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司馬遷筆下的《史記》一書中記載:
“楚國先祖始于熊姓,春秋初年,楚武王熊通的兒子暇,因功被封于屈,瑕的后代以封地屈為氏,屈原就是屈瑕的后裔?!?/p>
屈家在當時一直都是楚國最為古老、身世最為顯赫的王室宗族,世代擔任楚國的莫敖(一種官職),總攬楚國軍政、外交和教育大權(quán)。
屈原
不過,當屈原出生的時候,屈家已經(jīng)開始逐漸走向衰敗,他的父親經(jīng)常以族譜里歷代祖先的盛名來激勵屈原務(wù)必要恢復(fù)昔日家族的榮光。
而屈原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當中,他就必須要成為一個跟楚國命運結(jié)合在一起的人。
在戰(zhàn)國七雄當中,齊國最為富庶,楚國的土地面積最大,而秦國的軍事力量最強大,地處中原的韓國、趙國和魏國被這三個強大的國家所包圍著,常年戰(zhàn)亂不斷。
為了國家的生存,這些弱小的國家有時候只能選擇和西方的國家結(jié)成聯(lián)盟,由于從地理上是橫向排列,所以被稱為“連橫”,還有的時候會選擇和南部的楚國結(jié)盟,所以被稱為“合縱”,歷史上著名的“合縱連橫”就是由此而來。
楚國的戰(zhàn)略結(jié)盟決定著天下的格局,屈原就在這樣的時刻,推上了楚國政壇的核心。
當時的國家分布圖
大約在公元前318年,作為主張合縱抗秦的代表人物,屈原被楚懷王熊槐任命為左徒,左徒在楚國時期相當于左丞相,僅次于令尹,雖然主要管理外交事務(wù),但也可以討論國政。
至此,屈原正式登上了權(quán)力的最頂峰,成為了楚懷王的左膀右臂。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屈原從樂平里到蘭臺,從蘭臺到楚國皇宮,每一個臺階上都浸透了他從政生涯的艱辛。
公元前311年到公元前305年,短短六年的時間里,秦國連續(xù)換了兩位國君,國內(nèi)局勢動蕩不安。恰好在這個時候,齊國向楚國拋出了重新結(jié)盟的橄欖枝。
公元前304年,剛剛繼位不久的秦國國君秦昭襄王嬴稷派使者給楚國送來了一封書信,信中宣稱“歸還一半漢中之地”,并邀請楚懷王熊槐去兩國邊界黃棘正式舉行簽約儀式。
影視劇中的楚懷王熊槐
面對這種情形,屈原料定此去必定是兇多吉少,他對楚懷王說道:“現(xiàn)在秦國內(nèi)部不穩(wěn),各諸侯國加快合縱步伐,齊國派使者來楚就是力證。為了破壞合縱聯(lián)盟,秦國必定會繼續(xù)執(zhí)行破壞齊楚聯(lián)盟的國策,故在此時來獻地示好?!?/p>
而楚懷王當即否決了屈原的判斷,并當庭說出了挖苦諷刺的言語,他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低下頭不再說話。
楚懷王如約來到了秦國的邊界重鎮(zhèn)黃棘,受到了秦昭襄王的隆重接待,并以國宴宴請他,令楚懷王感受到了秦國十足的誠意。
“黃棘會盟”的順利進行,使秦國與楚國之間的關(guān)系上升到了一個頂峰,而楚懷王得到了秦國歸還的一半漢中土地之后,再次與齊國斷絕了一切外交關(guān)系。
然而,此時的秦國正面臨著內(nèi)憂外患,這本是楚國聯(lián)合齊國反攻的大好時機,但是茍且偷安的楚懷王并沒有把握住這一良機。楚國對秦國的外交上看似占了便宜,實際上暗藏著巨大的危機。
影視劇中的鄭袖
楚懷王回到楚國郢都后,為了炫耀自己在“黃棘會盟”的豐功偉績,特地舉行了盛大的國宴慶功。
面對著大殿內(nèi)群臣的一陣陣恭維之聲,而屈原卻沒有和眾人一樣,用阿諛奉承的話語來取悅楚懷王,而是獨自埋頭喝酒。
借著酒勁兒,屈原當著楚懷王和眾位大臣的面說道:“黃棘之行,何功可慶 何喜可賀 秦國歸還的一半漢中本來就是楚國之地,之前被秦人奪走,如今歸還,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秦國今日歸還我漢中,明日仍可奪取,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
