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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墳記
      
        
      
            七里香
            2023-07-27 17:47:45
        
      

        
      
           
      “ ”
      文|圖|《尋夢(mèng)環(huán)游記》劇照
      我爸打電話問我晚上有事吧，說如果沒事的話
      ，陪他們?nèi)ァ吧蠅灐薄?/p>
      還有不到半個(gè)月就過年了
      。
      上次陪他們?nèi)ァ吧蠅灐保孟袷前嗽率逯星锕?jié)前夕
      。
      我馬上說“沒事”
      。
      晚上7點(diǎn)半左右，估摸著他們剛好看完新聞聯(lián)播
      ，回到爸媽家
      ，拿了我爸已經(jīng)“打好”錢印的黃裱紙，我爸早準(zhǔn)備了兩根手杖長(zhǎng)的細(xì)竹竿和打火機(jī)
      ，穿戴妥當(dāng)
      ，我們一起去給爺爺奶奶”上墳“
        。
      并不是真正的墳地。
      在中國(guó)的任何一個(gè)城市舉目四望
        ，大概都不會(huì)看到墳地（墓地）了
        。雖然房子越蓋越多，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
        ，哪里還有留給死去的人的空間 
      我小時(shí)候
        ，每個(gè)村子旁邊都有“林地”?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傲值亍本褪菈灥?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一個(gè)個(gè)的墳頭里埋著的是村里哪戶人家的人，大家都一清二楚
      。好像有一年因?yàn)檎咭蟆捌綁灐?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意思就是把墳鏟平，改為耕地
      ，所謂“平墳復(fù)耕”
      。
      我曾親眼看到過“鬼火”在林間飄蕩。小小年紀(jì)
      ，心里難免有些害怕
      ，再加上常常聽人講些鬼故事，比如傳說附近村里的哪個(gè)人走了一夜發(fā)現(xiàn)依然在原地打轉(zhuǎn)
      ，是遇上了“鬼打墻”等等
      。上學(xué)后才知道“鬼火”就是“磷火”，夏季干燥天容易出現(xiàn)在墳?zāi)归g
      ，我看到的“鬼火”
      ，是因?yàn)槠綁灥娜税褖災(zāi)估锏氖峭诹顺鰜恚懵对诳諝庵?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人的骨頭中有磷
      ，遇空氣發(fā)生化學(xué)反應(yīng)，達(dá)到燃點(diǎn)就變成了火
      。
      我曾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過一群人在家后的林地里平墳
      ，現(xiàn)在還能想起那些人揮動(dòng)鐵锨干得熱火朝天的樣子。沒有任何的畏懼
      。
      破除迷信，解放思想
      。唯物主義的教育之下
      ，“挖人家祖墳”這種事，干得也理所當(dāng)然
      。沒有任何的負(fù)罪感
      。
      我奶奶死的早，1963年代就埋在村西頭的林地里了。她的墳旁邊是老爺爺
      、老奶奶的墳
      ，再上溯一代的人是不是有墳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幸運(yùn)的是他們的墳沒有在各種運(yùn)動(dòng)中被平掉
      。我爺爺參加革命后就沒再回過家鄉(xiāng)，去世后骨灰留在了南方
      。
      記得有幾次真正到林地上墳
      ，我二姑會(huì)給周圍的人墳上也燒幾張紙送，并念念有詞
      ，讓左鄰右舍在那邊也友好相處
      ，相互有個(gè)照應(yīng)。
      林地再往西就是靜靜流淌的沭河了
      。村子里雞犬相聞裊裊炊煙是人間的生活
      ，村子外林地是祖輩的靈魂安放之所。見識(shí)過如此的格局
      ，才能理解余光中《鄉(xiāng)愁》的“母親在里頭
      ，我在外頭”吧 我想。
      一個(gè)人
      ，有上墳的經(jīng)歷
      ，大概就愿意相信其實(shí)是有另外一個(gè)世界存在的。起碼
      ，我是這樣
      。
      很多年后，讀到一位留學(xué)日本的學(xué)者寫的文章
      ，他說：“日本人對(duì)于子孫后代百般關(guān)照是建立在尊重故去者的基礎(chǔ)上的
      。尊重故去者最重要的表現(xiàn)是維護(hù)其‘存在權(quán)’。故去者通過墓地彰顯自己的存在
      ?div   id="d48novz"   class="flower left">
      ！?/p>
      最近才開始看陳丹青的《退步集》，收錄有他十幾年前接受訪談的文字
      ，讀來依然饒有趣味
      。很多地方講到城市建設(shè)，鄉(xiāng)村的消亡
      ，提到國(guó)外的墓地
      ，幾百年什么都沒動(dòng)，有歷史的存在感
      ，“紐約市中心隨便哪個(gè)教堂
      ，園子里都有墓
      ，欄桿外車水馬龍?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p>
      他寫道：“城市里的墓地
      ，可能就是人跟城市的關(guān)系……”
      中國(guó)城市里已經(jīng)沒有墓地了?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钊硕紨D不過來
