。他到機場接送客人，到飯店布置會談，十分風(fēng)光。他只是個小職員，但代表的是這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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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一個小職員有一天突然被派到邊遠(yuǎn)省份的小鎮(zhèn)去工作，級別沒有變，但他的背后不再是＂部＂，而是＂鎮(zhèn)＂。他再不用到機場，也沒有小汽車乘用。他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一輛小驢車，迎送的客人就是那些吸著旱煙的土干部。這個小職員的級別雖然一點兒也沒有變，但他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很難適應(yīng)這樣大的落差造成的心理沖突?，F(xiàn)在的鴛鴦就是這樣。被賈赦收為＂?。?，意味著風(fēng)光不再，意味著青春死去，鴛鴦怎么能承受這樣大的落差？

邢夫人可能還忘了，賈赦已經(jīng)是個老年人，而且胡子都白了，已進(jìn)入銀色世界。鴛鴦有多大呢，才十七歲。根據(jù)一些情況的推斷，賈赦已年近六十，二人相差四十歲。賈赦屋里有好幾個小老婆，但卻沒有生下一子一女，看來賈赦的能力已經(jīng)很弱。當(dāng)然，古今中外，老翁少女結(jié)為夫妻的例子不少，那也可能是出于愛情，也可能是出于對男方成就的仰慕，自然，也有的是為了錢。不能說鴛鴦不愛錢，但她是個＂極有心胸氣性的丫頭＂。既然有＂心胸氣性＂，她就不可能不為自己打算。賈母對她這么依賴，絕不是自然而然的結(jié)果，而是鴛鴦努力工作的結(jié)果。難道她付出了這么多，最后只伴得老翁歸？這不符合鴛鴦的性格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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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設(shè)想一下，假如是寶玉＂破格提拔＂鴛鴦，鴛鴦?wù)f不定愿意。風(fēng)流公子，對人體貼，是個＂鳳凰＂，跟著寶玉多么好啊?？促Z母的意思，寶玉以后定會娶林黛玉為妻。黛玉是個小心眼兒，但為人善良，并且是一起混熟的姐妹，不會對鴛鴦怎么樣。況且她體弱多病，凡事還得靠鴛鴦的幫忙呢。雖然依舊是做二奶，但這樣的二奶照樣很風(fēng)光，很受用。可惜的是，寶玉叫眾多美人包圍得緊緊的，哪里能顧到鴛鴦？

這些問題，鴛鴦應(yīng)是都考慮到了。以她目前的處境，絕不能去做二奶，先在賈母這兒待著，以后再圖發(fā)展。鴛鴦向賈母哭訴了自己的請求，絕不給賈赦做二奶，要服侍老太太。賈母聽說賈赦要鴛鴦，氣得渾身發(fā)抖，狠罵了賈赦一頓，鴛鴦依舊留在老太太身邊?，F(xiàn)在，鴛鴦只能依靠賈母了。然而，賈母一直到死，也沒有給鴛鴦作出什么安排。一是可能老太太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短短一兩年內(nèi)死去。賈母活得很滋潤，保養(yǎng)得很好，她已經(jīng)過了八十了，活到九十歲應(yīng)沒有什么問題。賈母可能也是這么想的。但她沒有想到抄家治罪大禍很快降臨賈府，完全打亂了賈母的生活規(guī)律，也給她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沖擊，疾病也隨之而來，終于不治，撒手西去。賈母實際上是被嚇?biāo)赖?，她來不及給鴛鴦作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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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可能賈母根本沒有準(zhǔn)備給鴛鴦作出什么安排。賈母看起來面慈心軟，但只要有什么事牽扯到那些＂二奶＂，賈母立刻就變了個面孔。鳳姐過生日，賈母掏錢給她辦置辦酒席，賈璉乘機和府里當(dāng)差的鮑二家的搞上了。鳳姐大怒，不僅到賈母跟前告賈璉，而且給平兒一巴掌。賈母應(yīng)該批評鳳姐才是，她反而批評平兒。賈母一見趙姨娘，就氣不打一處來，痛罵趙姨娘是＂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晴雯原來是賈母跟前的人，后被賈母派去服侍寶玉，算是賈母的親信?？汕琏┍悔s出榮國府，賈母沒有進(jìn)行任何干涉，是死是活也一概不問。賈母對這些＂副小組＂為什么這么狠，恐怕另有原因。

不知大家注意到?jīng)]有，榮國府除了賈母以外，沒有任何賈代善（賈母丈夫）二奶的蛛絲馬跡。按當(dāng)時的習(xí)慣，賈代善應(yīng)該有一批二奶和賈母一起生活，她們都到哪里去了呢？好，就算這些二奶命短，活不過賈母都已故去，那她們生的孩子呢？怎么紅樓社會里連他們的一點兒影子也沒有？一個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二奶和她們的孩子都被賈母整死了。如果是這樣，賈母和二奶們之間一定發(fā)生過激烈的沖突和斗爭。賈母老說我活了八十多了，大風(fēng)大浪也見過一些了。這些大風(fēng)大浪是什么？也可能是政治風(fēng)波，但一定也包括了和二奶之間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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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賈母不會給鴛鴦作出任何安排的，更不會把她這個＂副小姐＂轉(zhuǎn)正為小姐。賈母說不定一見鴛鴦就會想起來同二奶的斗爭。當(dāng)年，就是像鴛鴦這樣的丫頭在和自己斗，想把她整死了，她們當(dāng)大奶。所以，賈母罵退了賈赦，但絕對不會給鴛鴦作出任何安排。賈母死了，鴛鴦仍在原地踏步。她的出路只有兩條，要么，叫人拉出去配＂小子＂；要么，叫賈赦抓去整死。鴛鴦絕望了，她無路可走，只有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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