楚懷王一怒之下罷免了屈原的官職,并將他驅(qū)逐出郢都,開始了流放生涯。
如果楚國長期與秦國結(jié)盟,屈原很有可能會在楚國的邊界度過他下半輩子,成為一個追問宇宙萬物本質(zhì)的哲人,以屈原的才華,他或許會成為諸子百家當中一顆璀璨的明星。
然而,一個來自秦國都城咸陽的突發(fā)事件,再次改變了屈原的命運。
屈原像
公元前303年,因為楚懷王與秦國交好,背叛合縱,齊國、韓國和魏國三國共同討伐楚國,楚懷王只能向秦國請求援助。
秦昭襄王雖答應(yīng)了出兵援助楚國,卻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讓楚國的太子熊橫來到秦國做人質(zhì)。
楚懷王的寵妃鄭袖說:“把太子送到秦國是一件好事,可以讓他在秦國長一長見識,以后回來好接大王的班?!?/p>
實際上,她是希望太子永遠別回來了,好讓自己的兒子子蘭當太子。
在鄭袖的鼓動下,楚懷王最終還是把太子熊橫送到了秦國。
公元前302年,太子熊橫來到秦國的第二年,當街殺死了一位秦國大夫,并逃回了楚國。于是,秦國便以這件事作為借口,聯(lián)合齊國、魏國和韓國共同討伐楚國,大敗楚軍,并斬殺了楚國大將唐昧,占領(lǐng)了重丘,導(dǎo)致楚國北方的門戶大開,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垂沙之戰(zhàn)”。
屈原之前說的話,如今全部都變成了現(xiàn)實,楚懷王此時深感后悔當初沒有聽從屈原的話,他立刻下旨,讓屈原速速還朝。
屈原奉旨返回了郢都,楚懷王親自接見了他,屈原說:“如今秦國國力、軍力已經(jīng)遠超其他六國,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單獨和它抗爭,如今之計,只有與齊國聯(lián)盟才能夠威懾秦國?!?/p>
公元前300年,屈原輔佐楚懷王重新制定了對外政策,向齊國求和,并將太子熊橫送去齊國做人質(zhì)。
“垂沙之戰(zhàn)”之后的五年時間里,是楚國得以短暫喘息的五年,也是屈原在楚國郢都最后的好時光。
他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拯救楚國已經(jīng)衰落的頹勢,不過一切都已經(jīng)為時太晚,此時的秦國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隨便地欺凌任何一個國家了。
為了防止楚國進一步向齊國靠攏,秦國先后兩次出兵攻打楚國,斬殺楚軍兩萬余人,占據(jù)八座城池,威逼楚國與齊國決裂。
秦昭襄王
公元前299年,正當楚懷王被秦國打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時候,忽然接到秦王派人送來的書信:“請楚懷王到秦國武關(guān),商談“秦楚永世友好”的辦法”。
屈原說道:“大王,自古就沒有勝利者求和的,這一定又是秦王耍的政治陰謀,大王你不能去?!?/p>
在一旁的鄭袖則勸說楚懷王前往秦國,她說:“此次秦國是希望兩國友好的,不像是騙局,再說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秦國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難大王。大王此次前去并不吃虧,還可以避免一次戰(zhàn)爭,何樂而不為呢 ”
盡管遭到了屈原的極力阻攔,但為了不讓秦國繼續(xù)攻打楚國,為了楚國的百姓不再遭受戰(zhàn)爭的摧殘,楚懷王下定決心前往武關(guān)會談。
楚懷王抱著僥幸的心理登上馬車,前往武關(guān)碰運氣,屈原呆呆地看著楚懷王遠去的車隊,久久不愿離去。