      ，哪人死人的地盤呀！但你的骨灰會(huì)保存在城市遠(yuǎn)郊?xì)泝x館某個(gè)冰冷的房間里
      ，在某一格里
      ，一小格，跟一個(gè)抽屜一樣
      ，放在那兒
      ，標(biāo)明號(hào)碼，周圍堆著假花
      ，花瓣上全是灰塵
      。
      我相信所有逝去的人的靈魂，并沒有真正的消失
      。他們有棲息之所
      、歸隱之處，活著的人所寄的哀思
      、想念
      ，便也有了寄托所在。
      曾子曰：“慎終追遠(yuǎn)”
      ，后面一句“民德歸厚”
      ，就是“上墳”這件事的意義了。
      以前逢年過節(jié)
      ，我看到有人在大馬路路口燒紙
      ，覺得有點(diǎn)不可思議，甚至以為燒紙的人的家人
      ，是在那個(gè)位置出過事情
      。后來知道是“上墳”的一種方式，不能回老家親自去上墳的父母也在這樣做
      ，便特別理解了
      。也算是感同身受的一種吧。
      出了院子北門外是濱河大道
      ，再向北就是祊河了
      。聽說“上墳”要選在十字路口，橋頭三角地帶的位置
      ，經(jīng)常有燒紙的痕跡
      。平常高峰期，那里常常停滿了車
      ，大多是接送孩子的家長(zhǎng)
      ，附近有所中學(xué)。
      我爸走在前面
      ，我走在中間
      ，十六的月亮掛在天上，是個(gè)“有月亮地兒”的夜晚
      。我媽以前眼神不太好
      ，保持了走路小心翼翼的習(xí)慣。我想追上我爸
      ，又回頭看看我媽
      ，走到我爸選定的“上墳”的地點(diǎn)，仍是和他們一前一后
      。
      是給我爺爺奶奶上墳
      。爺爺?shù)墓腔野卜旁诤戏柿沂苛陥@，奶奶的墳?zāi)乖谲炷侠霞?div   id="jpandex"   class="focus-wrap mb20 cf">。清明?jié)上墳比較的隆重
      ，父母一般回老家。
      我爸先在西邊畫了個(gè)半圓圈
      ，開口向南方
      ，又在東邊畫了個(gè)半圓圈，開口向莒南老家的方向
      。黃裱紙?jiān)诩依镆呀?jīng)分成兩份
      ，其中兩張寫了字，如同信箋的格式
      ，爺爺奶奶的地址
      ，姓名，落款是我爸爸的名字
      。極其的鄭重其事
      。
      是這個(gè)世界寄往另一個(gè)世界的信箋。給爺爺奶奶各寫了一封
      。
      把信箋用打火機(jī)點(diǎn)著
        ，又點(diǎn)燃黃裱紙，火苗騰空而起
        。
      我和我爸各拿根木棍把紙?zhí)羝?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以便它們能盡情燃燒，直到大旺的火苗逐漸萎了
        ，變成煙灰……期間我和我爸還很默契地交換了一下位置
        ，以使自己在上墳時(shí)對(duì)爺爺奶奶都兼顧到
        。我把要講的話，低聲說給了他們聽
        ，好像他們真的能夠聽到也能夠保佑到我們一樣
        。
      我媽在爺爺?shù)摹皦烆^”說：“快過年了，給您送錢花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备袅藥酌腌姡盅a(bǔ)充了句：“別不舍得花
        ?div   id="m50uktp"   class="box-center">  ！比缓笞叩綆撞酵饽棠獭皦灐鄙希f了同樣的話
        。我媽說這話的時(shí)候
        ，我覺得她心里是在笑的。
      煙火將熄未熄之時(shí)
      ，我爸說“鞠個(gè)躬吧”
      ，于是，在他的的帶領(lǐng)下
      ，我們仨人站成一排
      ，分別向合肥和莒南方向各鞠了三個(gè)躬，算是完成了“上墳”儀式
      。
      好像聽誰(shuí)說過
      ，上完墳不要回頭。有次我忘了這個(gè)要點(diǎn)
      ，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上墳”之處
      ，內(nèi)心便很忐忑，復(fù)又跑回去鞠了三個(gè)躬
      。是覺得
      ，祭祀祖宗之事，不可敷衍
      。
      晚上回來看了《尋夢(mèng)環(huán)游記》
      ，居然被這部迪斯尼動(dòng)畫片感動(dòng)哭了。之前我不知道這是一部關(guān)于亡靈的電影
      ，一個(gè)感慨是“我們”不可能拍出這樣的電影
      ，因?yàn)閮r(jià)值觀和意識(shí)形態(tài)等等的原因。
      影片中的臺(tái)詞直戳人心
      ，“當(dāng)最親的人逝去
      ，離開我們的身邊，他們是真的離開了嗎 他們只是去到了一個(gè)我們未曾去過的地方，而那個(gè)地方就在我們心里
      ?div   id="4qifd00"   class="flower right">
      ！?/p>
      “上墳”是一種儀式，是為了忘卻的記念
        。只有還有人記得已經(jīng)離開的親人
        ，他們就永遠(yuǎn)不會(huì)離開
        。
      《圣經(jīng)》上說
        ，“你的恩典夠我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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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jiǎn)介
       
        ，專欄作者
        ，書評(píng)人。新書 在全網(wǎng)熱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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