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南 山
王 維
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王維,本書卷一《竹里館》已介紹。據(jù)陳鐵民《王維年譜》考證,王維于玄宗開元二十八年(740)遷殿中侍御史,是冬,知南選,二十九年(741)春,選事畢,自嶺南還長安;天寶元年(742),為左補(bǔ)闕。所以,他隱居終南山的時(shí)間,應(yīng)在開元二十九春自嶺南北歸之后,天寶元年官左補(bǔ)闕之前,歷時(shí)約一年左右。陳鐵民《王維集校注》卷二將此詩編在開元二十九年。
《終南山》一作《終南山行》,又作《終山行》。“終南山”是秦嶺山脈中的一段,西起陜西寶雞眉縣,東至陜西藍(lán)田縣,主峰在周至縣境內(nèi),海拔2604米。
首聯(lián)寫終南山的全貌。起句寫山之高,“太乙”即終南山的別稱,“天都”即天空。遠(yuǎn)看終南山與天空相連,所以說它“近天都”還是確切的。次句寫山之遠(yuǎn)?!昂S纭本褪呛_?,說終南山連接海邊當(dāng)然不符合事實(shí),但是就其走勢而言,由西向東,一座山連著一座山,一眼望不到頭,此句采用夸張手法,極言其遠(yuǎn)大,藝術(shù)效果明顯。
頷聯(lián)寫終南山的近景。三句寫山中白云彌漫,當(dāng)人們剛從云中穿過的時(shí)候,可能還沒感覺到白云的存在,或者不覺得其多,但是當(dāng)我們回頭一望,就會(huì)發(fā)現(xiàn)剛剛走過的路上,已是一片云海。四句寫山間青靄充溢。“靄”,云霧。南朝宋鮑照《登大雷岸與妹書》說過“左右青靄”的話。用“青”來形容“靄”,可能與山間綠色的植被很好有關(guān)。韓愈《早春》詩寫過“草色遙看近卻無”的話,這句詩也說了同樣的道理,從總體效果看,山間充滿著青靄,走近一看,就局部而言,其濃度不夠,就看不見青靄了。這兩句詩表明詩人觀察自然環(huán)境深入細(xì)致,既善于總結(jié),又善于表達(dá)。
頸聯(lián)寫終南山之廣大。五句從天文角度寫其廣大。清王堯衢《唐詩合解箋注》卷八云:“天文各有分野,以二十八宿分別九州。今中峰之北,為雍,為井、貴;其南則為梁,為翼、軫。則是天之分野,由中峰而變。”“分野”,古代以地上的州郡位置與天上的星辰位置相對應(yīng),謂之分野。“中峰”即終南山的主峰太乙峰。這句詩是說,以太乙峰為界,山之南北的分野是不同的。下句從終南山本身來寫其廣大,在同一時(shí)間內(nèi),不同的山谷,無云霧則晴,有云霧則陰。再說山谷的方位不同,也會(huì)造成陰晴的差異。
尾聯(lián)寫詩人流連忘返。詩人隔水向樵夫打聽投宿的地方,準(zhǔn)備明日繼續(xù)游覽,則今日所見景色之賞心悅目也就可想而知了。清沈德潛《唐詩別裁集》卷九說:“或謂末二句似與通體不配,今玩其語意,見山遠(yuǎn)而人寡也,非尋常寫景可比?!边@兩句詩增加了詩人與樵夫的問答,也豐富了畫面,并在畫外增加了聲音與活力。
詩人構(gòu)思往往以小見大,以一斑而窺全豹。正面寫大景觀,非有大手筆不可。此詩在這方面,頗為人稱道,如清沈德潛《唐詩別裁集》卷九稱:“‘近天都’言其高,‘到海隅’言其遠(yuǎn),‘分野’二句言其大,四十字中,無所不包,手筆不在杜陵下?!本褪俏猜?lián)也是以小見大,如王夫之《姜齋詩話》卷二說:“‘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則山之遼闊荒遠(yuǎn)可知,與上六句初無異致,且得賓主分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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