此次楚懷王的武關(guān)之行,既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后盾,又沒有忠勇的武將跟隨保護,屈原意識到,楚懷王此次一去,恐怕就是君臣的永別了。
果然不出屈原所料,楚懷王剛一到達武關(guān),就成了秦國的階下囚。楚懷王雖然昏庸,卻也是一個有血性的君王,秦王逼他割讓巫郡、黔中郡給秦國,但遭到了拒絕。
三年之后,楚懷王客死在秦國,太子熊橫繼承了楚國,也就是楚頃襄王。
楚頃襄王繼位后,提拔弟弟子蘭當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令尹,此時大權(quán)在握的子蘭,與屈原之間的沖突更加激烈了。
公元前296年,在令尹子蘭的誣陷之下,楚頃襄王再次把屈原趕出了楚國郢都。無比失望的屈原發(fā)出感慨:“我該何去何從,哪里又是我的歸宿,為何偌大的楚國就沒有我的一席之地,為什么就沒有一處沒有恨和讒言的凈土,如今山河破碎,楚國,你的命運為何如此可悲?!?/p>
公元前283年,屈原正在洞庭湖邊沉思,一葉扁舟從遠處緩緩劃來,船上站著一位漁夫,漁夫問道:“您不就是三閭大夫嗎,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屈原回答說:“舉世渾濁,而我獨潔,眾人皆醉,而我獨醒。”
漁夫又問道:“圣人不拘泥于外物,而能隨世俗一起進退變化,您為何不推波助瀾,使那泥水更渾濁,為什么不能與世人一起痛飲美酒,隨波逐流,為什么要如此與眾不同而遭到放逐的厄運呢 ”
屈原回答說:“我聽說,剛洗完頭的人,一定要撣去帽子上的塵土。剛洗完澡的人,一定要抖盡衣服上的泥土,怎能讓潔白的身軀接觸污濁的外物。我寧可投身湘水,葬身江魚腹中,怎能讓高潔的品質(zhì),蒙上這世俗的塵埃。”
漁父的嘴角露出了微微一笑,劃起船槳就駛向了遠方,不再與屈原說話,邊劃邊高聲唱道:“滄浪之水清又清啊,可以用來洗我的帽纓;滄浪之水濁又濁啊,可以用來洗我的腳?!?/p>
公元前278年,秦國大將白起率領(lǐng)軍隊進攻楚國,占領(lǐng)了楚國國都郢都,楚國的宗廟和陵墓全部被毀,一連串的打擊,終于將屈原推向生命的懸崖邊上。
這一年的農(nóng)歷五月五日,屈原來到汨羅江邊,望著汨羅江寫下詩歌:
“民生稟命,各有所錯兮。
定心廣志,余何所畏懼兮。
曾傷愛哀,永嘆喟兮。
世渾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
知死不可讓,愿勿愛兮。
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節(jié)選部分)”
曾經(jīng)雄視天下的楚國面臨著崩潰的邊緣,在大楚江山即將塌陷的前夕,屈原選擇了在汨羅江抱石自沉,與楚國的命運融為了一體。
屈原一生忠于楚國,他希望能讓楚國變得富強,當所有的夢想被殘酷的現(xiàn)實擊碎后,這位深深愛著自己國家的人,不斷寫下千古絕唱的詩人,最終以他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命運多舛的一生。
屈原塑像
相傳,屈原在跳入汨羅江后,幻化成了一個人出來,告訴大家,往水里邊投放粽子供魚來吃,這樣魚就不會吃他的肉體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也是大家對屈原一種懷念的方式。
秦國軍隊的鐵騎清洗了楚國舊時代的一切殘余,但屈原的名字卻從未在歷史上消失,雖飽經(jīng)滄桑,依然歷久彌新。
歷史的時光能夠掩埋一切,卻始終無法掩埋人們對屈原的尊敬和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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