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 李日華
題《柳洲待別圖》送劉躍如
輕暖輕寒無意緒,朝來幾陣梨花雨。妝成獨自倚闌干,暗數(shù)落紅愁不語。
杜宇一聲人欲去,殘云片片依沙渚。橫塘十里柳煙濃,維舟正在煙深處。
這是一首題畫詞,同時也是一首送別詞。傷別為中國古代詩詞的一大傳統(tǒng)題材,佳作迭出,不勝枚舉,正因如此,如何使自己的詩詞不落前人窠臼,也就成了文人騷客苦心思考的問題。此詞的高明之處,也就在于巧妙地將詞人與友人的別情跟所題之畫意交融起來,通過畫中的男女傷別情緒的生動刻畫,來表達自己與友人劉躍如的離別之情,頗具新意。
詞的上片,著重描寫了畫中女子的離愁別恨。“輕暖輕寒無意緒,朝來幾陣梨花雨”,一開頭即點染出了畫面所呈現(xiàn)的季節(jié):乍暖還寒、到處飄灑梨花雨的春季。春季本是繁花爭艷、令人心曠神怡的時節(jié),然而畫中的這位女子卻覺得“無意緒”,因為她的心上人將要離她遠行。此情此景,那依依的春柳,似是無力舉起的纖纖素手,那飄灑的梨花雨,恰如傷心難耐的離別淚水。“紅窗寂寂無人語,暗淡梨花雨”,五代詞人孫光憲《虞美人》中的這兩句,正是那位女子未來的際遇。緊接著的“妝成獨自倚闌干,暗數(shù)落紅愁不語”二句,是那位女子“無意緒”的具體表現(xiàn),常言道“女為悅己者容”,而畫中的這位女子妝成之后卻無人欣賞,其內(nèi)心之失落不難想見。獨自倚欄,暗數(shù)落花,這兩個傳神畫面點出了她內(nèi)心的孤寂與哀怨。而這片片飛逝的寂寞落紅,不正是她自身遭遇的寫照嗎?至此,一個孤獨無奈、黯然傷神的女子形象,已清晰地呈現(xiàn)了出來,讓人在為《柳洲待別圖》那高妙畫境擊節(jié)嘆賞的同時,也不禁為詞人那高超的書畫鑒賞力和詩詞表現(xiàn)力所折服。
下片順承上片,進一步點明了女子之哀傷是因為伊人之將乘舟遠去,并將畫中的男女傷別跟自己和友人劉躍如的別緒有機融合起來。
“杜宇一聲人欲去,殘云片片依沙渚”二句,以有意味的景物描寫揭示出了女主人公“愁不語”的原因,用筆高妙。在這里,詞人不直接寫畫中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柳永《雨霖鈴》)的場景,而是以杜鵑催歸暗示了離別在即,離別無奈,并再次點明了離別的時節(jié);詞人不直接敘寫雙方離別時如何依依不舍,而是以殘云對沙洲的無限依戀,象征著別離人那份難割難舍的戀情,以無生命的自然景物來透視有生命的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不僅使無生命的景物具有了情感的意味,而且能把難以具體描摹的人的情感形象生動地外化,深得以景傳情之妙。結(jié)拍“橫塘十里柳煙濃,維舟正在煙深處”,繼續(xù)描寫景物:在長滿柳樹的十里橫塘,一只船正泊在柳煙深處整裝待發(fā)。這兩句一方面點明了“柳洲待別”的詞題,另一方面也暗示了離別的不可避免?!皺M塘”為三國吳筑于建業(yè)(今南京)城南淮水南岸的河堤,為人家聚居之所,那里不知上演過多少出“多情自古傷離別”(同上)的活劇,此處當是泛指離別之地。結(jié)句的景物描寫,除了進一步傳達了畫中人的別情外,還道出了人間離別悲劇的普遍性,從而自然而然地由畫中情轉(zhuǎn)到了詞人送別友人的當時情,起到了一箭雙雕的效果。
此詞充分展露了詞人工書善畫,精于鑒賞,長于詩詞的才華。詞中將所題之圖的意境栩栩如生地再現(xiàn)出來,在充分轉(zhuǎn)達畫中離愁的同時,更將這種他人的離愁與詞人自己送別友人的惜別之情結(jié)合起來,不僅寫活了畫境,而且也巧妙地抒發(fā)了詞人的深婉情愫,從而使此詞包孕了兩個層次的傷別情感內(nèi)核,由此產(chǎn)生了與一般送別詞不同的更豐富多彩的感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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